菲儿知道了。她倒是十分乖巧,接过太皇太后的手替她揉按起来,老人家四肢总是有些僵硬不便,看脸色只觉得太皇太后颇为憔悴。
    姑祖母可是有烦心事?
    太皇太后闻言只是强撑着一笑,你这孩子啊随即摇摇头,一个眼神看向身旁的嬷嬷。
    你自是认得的,乔嬷嬷跟着我数十年如一日,以后要是有不懂的就问她,她自会帮衬一二。
    太皇太后交代着,这让菲儿心里有些难以言明的感觉,总觉得像是某种临别前的嘱咐一样。
    姑祖母
    太皇太后摇头打断她,接着说道:乔嬷嬷年纪也大了,帮不了你太久,以后还是得靠你自己,到了时日你就放她出宫去
    老奴不愿出宫,老奴愿意侍奉那嬷嬷也是忽的跪下,生怕太皇太后不要她似的,眼中说着就要流出泪来。
    说什么混账话,你我情同姐妹,我耽误了你一辈子,出了宫能落个好。太皇太后强行提着气说道,她自是知道这吃人不吐骨头的后宫究竟是个什么样子的,能出去就尽量出去吧,总比青灯古佛相伴或是与人陪葬来得好。
    姑祖母,您说什么呢,怎么都是些丧气话呀。菲儿迫切道,她也是看明白了,太皇太后这语气怎么听都像是交代后事。
    带着些许哭意她又接着说道:姑祖母您别想太多了,有什么毛病我们就找太医,吃好喝好睡好就可以长命百岁的太皇太后是宫里除了左玉书外唯一对她好的人了,那就是她亲人。
    你这傻孩子,哭什么,我这身子好的很。太皇太后扬着笑脸,气色一瞬间红润了许多,眉眼间也没有刚才那股憔悴了。
    我只是交代几句,月有阴晴圆缺,人有旦夕祸福嘛
    呸呸呸,姑祖母一定可以长命百岁的,满满的都会是福气。菲儿耍起了小孩性子。
    好好好,那姑祖母可就托菲儿的福气,菲儿也要争气啊,得让我尽早抱上小皇孙啊。太皇太后开怀笑着,仿佛好久没这么开心了。
    菲儿倒是脸颊一热,脑海里不由得想起左玉书,小声娇嗔着道:还早呢
    不早啦。太皇太后自顾自叹一口气,她示意嬷嬷去把东西取来。
    不过片刻,那乔嬷嬷手中多了一个做工精致的紫金檀木盒,她缓缓递到菲儿面前。
    这是?菲儿看着眼前的东西,不知道该不该接。
    收下吧,我呀没什么好东西给你的,这只簪子是早年你祖父买来送我的,也算的上我们秦家出嫁女的嫁妆。太皇太后眼中满是温柔。
    菲儿小心翼翼打开木盒,里头躺着一支玉簪子,通体泛着青白色,样式很简单形似圆柱体,首端雕琢有一朵小小的花蕊,倒也温润细腻。
    戴上让姑祖母瞧瞧。太皇太后来了兴致,这只簪子在她手里尘封了这么多年,总该见到阳光了。
    好。菲儿应下,身后嬷嬷走来替她将簪子插在发髻上,又调整了下位置,十分稳当。
    本来菲儿就不愿戴些什么首饰,所以脑袋上也只有一副简单的一式两件金钗子,配上这玉簪倒也相得益彰,丽而不华,美而不娇。
    怎么样?菲儿站起身在太皇太后面前转了一圈,脸上的欣喜却是实实在在的。
    好看的很。太皇太后笑着夸赞,那样的神情她以前见过,是了,那时候她还没进宫,对着铜镜将那玉簪中戴上,镜中的笑脸亦如眼前的菲儿一样。
    菲儿,姑祖母不奢求些别的,若是往后的日子里秦家有难,我希望你能帮衬着些。太皇太后突然收敛起了笑容,一本正经说道。
    菲儿并没有过于放在心上,她是秦家的人,要是秦家碰上困难自是要帮的。
    姑祖母,您这说的什么话呀,我既姓秦自然事事为秦家考虑,倒是您怎么老说些胡话
