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有陆起章自己知道,眼前这枚玉玺同宝册,是假的。
    燕帝退隐之前,陆起章与燕帝有过一次交谈,而这种促膝长谈进而转变为一种逼迫,逼迫燕帝交出皇帝金印。
    令陆起章意外的是,燕帝昏睡之前要咬死了话口,再问不出别的。
    但时不可待,顾珩不知何时而返,若不趁这个当口登基,这才是白费的好时机。
    当夜,陆起章便命人找寻良匠,几乎在一夜之间,天边泛白时,陆起章便得到了他想要的东西,而那几个知晓内里的匠人和奴婢,亦悉数奔赴黄泉了。
    大殿上,玉玺和宝册是被红绸蒙着的,无人可窥仔细,虽不合规矩,但如今陆起章称帝已成定局,再无人敢置喙一二。
    待群臣行完跪拜之礼后,陆起章沉声道:今天下以平,唯二事令朕忧心,城阳王自谋逆罪后便不知所踪,司法处也未得回信,今朕登大宝,孰是孰非,当再议,诸卿当共察此事。
    文武百官称是,但明眼人不细思量便知,陆起章哪里行的是仁孝之道,他怕的是这帝位不稳,唯一的兄长再来抢夺。
    陆起章清了清嗓子,继而说道:论及谋逆,还有一人合该共诛。
    陆起章故意顿了顿,想看看阶下是否有主动附庸的,但等了半晌,众人皆噤声不作。
    顾珩。陆起章自己续起了自己的话。
    朕先前忧心国事,无暇顾及搜捕之事,先前只是草草缉问,如今有精神了,该好好整办了。
    陆起章的声音回荡在殿内,大殿中官员不少,但抵不过这高耸的梁柱和大开的殿门,陆起章好好整办四个字萦绕在殿内,经久才堪堪散去。
    原本千鹰司蒋氏现已提拔为宫中总卫的提督,而今在新帝身侧当值,见众人尚在犹疑,便第一个站了出来,俯首道:是。
    未及众人附和,陆起章勾出一抹极为诡异的笑,而后拍了拍身侧的扶手,长叹一句:看来,朕这大殿之中,尚有不辨黑白,不忠君的臣子啊。
    蒋氏似与陆起章早已串联好,这话像是信号,刚一落地,蒋氏便抬臂招手,随即一行穿戴齐备的兵卒持刃上前。
    司学监的王永德,中枢西屋的陈向侃,国礼监的周秉笔,杀。
    被陆起章念到名字的这些人尚未反应过来,便如同雏鸡一般被兵卒捉于殿前,只待蒋氏一个眼神,手起刀落,立时血溅当场。
    文官群里的儒生见不得这场面,纷纷别过脸去,竟有几个年纪稍长的一时心梗昏死过去。
    陆起章抬指点了点:殿前失仪,去了他的官爵,全家充为兵奴,打发了去。
    几个精壮的侍卫连带着殿前的尸首将人一并拖了出去,待场面打扫干净,陆起章有登上一派柔意的笑。
    吓着众卿了,死的这几人均是顾珩先前的门生,这些人与大燕无益,朕好似还漏了几个
    陆起章的视线逡巡一番,而后含笑说道:容你们活几天,一月内,找不到顾珩,朕要你们陪葬。
    陆起章如今初登大宝,不必再有任何顾及,一纸令下,便让全部兵马上街搜查顾珩等人的下落。
    京中街上全是兵卒走动,但凡有形容相似者,皆会被抓去查问,一时闹得人心惶惶。
    顾珩未雨绸缪,将若云曼儿遣回远处,剩下的人则各自安排了去处,身边仅留下孟夫人、贺风、墨隐与暗中的几个护卫。
    秦观月产期将近,此处到底不算安全,顾珩思虑再三,还是决定带着他们往霁州去。
    霁州虽然荒远,但近可入燕都,退可向云州。且之前顾珩在朝为相时候,曾在霁州布下兵马暗卫,以防不时之需。
    霁州名为天子脚下疆土,实然全只听顾珩手中的兵符调令。
    虽然顾珩在马车内布满软垫,但毕竟路途遥远,车行到赵南县时,秦观月便觉得不适。
    顾珩不忍再让秦观月劳累,他之所以至今还在忍耐,正是因为怕战火乱世波及无辜,误伤了秦观月与腹中的孩儿。
    可如今看着秦观月这样奔波,他一时有些迟疑,不知自己这一步棋是否走错。
    就在这里停脚吧。
    贺风有些犹豫:丞相,离霁州只差三十里路,若在此处停下,恐怕不妥,还是辛苦些,只要到了霁州,便无后顾之忧了。
    秦观月坐在马车内,听见车帘外的动静,强忍着不适挑开了车帘。
    顾珩看见她面色苍白,额角泛着虚汗,心如刀绞,上前握住了她的手:月娘,你别见风,快回去坐着。
    我不碍事。秦观月紧了紧顾珩的手,这孩子没那么娇贵,不要因为我耽误了事。
    不可。顾珩斩钉截铁,没有一丝余地。
    哪怕去霁州才是眼下最佳的路,可他不能让秦观月再这样奔波下去。
    顾珩望向贺风,眼神似覆寒霜:不必再说了,驾车,去最近的驿站。
    贺风知晓顾珩决定的事情无法改变,于是识相地闭上嘴,握紧了手中的缰绳。待顾珩迈上马车,便驾车而去。
    顾珩坐在秦观月身旁,握紧了她的手:月娘,对不住。
    秦观月浑身虚乏,但仍然勉强笑了笑,安慰顾珩:看来这孩子肖你,不是省事的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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