开门那么大声儿,你听不见呐,再说了,我怎么知道你在家,楼下没看见你车啊!杨桂兰一边说一边拎着菜往厨房走。
    顾成跳下床,两个跨步追上杨桂兰,接过她手里的菜,笑道:妈,我来,您歇着。
    杨桂兰上下打量顾成,脸上尽是慈爱,嘴里却骂道:臭小子,下午又没上班吧,上哪野去了,给我老实交代,瞧你那殷勤的样儿吧,是不是又想让我帮你瞒着你爸。
    妈,你想哪去了,我可是跟我师父请过假的,我就是太困了,下午回来补个觉。顾成给出了一个相对合理的解释。
    杨桂兰闻言,挥手不轻不重地在顾成的脑袋上扇了一下,佯怒道:我就不应该同意给你买那个什么破录像机还是录像带的,成天乒乒乓乓地响到大半夜,你不困谁困啊,我告诉你,今天晚上不准看了,否则我让你爸治你。
    行行行,妈,我知道了。顾成一个灵魂51岁的中年男人,还被自家老娘像孩子一般扇脑袋,顾成觉得怪难为情的,但看着老娘中气十足满面红光的样子,他又觉得做一个能够被老娘扇脑袋的少年是何其幸福。
    娘俩搭配,干活不累。
    顾成和杨桂兰很快在一片嘻嘻哈哈中鼓弄出了一桌好菜,却不知,顾景山此时已经带着满腔怒火走进了家门。
    顾景山闻着家里的菜香便知道顾成肯定在家,毕竟他媳妇儿没有这么好的手艺,顾景山脱了鞋,从鞋架后面拾起了一把扫帚疙瘩,这都是他攒着留着削顾成的。
    顾成,你个小兔崽子,给老子滚出来。扫帚疙瘩啪啪打在墙上,墙灰落了一地。
    顾成听到声音,本能地打了一个激灵,重生第一天,被老娘扇脑袋或许还能被称作是一种幸福,但被老头子拿扫帚疙瘩打可就是一种不幸了,何况,他根本不知道问题出在了哪里。
    求救地看向杨桂兰,摇头示意自己也不了解情况。
    杨桂兰见不得他可怜兮兮的样子,率先从厨房走了出去,我说老顾啊,成子不就是旷了半天工在家睡觉了吗,你也不至于动家伙啊,再说了,他刚才已经跟我承认错误了,保证以后再也不半夜看录像带了,白天一定好好上班,我说你就消消气儿吧!
    什么?你说他还旷了半天工?顾景山不但没消气儿,火更是蹭蹭往上冒。
    顾成躲在后面听得直跳脚,心道:他妈这到底是帮他还是坑他啊!
    不是,爸,我没旷工,我跟我师父请过假的,不信您明天问他。顾成赶忙跳出来为自己辩解。
    这时杨桂兰也意识到自己似乎说错话了,赶紧找补道:对,成子没旷工,他请假了。
    顾景山气得哆嗦,拿着扫帚疙瘩指着杨桂兰,你呀,你呀,慈母多败儿,你给我闪一边儿去。
    杨桂兰挡在顾成身前不动,不行,你给我说清楚,为什么打他。
    顾景山才懒得说清楚,他一把将杨桂兰扯开,抡起扫帚疙瘩便打在了顾成的手臂上,喝道:你说,你今天中午是不是跟人赌钱了?
    顾成心道:不好,被孙狗剩儿这孙子摆了一道,他这是亏了血本蓄意报复啊,早知道就不要他这五十块钱了,哎,真是没想到啊!
    看着顾成的神态,顾景山就知道:这小兔崽子的确是跟人赌钱了。
    此时,杨桂兰也不说话了,她了解丈夫,她知道:儿子这顿打是跑不了了。
    顾景山再次抡起扫帚疙瘩,顾成第一反应就是躲,然而空间太小,肩膀上又是一阵火辣辣的痛。
    小兔崽子,我让你记吃不记打,去年你跟着一帮狐朋狗友打台球,被我发现你们赌钱,你挨了打是怎么跟我保证的,你说没说过,以后再也不敢赌钱了,这才不到一年啊,你想气死我是不是?
    顾景山一边骂,一边把扫帚疙瘩抡得啪啪响,有一下算一下全抡在了顾成的身上,这大概就是老子打儿子的经验吧!