    好好好,是姑祖母糊涂了。秦馨老脸上满是堆起的皱纹,但依旧能看出她此刻的欣慰。
    又是一番交谈之后,嬷嬷送走了菲儿,只余床榻上的太皇太后满脸沧桑,逐渐闭上了自己的眼睛。
    是夜,两个漆黑的身影偷偷溜出了皇宫,坐上了一辆普通至极的马车。
    马车缓缓向着永宁坊驶去,赶车的人倒也不急,轻车熟路般,没有人注意到他们的行踪。
    不过多时就停靠在了永宁坊一处住宅的后门,这里是宁王府,深更半夜少有人从此路过。
    驾车之人四下观望,确认无人这才掀开帘子,随后马车上下来一人,一身黑衣叫人看不清模样,他走到后门轻轻敲了几下。
    刚敲完,就见后门被打开,里头一小厮探头看了看外面这二人,眼中尽是疑惑,谁家这么晚还要造访宁王府,还是走的后门。
    两位有何事?小厮眼看着面前这人气度不凡,应该不是泛泛之辈,知道这是宁王府还来打搅,应该是与王爷相识才是。
    那人只是递出一面令牌,随后不再多言语,小厮会意这就关上门里头通报去了。
    王爷,有人求见。书房外,管事汇报着,他瞧着里头灯火未熄,王爷应当还没歇下才是。
    谁啊,不见!宁王想都不想,这会儿他都打算休息了,身为皇亲国戚,以前登门拜访的人多了去了,只是都被他一一拒绝,长此以往也无人再来求见于他,省下功夫陪着妻儿倒也舒心。
    门外的管事有些进退两难,刚才下人拿来这面令牌时着实吓了他一跳,对方来头不小。
    王爷,是宫里头的人。
    宫里?宁王绪有些疑惑,他自问已经和宫里的大部分人没了关系,怎么还会有人来见他。
    让他进来吧。罢了,先看看究竟是谁。
    你先回避一下。宁王绪转头对着身边的一个女子说道,这是他的王妃,看模样虽是半老徐娘却是风韵犹存。
    宁王妃不是很在意,只是有些关心问候道:别又是什么幺蛾子了。
    他们平静的生活来之不易,她可不想就这么被打破了。
    放心吧。宁王绪点头回应,看着自己的王妃走出书房这才放下书,等待着不速之客的到来。
    不一会,管家就把人带到了,敲了敲门。
    进来吧。宁王绪轻声说道。
    那人走进书房,借着烛光宁王这才看清他的面容,有些意外,没想到居然是他,几年不见身形拔高了不少也成熟了很多。
    是你啊,你来做什么?宁王的口气淡淡的,话语中并不是很友善。
    来者却是恭敬一礼,随后道:侄儿给皇叔请安。
    第60章 有你就够了
    堂堂天子深更半夜来给我一个臣子请安,臣惶恐啊。宁王绪嘴中的话若有所指,看得出来他并不待见眼前人。
    左玉书倒也不恼,只是微微叹一口气,他理解宁王话语里的尖刺,若不是他阿爷,宁王又如何会困在这片小小的天地。
    可那毕竟是他的皇叔,幼时还曾抱过他,表面上宁王和自己的长兄关系不睦,私下里却是教导过他一些武艺,只是那时的左玉书年纪尚小,不肯用心去练。
    后面的日子因为被困皇宫,两人的关系逐渐疏远了,甚至于京禾祸乱朝政,他都无动于衷。
    眼下既无外人,皇叔又何必如此。左玉书苦笑一下,不想几年不见,上来就没给他好脸色。
    宁王绪也是意识到自己过了头,那些的怨念是他兄长赐予的,与眼前的孩子又有什么关系,可他无故半夜来访,定然不是什么好事。
    你小子,看着就心烦。宁王绪收敛了些表情,嘴上依旧不饶人。
    这么晚不在宫里待着,来我这儿作甚?
