不是那种怕。
    老陆之前给我打电话我就感觉不对劲,她一直支支吾吾的,好像瞒着我什么。
    你知道时洲一直在看心理医生吗?之前本来已经有好转了, 但是最近不知怎的,又加重了。
    其实刚来我们家那会,老陆也找过我帮忙找心理医生。时洲当时说不了话,不是因为性子孤僻,而是他爸爸。
    之前想着你还小,所以妈妈就没告诉你。不过现在就你在时洲身边,我和老陆都担心他的心理状态。
    权衡之下,陆问秋和沈母一致决定告诉沈明烟当年的实情。
    往事一桩桩在沈明烟面前铺陈而开,犹如打开记忆的闸门。
    翻涌而入的潮水几乎将沈明烟淹没。
    暴力倾向、虐待、流浪猫、情感障碍
    发生在陆时洲身上一切的一切, 突然都有迹可循。
    当时面对奶糖, 陆时洲应该不是厌恶和嫌弃, 而是发自内心的恐惧。
    我听你陆姨说, 时洲以前也救助过一只流浪猫,家里养不了,他只敢偷偷用自己的饭钱买吃的喂小猫,可惜后来还是被发现了。
    那那只小猫呢?
    死了,那人本来还想做成标本, 送给时洲的。时洲说不了话, 也是因为这事受的打击。
    落日西斜,橙黄日光在肩上留下一层浅浅的光影。
    沈明烟站在日光下, 身上流淌的热血却一点点冷却。
    沈母并未多说,只三言两语还原来了当年的事实,就足以让沈明烟反胃恶心。
    手段狠戾心理变态已经不够形容那个人渣败类。
    晚霞渐渐消失在天幕。
    沈明烟心不在焉,脑中循环的,始终是方才见过的一幕。
    陆时洲小心翼翼握着火腿肠,害怕又心惊,半蹲在地上。
    白净手背青筋暴起,额角的薄汗在光下泛着浅浅银光。
    靠近小猫的手指微微发抖,颤得厉害。
    眼前一阵眩晕。
    沈明烟头昏脑胀,上回陆时洲见到奶糖的状态就不太对,然而那天她说了什么。
    太阳穴一阵阵发疼,黄昏褪去,沈明烟立在阴影中,神思恍惚,一步步往家走。
    刚到家门口,就看见陆时洲站在客厅中间,手边是密封桶装的猫粮。
    奶糖的猫碗就在不远处,小橘猫半蹲在猫碗边,吭哧吭哧埋头苦干。
    末了还懂得知恩图报,拿自己毛茸茸的小脑袋欲蹭陆时洲的脚。
    那团橘色碰上陆时洲的前一秒,门口忽然响起一道呵斥。
    ──奶糖!
    屋里一人一猫同时惊了一惊,动作如出一辙,纷纷回头往外望。
    见到主人回家,奶糖兴奋得没边,呲溜一声猛地朝沈明烟直冲而去。
    惊之外还有喜。
    反观陆时洲,脸上却只剩下惊吓。
    他还以为沈明烟是不喜欢自己和奶糖接触。
    轻薄衬衫勾勒出陆时洲单薄身材,右手轻轻垂在裤子边上。
    手心的伤口还未痊愈,结痂的地方可怖又狰狞。
    有刚刚沈母的话作铺垫,顷刻间,沈明烟也明白那道伤疤的来源。
    她定了定心神,摇摇欲坠的身子勉强稳住。
    陆时洲:我刚刚
    沈明烟:你的手
    两人几乎是异口同声,陆时洲怔愣片刻,随即收了声,将话语权留给沈明烟,示意她先说。
    我
    冷静之后,沈明烟轻声,我们晚上吃什么?
    陆时洲从未在她眼前提过过去的只言片语,沈明烟也无意揭人伤疤。
    苹果派。陆时洲言简意赅,房东太太教的,不过可能有点烤焦了。
    话题彻底被引开,无人再纠结之前的问题。
    先前还不觉得,一旦心里埋下种子,沈明烟的视线总会不经意落在陆时洲手上。
    旧伤加新伤,最深的伤痕横穿手心,看着触目惊心。
    沈明烟默默收回了视线,口中的苹果派食之无味。
    女孩一举一动皆落在陆时洲眼底,在沈明烟第五次望过来之后,陆时洲轻轻抬眸。
    视线不偏不倚在空中和沈明烟撞上。
    当场被抓包,沈明烟清了清嗓子,当即抢过话头。
    你的手还没好吗?
    关心突如其来,担心陆时洲看穿,沈明烟甚至还搬出自己的母亲。
    沈明烟撇撇嘴。
    我妈下周可能会过来,被她看见了,还以为我把你怎样了。
    我和沈姨解释就好了。
    陆时洲收拢手指,喉结轻滚,脸上掠过几分不自然。
    不想沈明烟会追问到底。
    你没看医生吗,这么久还没愈合。
    看了。视线飘忽不定,落向别处。
    不知是在回答沈明烟的问题,还是在自言自语,陆时洲低声道:快好了。
    快好了。
    许诺沈明烟的约定,陆时洲不想再言而无信。
    自那天之后,陆时洲的手心没再新添新的伤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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