    顾成当然不敢跟他老子还手,被动躲避的结果就是渐渐被逼到了一个死角,顾成背对着顾景山,尽量让扫帚疙瘩都落在自己的背上和屁股上,毕竟抗击打能力强点儿,不过疼是真疼啊!
    爸,我错了,真的知道错了,我今天也是被话赶话逼得,才一个冲动答应了跟他赌的,我也是被激的,不争馒头争口气啊,我真的不是故意的,我保证再也没有下次了,爸,你信我,我以后不下棋了,我戒了,戒了还不成么,爸,你别打了。
    顾成一边解释,一边认错告饶,顾景山看着他耍赖的样子,都气乐了,你小子有胆子赌就别怂啊!
    跟自己老子怂也不丢人啊!顾成蹲在地上,抱着脑袋,缩成一团。
    顾景山一直弯腰揍人,时间长了也累,他直起腰,喘了两口粗气,用扫帚疙瘩戳了戳顾成的后背,给老子站起来,你是缩头乌龟吗?
    顾成试探着一点点站了起来,一旁的杨桂兰趁机拉着顾景山劝道:行了,老顾,你打也打了,骂也骂了,成子也知道错了,咱们以观后效吧,行不?
    顾景山冷哼一声,说道:以观后效,呵呵,可以,看在你妈的面子上,最后二十下,我让你再好好长长记性,滚过来,趴凳子上,撅好。
    顾成觉得,无论自己是51岁还是21岁,撅着被打屁股都无比羞耻,但他又没法反抗。
    顾景山习惯性地一边打一边说教,比如,不是不让你玩,下棋打球都可以,劳逸结合有什么不对的啊,但赌钱绝对不行,再比如,看在你妈求情,这次姑且饶了你,让我发现再有下次,老子打断你的腿,你信不信?
    信信信,爸,停了,够数了。
    是吗,够数了吗?顾景山疑惑。
    对,老顾,是够数了,我数着呢!杨桂兰搭腔道。
    顾景山看着手里的扫帚疙瘩,这家伙事儿都还没打断呢,就够数了?你们娘俩没诓我吧!
    杨桂兰翻了个白眼,推开顾景山,去去去,起开,谁惜得诓你啊!杨桂兰去扶顾成,看着顾成满脸通红,不禁心疼,还嫌不够数呐,你看给咱儿子疼的。
    顾成看了自家老娘一眼,真想告诉她:他这猴屁股脸还真不是疼的,是臊的。
    事情告一段落,一家三口开始吃饭,本是一顿香喷喷的晚饭,顾成却吃得没滋没味儿的,没办法啊,浑身疼啊!
    重生第一天就挨了一顿好打,顾成觉得他也算是震古烁今第一人了。
    晚上睡觉前,杨桂兰给他上药,他趁机卖惨卖乖,求杨桂兰明天去找他师父帮他请一天假,顺便帮他把车子骑回来,一来,他真怕自己一朝重生不认识自己三十年前的车子,二来,他想明天就去媳妇儿的单位走一遭。
    虽然前世的这个时候他还不认识叶筱,但谁规定了今生他不能提前认识一下呢!
    结婚能不能提前无所谓,但是恋爱可以提前啊!
    不,不对,是恋爱必须提前。
    顾成捏了捏拳头,内心无比坚定。
    作者有话说:
    挨打也不能妨碍我找媳妇儿!
    顾成:得意.jpg
    第4章 出发盛京歌舞团!
    第二天,日上三竿,顾成才从床上爬了起来,由于昨天晚上浑身实在疼得厉害,他几乎是后半夜才勉强睡着。
    一觉睡到自然醒,顾成感觉他又可以了,轻轻晃了晃胳膊腿儿,一点点疼,可以忽略不计,使点儿劲儿晃,挺疼的,但可忍。
    顾成不禁感叹:年轻就是恢复得快啊,难怪他老子说他记吃不记打呢!