    左玉书婉转一笑,知道宁王心里的芥蒂一时半会不会放下,可他也是个知明理的人,不会因此迁就到自己身上。
    随即恭敬一礼,笑着道:几年未见皇叔,侄儿着实是想您了,想着来见见您。
    别给我整那套,有话就说,再磨叽就给我滚。宁王绪没好气道,他最烦那些说个话还要拐七八个弯的人了,谁有那闲心思猜你话语里的玄机。
    左玉书带着歉意一笑,拉进了二人的距离,坐在了宁王身边的榻上。
    那就不瞒皇叔,侄儿想为这文国
    哎哎,打住,我不想听了,你还是别说了。宁王绪还没等他说完急忙打断道,这小子从小就是一肚子坏主意,喜欢藏巧于拙,他可不想沾染那些麻烦事。
    在宫中受那京禾操控几年,如今却又能避过他的眼线到他这王府,说明这小子手里藏了不知多少手段。
    也是因为京禾的存在,他纵使想帮助自己这个侄子却又无从下手,唯一能保证的是不会让京禾过于放肆,毕竟文国的战神可不是吹出来的,那是一场场战役打出来的。
    皇叔不若听侄儿说完
    看着他认真的神情,宁王绪大概是知道他该是走投无路这才来找自己了。
    左玉书见他不再抵触接着说道:皇叔应当知晓文国当下是如何情境,前有莘莘学子上街游行,后有奸佞反贼祸乱朝纲,后宫兵权皆在奸人之手,平民百姓深受那荼毒之苦。
    他顿了顿,我身为一朝天子,虽不能眼观六路耳听八方,却也知苍生苦楚,身边要时刻提防那些乱臣贼子,手下无人堪当大用
    你到底想说什么?宁王绪不愿听他的抱怨,此前种种他也略有听闻,也有过一些动作,只是如今的他不比从前。
    侄儿自是想将这文国恢复至鼎盛,重现我北文的辉煌。左玉书豪心壮志说道,脸上洋溢的那骨子韧性说明了他心中的决心。
    宁王倒是嗤笑一声,在他看来这很难做到,我以为几年来,你身边的一切都该教你认清事实,可现在看来,还是那个毛躁的小子。
    左玉书也不气馁,接着说道:皇叔说的是,侄儿也知道不积跬步,无以至千里,可今日已是不同往日。
    他的神情逐渐飞扬起来,好像他真的能给文国的百姓一个太平盛世,一个安居乐业的家园。
    宁王绪看着他从容自得的样子,不由得想起那个自己恨透了的阿兄,那时的他也是这般意气风发,说什么要给天下苍生一个国泰民安、海晏河清。
    他们兄弟二人立下誓言,要在有生之年让这文国再无外敌来犯,让这文国的子民都能有家可回。
    为了这共同的理想,他披上戎装,在北境一呆就是十数年,杀敌无数,保卫着边疆不再受人侵犯,可换来的却是一道旨令,一道诓骗他回钦都,卸他军中大权的旨令。
    苟利社稷,死生以之,侄儿自是做好了万全之策。左玉书表面上信誓旦旦说道,其实心底还是有些虚的,哪有什么万全之策,现在的他唯有放手一搏。
    既是万全之策,你又何必来找我。往事蹉跎,他以为自己早已放下,只是偶尔面对着那些曾经的感触,总会觉得无法静下心来,到底是意难平。
    只见左玉书从怀中拿出一张纸,上面写着一些铺子的名字,他将其递给宁王绪。
    宁王接过一看,上面所写的铺子店面有些眼熟,虽然记不大清,但确实是自己名下没错的,当下心中一紧。
    这些可都是皇叔的产业?左玉书问道,据他调查而来,涉事产业中只有几家是宁王名下,以他对左温绪的了解,应该不是有意为之。
    的确是我的。宁王绪隐隐觉得事情的不对劲,这些田产布庄早年间他就赠与别人了,本来就懒得管理,他也不缺钱花。
    可是有何不妥?
