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一柔与时婳说的正热乎,菱珑很是会看眼色,忙执壶往几桌上的空茶碗里倒茶。
    时婳笑着伸手预想接过茶壶:“不敢劳烦姐姐,我自己倒就成。”
    “让她倒去”周一柔轻慢的眼神飘在时婳面上,似笑非笑,语气略有几分讥讽,“原就是供人差遣的丫头,不让她干这些活计,买来又是做什么呢。”
    “姐姐你说呢?”
    时婳听出周一柔话里的意思,但也没恼,只笑不语,不再坚持,菱珑走到她身边,倒了茶。
    她端起茶碗,慢斯条理的刮了刮茶叶,轻声问:“姐姐平时在璟翊哥哥身边不做这些吧?听得人说哥哥很是看重姐姐,定是舍不得姐姐做这些的。”
    时婳没答话,只是静静的看着周一柔,她没有生气,只感觉有些可悲,原本温柔和顺,文雅端庄的姑娘,因为情,也能变得这般面目可憎,咄咄逼人。
    周一柔被她悲悯眼神看的有些不自在,她搁下茶碗,从袖中掏出帕子,不甘示弱的掩唇一笑,“敢是我说错话了,姐姐别多心。”
    “四姑娘多虑了”时婳平心定气,“二爷,待我自是好的。”
    茶还未喝,孙氏身边的丫鬟便走过来,轻声道:“四姑娘,太太派我来看看,可有大碍?时候不早了,也该辞了。”
    “没事”周一柔起身,又对时婳说:“改日再同姐姐说话儿罢。”
    时婳点点头,目送她走到屏风外。
    过了一会儿,时婳想着去找陆时侒,正要绕过屏风,没成想和人正撞了个满怀,来人娇柔的“噯呦”一声,身边的小丫鬟会意走到时婳身边将她扶住,忙问道:“你没事吧?”
    “没事...”时婳方站稳,抬眼一瞧,面前的女子,彩绣辉煌,属实让她眼前一亮,惊艳非常。
    只见她挽着妇人的高髻,斜簪着一支累丝金凤钗,两鬓倒插着白玉镂空花鸟掩鬓,耳上坠着金镶宝珠梅花坠,项上戴着赤金璎珞项圈,穿着绛色圆领广袖暗纹缎袄,丝织提花织锦浅灰马面裙,裙边系着鸦青流苏宫绦,轻挂着扣合如意绣香袋,削肩细腰,身形高挑,这一身的珠光宝气穿在她身上竟一点儿也不俗气,反而让人见之忘俗。
    瓜子脸面,柳叶细眉下是一双眸清似水,亮如星辰的美目,都不用人介绍的,时婳便能猜出是谁,因为她有着和陆时侒一样的眼睛,都是眼型细长,眼尾上翘顾盼生辉的丹凤眼。
    她忙道了个万福,心中思略了一番,最后还是喊了一声:“大姑奶奶。”
    陆清嘉点点头算是回应,她对时婳很有好感,长相甜美漂亮,性子温柔,娇娇小小,让人心生保护欲,但也太好让人揉捏了,容易被欺负!她最看不惯美人受屈,不得不多说了一句:“别人阴阳怪气,你不敢回怼,也该想个借口走了为是,没得听那些恶心话心里犯堵,生来为人,没有谁比谁高贵,你不要放在心上。”
    时婳一愣,就知方才与周一柔的谈话被她听见了,没有料到,姐姐...竟是这么个爽利义勇的性子。
    之前的担心全都多余了,她弯着杏眼,笑盈盈的说:“我知道了。”
    陆清嘉没多言语,转过身,抬手正了正发髻上的钗子,这一身土大款似的装扮属实不是她想要的,但奈何绿枝一边往她头上簪金带银,一边苦口婆心的劝说:“姑娘,您本就是低嫁,有那碎嘴子都等着看您笑话,您就算不为了自己着想,也该多顾及着姑爷的脸面,好好打扮,堵一堵那起子小人的嘴!”
    “哈?我为毛要顾及他的脸面”她不解,“又不是我求他娶我的!”
    自打陆清嘉落水后,像是换了一个人,绿枝也敢直言直语的反驳了,“是,当初就是您死皮赖脸的缠着姑爷的....”
    为了不再听唠叨,陆清嘉只好妥协,被装扮成豪门贵妇,戴着个大金项圈招摇撞市,只差在脑门上刻上四个大字:“我很有钱!”
    陆清嘉收回思绪走到厅内,到太师椅上坐好。
    卫勉方才见她半日没回,正挂心呢,见她回来,就少不得往她这边凑近,问:“做什么去了?怎么这半晌?”
    “没什么”她被脖子上这个沉甸甸的劳什子压的直喘不过气,并不想同他多费口舌。
    这边孙氏携着女儿要告辞,笑说:“老太太,时辰不早了,我们也该辞了。”
    “不如留下住一晚,明儿再走也不迟,”陆老夫人笑着挽留。
    孙氏道:“承蒙老太太厚爱,留我本是好意,只是家中琐事繁多,实在是脱不开身。”
    “天色晚了,让曜儿送你们回去,”陆老夫人转头又吩咐丫鬟:“去叫你们大爷到二门上等着。”
    小丫鬟领命去了。
    众人都站起来相送,这还未走到门口,落在后面的周一柔就急急巴巴的走到孙氏跟前说:“母亲…我的玉佩不见了…”
    “什么玉佩?”孙氏眉头微蹙问道。
    屋内突然就陷入了一片静默,大家都不解,纷纷带了探究意味看向周一柔,她的手在这寒冬腊月里却攥出许多热汗,强忍着喉间的颤意,镇静自若道:“就是今日佩戴的,过生辰爹爹送我的那块。”
    孙氏心中隐约感觉有些不妥,当着这么多人面,也不好细问,便笑了笑,道:“害,我还当是什么,不打紧,敢是掉在马车上也未可知。”
    陆老夫人一听,这在陆家丢了东西…不是打自家的脸?这要是传出去,陆家的脸面怎么放?
    于是当即便道:“即是生辰礼物,那必是极为珍贵了,柔儿,是什么样的?让丫头们细细找找就是了。”
    周一柔回话:“是一块羊脂玉雕刻的白莲花。”
    陆老夫人不怒自威的目光落在屋内的丫鬟仆妇身上,道:“你们可都听见了?仔仔细细去找,找着了,我自有重赏。”
    “是。”屋内丫鬟都领命去寻。
    陆老夫人让孙氏入座,“姨太太坐下等等罢”又招呼众人,“大家都坐吧。”
    颇有一副不找着玉佩不罢休的意思。
    陆清嘉“啧…”了一声,脸上带了一丝嘲讽的笑意。
    “你笑什么?”卫勉问她,他有预感,她应当又要捅娄子了…很是担忧。
    她向卫勉勾勾手指,他附耳过来,只感觉耳畔是她温热的呼吸,与酥骨的娇音,“卫大人…你管的太多了…”
    陆清嘉觑到他的耳一刹间就红了起来,心内很是愉悦,算是报了非让她来陆家祝寿的仇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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