    想到吃,顾成的肚子开始咕噜咕噜抗议了。
    昨天晚饭他就没吃多少,今天早饭又让他给睡过去了,前世四十几岁就开始养生的他,饮食上基本遵循一日三餐定时定量的原则,他已经太久太久没有体会过如此饥饿的感觉了。
    好在有爱他的老娘给他留了相对丰盛的早饭,清热消暑的绿豆粥,萝卜丝虾皮儿馅儿的玉米面儿包子,三个茶蛋和一块腐乳。
    囫囵吞枣地喝了两大碗粥,吃了六个包子,茶蛋腐乳扫荡一空,顾成才满足地摸了摸肚子,心道:自己年轻的时候还真是挺能吃的。
    接下来,刷牙,洗脸,洗头。
    今生跟媳妇儿的第一次见面,顾成决定,一定要拿出最好的状态。
    刷牙刷满三分钟,对着镜子龇牙咧嘴地仔细检查,坚决不能留下萝卜丝绿豆皮儿,洗脸得用香皂,脖子也得好好带一带,洗头就用他妈的梦思洗发水吧,开盖一闻,还挺香的,就是有点儿腻,不过也好过头油味儿。
    他留的是寸头,没什么发型可言,但胜在干净利落。
    顾成看着镜子中的自己,颇为满意地点了点头,眉目清秀,肤色偏白,咧嘴笑时,露着一口整齐的小白牙。
    嗯,还不错,挺阳光的,顾成厚着脸皮肯定了自己,随后便钻进了衣柜。
    衣柜里除了工装、运动服,就是衬衫、西裤,再者便是大裤衩和老头衫了,选择不多,顾成勉强搞了个混搭。
    长袖白衬衫把袖口卷到手肘处,好在小臂上没留下什么扫帚疙瘩抽出来的膦子,上下扣子都没有扣到头,显得比较随性,当然下摆是肯定不会扎进裤子里的。
    至于裤子,则选择了一条轻薄的蓝色运动裤,蹬上一双回力帆布鞋,顾成勉强满意了自己的形象,晃里晃荡地出了门。
    此时距离中午休息还有一个来小时,公交车上人不算多,四十几分钟后,顾成来到了盛京歌舞团的大门口儿。
    他不知道叶筱会不会趁着午休时间出来。
    改善伙食?放风?闲逛?
    还是根本就忙得连饭都是在排练室吃的,不仅午休被剥削,可能连晚上都得加班加点。
    顾成不了解叶筱的情况,但依旧想碰碰运气,因为他实在是太想见到叶筱了。
    虽然他从前世到今生,仿佛只是黄粱一梦,但前世叶筱病逝于2014年春,而他却重生于2021年夏,七年多的时间,两千六百多个日日夜夜啊!
    一朝重生,一想到能够见到年轻时的媳妇儿,顾成激动得心脏砰砰作响。
    等着等着,大门口儿陆续有人出来,又等着等着,大门口儿又陆续有人进去,顾成目不转睛地盯着大门,直到午休结束也没有等到叶筱。
    顾成有些失落,不过又马上振作了起来,他心里安慰自己:没关系,中午没等到不是还有晚上吗,她总归是要下班的。
    顾成决定在歌舞团周围转转,消磨一下时间,也找一找他前世关于此地的记忆。
    他前世频繁出现在此地当然是在认识了叶筱之后,只不过最开始时,他认识她,她却不认识他。
    他前世认识叶筱是在差不多两年后,盛京歌舞团在辽省体育馆做夏季文艺汇演,叶筱有一个独唱节目,舞台上的她漂亮得不似真人,歌声曼妙,让人如痴如醉,万众瞩目下,她自信、张扬、美丽。
    而他呢,回家就犯了相思病,懂得了,什么叫一见钟情。
    他开始追求她,对她展开攻势。
    情窦初开的小伙子追女孩子的方式总是异常简单,那就是付出一颗真心对她好,不得不说,方式简单,却很奏效,况且顾成又不是个呆板木讷的铁憨憨,他嘴甜听话,又会来事儿,更重要的是,他做饭好吃啊!