    皇叔再看这些左玉书又拿出一本账本,上面记着几个店面铺子的流水账目,数额之巨令人咂舌。
    拿着账本的宁王绪脸色微沉,指尖微微颤抖,他自然是明白这么大笔流水是绝对不可能的,又不是什么旺铺,其中肯定有猫腻。
    我知道这些产业皇叔早已不再过问,但它们仍旧在您的名下,想来是有人借着您的名头洗了不少钱。不止如此,按照左玉书的推断,这只是其中几家的流水账目,若是全部的加起来那可就是个不得了的数目。
    这些产业除去宁王绪名下的,其他的多是一些官吏商人,账面之夸张让人难以相信。
    能做到这般掩人耳目且不受人察觉,只能说那背后之人所图甚大,往最坏处打算,这些钱足以豢养一支装备齐全的私兵了,这才是左玉书最大的忧虑。
    宁王绪早年在战场厮杀,自然明白兵马未动粮草先行的道理,费钱的地方很多,但最需要花钱的地方莫过于养人了。
    他脸色凝重,终于意识到事情的严峻性了,若只是有人借他的铺子洗钱都还好说,要是以他的名义养了一支私兵,那罪名可就大了,这与他的初衷背道而驰,他决不允许此类事情发生!
    来人
    皇叔等等。左玉书拦住了他。
    你放心,我定会给你一个交代。宁王绪心中气愤不已,居然有人胆大包天至此,他得好好想想,这些产业当年初究竟送给了谁。
    并不是,皇叔误会了,侄儿所想既是有人想借您的名头办事,那就放手让他们做。左玉书胸有成竹般,仿佛一切都掌握在他的手心。
    你可知道这样的做的后果?宁王绪皱着眉头,他是越来越看不透眼前的这个少年了,虽然模样里几分像他的阿爷,可做起事来却让人琢磨不透。
    左玉书点点头,他自有应对之法。
    皇叔不必多做些什么,只是保持原样即可。
    这宁王绪就更不理解了,既然如此,你又何必冒险来此告知我?
    左玉书笑笑,侄儿所求是另外一事,若是皇叔相信侄儿能让这文国恢复以往的兴盛安定,还望皇叔能帮我一个忙。
    我如何信你?宁王绪郑重问道。
    随后的一炷香里,两人密谈了许久,直到左玉书离开,宁王绪也难以平静下自己的内心。
    还以为只是个毛躁小子,却不想已经懂得如何铺谋设计、步步为营了,是他小看了左玉书啊,若是阿兄知晓也会欣慰的吧。
    正想着,自己的王妃推门而入。
    怎么样,你不会又揽下什么事儿了吧?坐在他身边,宁王妃实在头疼的很,唇亡齿寒的道理她懂,正是因为如此她才没有立场去劝左温绪,来到这个世间数十年,只期望着能够安稳度过,可他们总是会陷入这些不断的纷争里。
    左温绪搂着她肩膀,好叫她靠在自己身边,只是轻轻拍着她后背安抚道:没事的,也不是什么大事,自己犯下的错而已。
    闻言,宁王妃也不再好说什么。
    刚才那人可是皇帝?倚靠在他怀中,宁王妃的推测一语中的。
    是,你倒是机灵。左温绪伸手刮了一下她鼻子,两人没有老夫老妻间的相敬如宾,更像是新婚燕尔的夫妇你侬我侬。
    你答应我的,可别忘了,咱就一个女儿,你也不想她过早就没了阿爷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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