少年踮起脚尖,把头探过铁栏,一眼就看到了下方的重重灯火,还有等他的人们,可他还是嫌看得不够清,略显笨拙地抓着铁栏,双手连带双脚一起用力,让自己爬上一人高的护墙,铁栏顾及不到这个高度,站在这里的他,就像一捧摇摇欲坠的泡沫。
    高处的风比想象中的清凉,却如一只温柔的手,轻轻撩起他的红发,拂过他略有些颤抖的嘴唇。
    他目不转睛地看了他们很久,才像是回过神一般,轻轻笑了笑。
    “阵。”
    “BOSS。”
    琴酒唤出了他真正的身份。
    所有的身份都归拢了,他是李千穆,源千穆,黑衣组织的BOSS,一个甘愿死去的男人。
    “您,还有时间。”良久的沉默后,琴酒只说了这一句话。
    他的BOSS却含笑摇头,变得悠远的目光直望向天边的太阳。
    “够啦,不会再有比现在更有勇气的时候了。”
    也是“自己”告诉他的。
    用他的死,换一个支离破碎的世界重启。
    为了新生。
    为了除了自己以外的所有人能得到希望。
    “我必须,付出代价。”
    “而且……啊,想起来了,我是一个自私的人。”
    阵不需要陪他一起。
    BOSS在男人背上时,就取走了他的枪,只要他自私地丢下他,更快一些落地,解脱与新生也能更快到来——这就是琴酒没能追得上,也没能拉住他的原因。
    同样是从高处坠落,这要比在摩天轮最上方往下跳轻松得多。
    身形纤细的少年在空中张开双臂,那释然而幸福的模样,如同一只终于重获自由的翠鸟。
    在歌唱,似也在轻声呢喃:
    ——用炽烈不愿保留的爱来拥抱我,来告诉我吧,这世上还有比绝望的死亡更刻骨铭心的事物存在。
    等在下方的人们抬起双臂,要接住他,也要拥抱他。
    他笑着向他们伸出手,并且,有一瞬,搭上了金发女人的指尖。
    再下一瞬——
    少年的身影如泡沫飘零,分解成数不胜数殷红的花瓣,这抹红色是如此惹眼,不仅飞散在蓝天,还染红了地面。
    不属于这个世界的外来者,在他坠落之时,就凭空消失了。
    只有一个红发男人等在下方。
    “最后的画面就不给他们看了,唉,我真是用心良苦。”
    千穆接住了“自己”。
    不可避免的,他抓到了一手的花瓣,花瓣嘀嗒嘀嗒,打湿了他的手套,深黑色彻底变成了赤红,多出来的颜色可能再也洗不掉。
    在布满岁月痕迹的学校,千穆用沾满血的手,将安静的“少年”与血同色的红发整理好,再擦去那张脸上斑驳骇人的血迹,也不知道他额外做了什么,只是眨眼间,“少年”就和真正安静睡去一般无二了。
    千穆并没有给“自己”额外准备一具在平行世界专用的备用躯体,就当他偷懒吧,给“自己”的,就是对方自己的身体,要把它修补到能用的程度,颇费了他一番力气。
    所以,没有拖泥带水,这一次真的已经离开了。
    他听到了平行世界不断崩塌的巨响,仿若一段如释重负的哀鸣,但在一切破碎之后,又会有新的枝丫破开土壤,重新顽强地生长至天顶。
    对于这个结果,千穆并不意外。
    从最初的怒火中清醒过来后,他立即想起了,当时自己在界融失败后的深渊坠落时,无意间看到了同样坠落其中的另一道身影,那个人比他来得晚,可毋庸置疑,他还是来了。
    只有选择死亡才会来到这个深渊。
    因此,在那么久以前,千穆就知道了“自己”最后的选择。
    虽然他什么都没做就被隔空碰瓷,招来了一地麻烦,还要收拾烂摊子,实在很不符合他一贯能偷懒必不做事的风格……但是嘛,就当是编剧本给自己无中生有了一个兄弟的报应吧,说兄弟,兄弟就真的来了,来的还是一个伤脑筋的“弟弟”。
    没关系,他可以稍微吃点苦,但从来不会吃亏。
    反复确认亲手打理的“自己”的脸够干净了,大冬天不多穿点的卫衣也整整齐齐,千穆方才满意地移开视线。
    祝贺的对象是死去的自己,他微微俯身,当相同的两种红发交融,额头触碰额头时,终于温和地道:
    “恭喜你,你也毕业了。”
    虽然这场延迟太久的毕业礼,没有盛大绚烂的烟花,但待遇也不差,足有数亿人“注视”着这个幸运的毕业生,作为观众和不曾见面却分外熟稔的同伴,给他送上祝福。
    【加油哦,绕了一大圈的千穆,这次一定要打出HE哇!】
    【喂喂再打不出HE就不对劲了吧!换个目标,做最酷的BOSS,揍最浪的警犬,如果还是要自导自演编剧本记得藏好,不要像这边的这个这么倒霉,还被我们发NB768%$2】
    【多来点涩¥%P(#¥vgd】
    【嗷呜呜呜都要被一键清空记忆了千穆还要权限网友!我原地打滚BOSS不哄我就不起来了!】
    【BOSS哇,真的不考虑以后界融个西游记咩?西游记不行红楼梦也可以啦,还有还有……】
    “嗯哼,很可惜,融不了了。”
    【嗯???什么意思???】
    “很简单,界融能力没了。要回溯平行世界的时间哪有这么简单,我自己加你们还是差了点,只能把我最大的外挂一起搭上去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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