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变了’这两个字从附在白龙身上的媪的口中说出来时,我心里不免为之一振。
    “变……变了……变了的意思是……”
    白龙看了我一眼,摇了摇头道:“当然了,我所为这变了,其实也并不是件坏事。一路走来,白薇一直在刻意模仿着自己的哥哥白龙,从信念、到行为,再到收妖度世的手法,白龙的行为一直在默默影响着白薇,因此导致白薇也一直将自己的哥哥白龙视为榜样,希望能成为一名与白龙如出一辙的驱魔人……但人各有命,有句话说得好,小鸡儿尿尿各有各的道儿,白薇终究不是白龙,也许白龙所走的路也不一定适合她,只是她一直以来都对白龙太过于依赖了……如今少了白龙在前引路,反而令白薇更独立了起来,她开始学着用自己的方式去除魔收妖,作为一名驱魔人,她终于明白自己的路该怎么走了……”
    “可是有什么用呢,白薇现在已经……”
    “你放心,白薇没事!”没等我把话说完,白龙已在旁边朝我偷偷眨了眨眼,皎洁一笑道:“有时候白薇做事确实鲁莽了点,但还不至于傻到这份儿上,她故意引那黑鱼精犯杀戒前已提前为自己做了法事下了替身咒,如今表象上仅是假死,事后只需以七星灯摆成九转还魂阵安魂续命,便可无恙!她只提前将这事儿告诉了我一个,只怕你们泄露出去,万一到时候演戏演砸了,岂不糟了?”
    “原,原来是这样……”
    “总之你放心,白薇死不了,眼下当务之急是……”
    白龙说着抬手朝正厮杀在一起的黑鱼精与方靖远一指,再度开口:“当务之急是……怎么救他俩……”
    “救?”
    白龙的话再度让我吃了一惊。
    白龙却点了点头,神秘一笑道:“所以我才跟你说,如今白薇的转变倒也不是一件坏事,你以为她只是单纯要做局害这一妖一鬼?若这么想你就错了,如今白薇这手段虽然损了点儿,但最终目的仍是度世,而非害人……”
    “可是,可是如今天雷都被引来了,我们区区凡夫俗子能怎么救?”
    想到这里,我不免心中生虑,又想起当初媪被天雷劈裂皮毛时的画面来,心说这天雷并非凡物,连他这堂堂的千年灵兽都顶不住,何况是如今的方靖远和黑鱼精呢?
    白龙却自信满满地笑了笑,拍拍我肩膀说道:“这你放心,白薇已提前跟我打过了招呼,接下来是成是败就看咱的了……”
    说话间白龙挺身而起,边朝正颤抖的方靖远与黑鱼精走去,边高声呼喊道:“黑鱼精,你看看天上,天劫已至,如今你再猖狂又能如何?”
    听到这话,黑鱼精冷冷一笑,狰狞吼道:“天劫?天劫又怎么样?这数百年间我被镇在河底生不如死,你以为我还会惧怕什么天劫不成?死又如何?就算粉身碎骨,在那之前我也要先将这归安县全县屠尽,让你们这些忘恩负义的世人,全都为我陪葬!”
    黑鱼精的声音惊破天宇,满是愤恨的怒吼声在天地之间兜兜转转,清晰无比地传进了在场每个人的耳朵里,震得人心头直颤,仿佛每一个字都是一把刀子,深深插进了人心中……
    而此时此刻,那些诚惶诚恐躲在周围窥伺的归安县老百姓们,也早已弄清楚了此事大致的来龙去脉,毕竟趁我们对付那黑鱼精时,李二奎早已带着手下其他术士为周围百姓们道明了来龙去脉,并且在归安县里,也一直都曾流传着类似“鱼妖县令”、“张天师不入归安县”等等传闻,以前大家都只将这些当成是不着边际的故事,谁能成想,一切竟都是真的……
    听到黑鱼精那满是愤恨的怒吼,白龙也不禁一声长叹,是啊,别说是这黑鱼精,任谁遇上这种遭遇能不愤恨不平呢?他虽是妖,却通人性,假冒归安县令造福一方百姓,将当年的归安县治理的井井有条,然而最终却得了个这种结果,岂不叫人唏嘘不已?
