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照听话地停下了动作,转而收拾那一堆离紫草,准备带回去。
    蹲了这么久,云晚白感觉腰都有些折了,站起身想活动一下,结果她忘了自己腿都压麻了,身子将将直起来,旋即晃了晃,不受控制地朝一旁栽去。
    云晚白面上有一瞬慌乱,但身体动弹不得,就在她自暴自弃地想着摔就摔了,大不了回去换身衣服就是的时候,阿照突然动了,起身揽住了她。
    云晚白震惊地迎上了那双含着焦急的黑眸。
    阿照把云晚白扶正,道:团团你没事吧。
    云晚白有点尴尬,忙不迭地摆手道:没事没事,多谢你了。
    阿照笑着摇了摇头,刚想开口说没事,他脸上的面具倏然一歪,旋即直直地掉落了下来。
    云晚白只瞥见了一小片漆黑,其余的什么都没看见,因为阿照明显颤抖了一下,旋即迅速地转过了身。
    他弯腰去捡面具,伸出去的手仍有些发颤,绕是面具再度被他牢牢地戴上了,这次系紧了,他还是不敢回头去看云晚白的表情。
    他不知道她看到了没有,又会是什么样的反应。
    肩膀突然被拍了一下,阿照犹豫地转过了头,对上了双眼紧闭的云晚白。
    云晚白紧紧地闭着眼睛,抬头冲着他的方向道:阿照你带好了吗?我什么都不会看到的,你放心!
    阳光灿烂,尽数落在少女明媚姣好的容颜上,落在她紧闭的双眼上。阿照心里仿佛被重重戳了一下,片刻后才找回了自己的声音,低声道:我带好了。
    听到他的回应,云晚白这才睁开眼睛,见他脸上确实带好了那副破旧的木头面具,露在外面的黑眸正欲言又止地看着她。
    云晚白大概能猜到他要说什么,抢先一步开口,道:没事的阿照,你带面具肯定有你自己的理由,你不需要向我解释什么。
    顿了顿,云晚白弯唇一笑,又补充了一句,道:我觉得你人好,自然和你带不带面具没关系,不管你为什么带面具,我都觉得你是个好人,想和你做朋友。
    阿照怔怔地望着她,心头迅速地涌上了一股无法言喻的情绪。
    情绪在他心口四下激荡,撞出一阵阵涟漪。这突如其来的情绪波动,仿佛传出了很远,很远。
    我、你团团也很好,我也想和你做朋友。
    阿照结巴了好几次,才说出了自己想说的话,而面具后的那张脸早已红透了。
    好在有面具遮挡,不然他真的恨不得立马蹲下去把自己藏起来。
    云晚白明媚一笑,大大方方地道:好啊,那我们现在就是朋友了。
    阿照轻轻地嗯了一声,转头避开了她的目光,木头面具下压着的耳朵红红的。
    两人很快就收拾好了所有的离紫草,返回云晚白的小厨房后,他们又一个个地把草住了回去,颇费了一番功夫。
    全部栽种好后,日头已经偏西了。
    云晚白又做了顿饭请阿照吃,最后两人在半路上分开,她高高兴兴地朝他挥手,道:阿照,明天见!
    少年一身黑衣在风中烈烈作响,勾勒出他消瘦的身形,他不熟练地学着云晚白的样子抬起手来,道:团团,明天见。
    云晚白朝他一笑,便转身离开了,没有再回头。
    但少年却凝望着她纤细的背影,目送着她逐渐远去,身影融在斑斓金灿的夕阳中,最终消失不见。
    他这才不舍地提步离开。
    云晚白回去的时候,太阳已经快完全落山了。
    就她最近几日的观察来看,重雪照的寝殿附近,常年累月地围绕着一圈黑雾。白日的时候,黑雾会稍稍散去,让阳光照进来,但一旦夜色偏沉,黑雾便会越来越浓,将阴森华贵的宫殿牢牢地包围起来。
    月色能穿透黑雾落下来,行走在其间的人,也只能靠着那一点落在地上零星月光的指引了。
    因着怕黑,云晚白一般会避免太晚回来,防止黑雾太浓。但今日为了种离紫草前前后后都耽搁了一些功夫,再加上路程遥远,绕是她最后尽量小跑着回来了,但还是不可避免地落入了层层叠叠的黑雾中。
    云晚白使了个照明决,想着重雪照说了今日要回来,怕他回来看见她不在不高兴,也不敢耽搁下去了,咬咬牙便踏入了黑雾中。
    幽幽的白光飘浮了起来,照亮了云晚白周身的一小片距离。她尽量垂眸看着地面朝前走,完全不敢直视着正前面前行。
    走了不知道有多久,云晚白一开始还能勉强分清方向,可随着时间的流逝,以及越走越远,行至最后,她已经完全不确定自己现在走的这个方向到底对不对了。
    意识到这一点的云晚白倏然停下了脚步,脸色微微有些发白。
    她抬头看了一眼,一轮明月高高地悬在半空中,月色皎洁如水,无风亦无星,但也完全无法给她指引方向。
    云晚白心头慢慢地涌上一股后悔,也许,她今晚不该回来这么晚的。她明知道路上会耽误很多时间,怎么就不能早点回来。
    维持了太久的照明决,体内本就稀薄的灵气也渐渐有些枯竭了,按目前的情况来看,估计最多只能维持一盏茶的时间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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