    正所谓,想俘虏一个女人的心,首先要俘虏她的胃,于是乎,在顾成追求了叶筱一年之后,叶筱的胃被俘虏了,她的心也被俘虏了。
    顾成和叶筱的爱情是甜蜜的,婚姻也是幸福的,顾成做到了他对叶筱承诺的一切,叶筱也从不后悔她嫁给顾成,然而生活嘛,总归会有遗憾,有悔恨,有意难平。
    前世,顾成在别人的评价里几乎永远都是好男人,早些年就连他自己也是这么认为的。
    顾成在爱恋后,总算是浪子回头准备开始奋斗了,他办了停薪留职,开始做起了买卖,起步的时候很苦,天寒地冻地卖海鲜赚了第一桶金,开了自己的第一家饭店,而叶筱呢,则是当上了老板娘,每天收收钱算算账,不愁吃不愁喝,更不愁没钱花,年纪轻轻就享上了清福。
    顾成会赚钱,更会疼媳妇儿,做饭好吃就不用说了,家务也都像模像样,而且懂得制造浪漫,在那个大多数男人都不知道浪漫为何物的年代里,顾成会给叶筱送花,送首饰,会陪叶筱过各种纪念日。
    后来,顾成的买卖赔了,家底儿没了大半,风光固然不再了,但他依旧是疼媳妇儿的好男人,叶筱生病,他在病床前伺候了整整三年,叶筱过世,他伤心欲绝,甚至浑浑噩噩了很长时间。
    正是这段时间,他不停地想,反复地想,他真的算是好男人吗?
    不,不算。
    他推翻了别人的盲目评价,也推翻了自己的自以为是。
    他发现他所谓的他对叶筱的好,只是物理上的,物质上的,是他主观认为的,然而其实他根本不曾了解叶筱,她到底需要什么?她的一生牺牲了什么?又付出了什么?
    记得他们准备结婚的时候,迫于双方家庭的压力,她不得已离开了她挚爱的舞台,那时候她彷徨,她犹豫,她曾询问他的意见,而他呢,他只是美其名曰地说,支持她的一切决定,然而却只是口头上的支持而已,他没有帮她解决任何实质性问题,不过,即便这样,她依旧感动于他对她无条件的支持,并且告诉他,她不想让他难做,也不想让自己难做,于是,便毅然离开了舞台。
    他记得那段时间她很失落,很难过,他不想见她这样,便变着法儿地哄她开心,她不是喜欢唱歌吗,那他就带着她去唱歌,正值卡拉OK风靡的年代,那段时间他们过得灯红酒绿,纸醉金迷,她甚至学会了用烟酒麻痹自己,那时候的他对此不甚在意,他觉得只要她开心一切都好,然而直到她生病,他才恍然大悟,昔日的因,今日的果。
    但是如果把叶筱的病单纯归咎于烟酒作息等等陋习,似乎也不尽然,叶筱在团里的时候其实是最注重保护自己的嗓子的,她烟酒不沾从不熬夜,是什么让她放浪形骸,不过是因为失去了梦想罢了,然而这一点,顾成当年不懂,懂得的时候,却为时已晚。
    再者,他生意失利的那一年,被人算计,陷入官司,叶筱为他担惊受怕,东奔西跑,求爷爷告奶奶,几乎耗尽了心力,恐怕正是压倒她的最后一根稻草吧!
    果真,不久后她就病了,然而直到死她都不曾后悔嫁给他,只因为,他对她好。
    然而他对她的好,却怎敌她对他的万一啊!
    她为他牺牲了梦想,她为他付出了一切,然而他却是在她走后,才真正知她,懂她。
    他悔不当初,却无可奈何,真想就浑浑噩噩地了此残生算了,然而时间长了,他也想开了,叶筱是绝对不会希望他就这么活着的,因为她爱他,亦如他爱她。
    于是,他开始享受生活。
    有人说,顾成就是个情种,死了媳妇儿就一蹶不振了,男人,四五十岁的男人,多少人想爆发事业的第二春呢,然而顾成却过上了退休生活。
    顾成闻言倒也不反驳,当初奋斗,先是为了媳妇儿,后是为了女儿,如今媳妇儿没了,女儿大了,他有一套小房子住,有一间门市出租养活自己,他实在想不出还有什么奋斗的必要。
    至于老爹老娘,师父师娘,也统统不需要他来养啊!
    几位老人,师娘是最先走的,那时候他女儿刚上小学,老爹次之,那时候他女儿初中毕业,老娘和师父倒是身子骨硬朗,老娘有退休金有存款有医保,完全不需要他搭钱过活,而他师父的家底儿更是比他老娘还厚,他有什么好操心的呢!
    他平时下下棋,逗逗狗,研究研究美食,时不时地出门旅个游,小日子过得也算精彩,就这样,直到新冠疫情爆发的那个春节,他和老娘去在西北他哥所在的军区过年,春节后他自己回到了盛京,把老娘留在了西北,毕竟疫情肆虐,军区相对安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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