    伴随着片刻沉默,白龙再度开口,朝那双目通红神情狰狞的黑鱼精又吼道:“鱼妖,这些可是你的真心话?你真要同整个归安县同归于尽?”
    黑鱼精听罢这话一声冷哼,答道:“有何不忍心的?当年我在归安县为官时,全县百姓人人称赞,后来又如何?当所有人都知道我本是妖,当我在众目睽睽下现出原形时,他们又做了什么?他们早将我为归安县所做之功绩抛于脑后,每个人只在一旁冷眼骂我是该死的妖精,闹着要打死我,争抢着用石头打我……你们可曾试过心死?我愿为世人肝脑涂地,维系一方太平安宁,可就在那一刻,我的心已经死了,我才发现,原来不管我怎么做,妖就是妖,终是被世人所唾弃的异物,即便是挖心掏肺,都换不来世人对你的丝毫怜悯与同情……”
    “世人皆愚钝,你好歹也是修行这么多年的妖身,岂会不懂这理?但张太和呢?”
    白龙话锋一转,怒瞪眼前黑鱼精又愤愤说道:“龙虎山一代天师,若真有心杀你,当年岂会毫无办法将你置于死地?他也明白你并未害人,就算曾有过错,也是被当年恶贯满盈的方靖远逼迫所致,可妖终究是妖,你杀方靖远害了人命,又扰乱人间秩序,张太和岂能坐视不管?把你封镇起来,岂不正是为了给你一个改过自新的机会?可你呢?”
    说话间,白龙抬手指向正躲在远处惶惶张望的百姓们,再度怒声吼道:“如今这些百姓都中了你的毒,整个归安县危在旦夕,而唯一能化解这毒的便只有你!”
    “这是他们活该!骗他们吃下我的肉的,可不是我!”黑鱼精吼道:“整个归安县欠我太多,如今既然天雷已至,上苍都不愿放过我,让他们给我殉葬岂不更好!”
    黑鱼精话音刚落,远处已然传来一阵轻微地哭嚎,听到黑鱼精这话,中毒的百姓们岂能不绝望?
    然而就在这时,一阵惊叫却又从接连不断响起的哭嚎声中脱颖而出,听到叫声众人难免循声看去,就见夜幕之中、雷云之下,人群中一个小女孩儿已‘噗通’倒地不起。
    女孩儿才一倒下,旁边一个瘦骨嶙峋的老太太顿时吓得连连惊叫着跑上前搀扶,将半张脸上已经生出鳞片的女孩儿紧紧搂在怀中,惊慌呼喊道:“孩子!孩子你怎么了?你别吓奶奶!”
    见孩子躺在怀中如死了一般一声不吭,老太太吓得连声哽咽,不住地用手抽打着满是泪痕的脸颊,后悔地哭嚎道:“都怪奶奶!都怪奶奶贪便宜把你害成这样,你爸妈都在外打工,你要是有什么三长两短,你让奶奶可怎么活!怎么活呀!”
    听到老太太这话,周围的哭嚎声更加强烈了起来,甚至以有不少百姓都开始绝望的和身边的亲人们诀别。
    而看到这幅画面,那黑鱼精的神情也不由地呆滞了下来,环视哭嚎的人群,一双满是仇恨的眼睛里,竟渐渐蒙起两团闪闪的泪光……
    白龙见状,不由地面露惊喜,赶忙朝立在我身旁的张丛云一使眼色道:“停车的地方白薇提前摆活命阵,快带她过去疗伤,这儿交给我!”
    张丛云赶紧应了一声,抱起白薇就跑。
    我也正打算跟过去,哪知却被白龙一把拽住,摇摇头道:“你还不能走,你要是走了,在场所有人,都得死……”
    “我?”我顿时一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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