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是江南信息闭塞, 军情传到京都, 再散播到江南已经很迟缓。
    办完丧事,裴母便携子带女回到了京都。
    裴沉继续在兵部尚书处办差, 裴妍则上午陪顺德公主读书, 下午就在家陪伴母亲。
    不消母亲再叮嘱,她自觉避开贵女们的各项邀约, 老老实实待在家中。
    裴母给她请了天下最有名的古琴师傅教授琴艺, 裴妍学得比上一世更加认真, 鲜少几次在公开场合弹琴, 都表现得十分惊艳。
    她的琴艺渐渐有了些名气,时不时还会有各地琴师前来拜访,求听她弹奏一曲。
    年初捷报频传,裴忌连打了几场胜仗,在老百姓中威望日益高涨。
    裴家亦跻身京中数一数二的权贵,跟祁家风头不相上下,裴沉兄妹俩的婚事更是成为受人瞩目的焦点。
    然而,事情却并不如表面上看那般花团锦绣。
    在家中,裴沉关起门来对母亲和妹妹面色凝重道:父亲与督军大人连着几次意见不合,关系闹得很僵,军中部分年轻将领为投其所好,时常与督军大人在帐中饮酒作乐,有一次延误了军情,父亲一怒之下砍了那几人的脑袋。
    裴妍心中默念投其所好四个字,眨了眨眼,问裴沉:然后呢。
    那几个被斩首的小将,都是出自京中有头有脸的人家,现如今他们家人正上书弹劾父亲。裴沉看着妹妹,神色有些复杂道:督军大人亦上书,直指父亲他独断专横,草菅人命。
    裴母不禁忧心忡忡的道:你父亲绝不是这样的人。
    这些事如今传得沸沸扬扬,陛下不知道什么心思,至今也未有个论断,或是想偏袒宸王,将延误军机的事轻轻揭过去。
    裴沉如今看待宁宸澜,已经带上很强烈的主观色彩。
    他一向讨厌骄奢淫逸的贵族子弟,宁宸澜竟将这种风气带到军中,更加让人所不齿。
    ~
    一家人都盼着裴忌今年能回家过除夕,裴妍除了担心思念父亲,也很想再见到宁宸澜。
    裴妍很想他,很想很想
    本以为今年他会回来的,谁料入秋以后,北方边境战事又起。
    裴忌率军北征,宁宸澜作为督军随行北上。
    裴妍从得知这个消息以后,晚上就再无安眠。
    前世宁宸澜便是在北方的那场征战中,一去不复返。
    一直拖延至第二年冬天,战事都未结束。
    两军僵持不下,月月传回的战报用词皆是模棱两可。
    直到除夕将近,北方传回宸王身负重伤的消息。
    裴忌亦在随同的信函中,自言未尽到保护宸王殿下之责,请求陛下降罪。
    此事对凤仪宫的皇后娘娘来说,无异于五雷轰顶。
    皇帝派了好几个太医,带着珍奇药材一刻不停赶赴西北。
    然传消息回来的人却说,宸王殿下伤在心肺,恐怕再难有奇迹发生。
    ~
    为什么还要去西北?
    为什么要再次丢下她。
    裴妍在怨恨宸王的同时,心中亦有深深的负罪感。
    是她没用,只能将挽救父亲的希望寄托在他人身上。
    每日昏昏沉沉躺在床上,脑子里前尘旧事交替浮现,甚至逐渐分不清楚现实和虚幻。
    眼看她似得了癔症,一天天凋零下去,裴母整日以泪洗面,望着瘦弱的小女儿心痛不已。
    皇后不知赐下了多少名贵药材,更加亲自上门探望。
    连太子殿下都帮着遍寻名医,各种方法都用遍了,皆没有任何好转。
    裴妍总感觉又回到了前世,心里空荡荡飘无所依。
    当年宁宸澜战死的消息传回,她就每日浑浑噩噩躺在床上,只想着赶紧过完这一生。
    原以为这一世的自己会坚强些,不管发生任何事,都能过好自己的生活。
    可是痛苦的感觉如此真实,甚至比上一世更加强烈。
    她急需立刻见到宁宸澜,否则一天天的煎熬下去,只能让她越来越窒息。
    裴妍十三岁生辰过后没几天,裴府突然迎来一个意外之客。
    封夫人带了媒人上门,替独子封萧恒向裴府提亲。
    现如今满京城都知道裴妍得了重病,能不能扛过去都难说,这个时候来裴家提亲,简直有些匪夷所思。
    裴母将其迎进花厅,本身对女儿的病情讳莫如深,对封夫人话里话外的试探皆置若罔闻。
    谁知对方竟直接道:之前是觉得我家恒儿配不上,才不敢与你家走动,最近也是听太子妃娘娘提起,才知令千金身子不好,我实在是心疼得不行,便四处托人打听偏方。
    见裴母认真看过来,封夫人接着道:不知裴夫人可听说过,冲喜之法。
    冲喜?裴母突然间想起,在江南老家,也有大户人家替得重病的儿子娶媳妇冲喜,期望能驱走病症。
    但用男人来给女儿冲喜,却是从未有过的。
    封夫人道:夫人若是心疼令千金,不如试试这法子。
    裴母怔愣了一瞬,心中却是偏信了这种说法。
    倒也不必舍近求远,我啊,这辈子就想要个女儿,若令千金能进我家门,定将她当作亲生女儿般看待,不叫她受一分委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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