萧询看了眼女童那边,孩子小小的身体亦被刺中,已经毒发身亡,旁边的温子怀也伏倒于地,不知生死。
    他拔出剑横到女子颈边,沉声道:“你的术法伤不了我。拿出解药,说出幕后主使,我便暂时饶你一命!”
    女子没有反抗,森然笑道:“解药和主使都没有,我是来讨债的!赤松岭那么多人命,您难道已经忘了?”
    赤松岭三个字令萧询神魂震惊,握剑的手颓然垂下,不敢置信,道:“你是裴家人?”
    对方没有回答,反而一脸痛苦神情,脚步也开始踉跄。
    “来得还真快,”女子咬牙低声道,“还没杀了你,怎么可以化作玄鬼!”
    她从袖中掏出一把匕首,萧询回过神来准备挥剑格挡,可那匕首却被女子反手扎入自己的心口。
    鲜血喷薄而出,她却好似觉得还不够,将扎在胸前的匕首拧转一圈。
    血流的更加汹涌,瞬间便将衣袍浸透,那女子一身鲜红,却仍能不死,咬牙站立着。
    墙头下,燕泽终于站了起来,看到这般怪异凶残的场景,一时愣住。
    萧询则收起了剑,朝女子伸出右手。他满脸悲悯,看来是打算制止女子的动作。
    微弱的叫喊声从另一边传来,“侯爷不要过去!快杀了她!那是血祭啊!”
    是温子怀,他还活着!
    燕泽拔刀冲向女子,萧询也握住了女子的手腕,同时血也在地上画出一个诡异的圆圈,
    正好围住萧询。
    一阵血雾当头袭来,燕泽被迫停下攻势,伸手抹了一把脸。
    视线重新变得清晰,眼前的两人皆已倒地。那女子血几乎流尽,一看便知毙命。
    燕泽冲向博陵侯,英勇半生的将领闭着眼躺在地上,身上犹在渗出血液,却看不到伤口在哪儿。
    他颤抖着去摸脉搏,手腕竟被萧询突然握住。
    手心一凉,有什么东西塞了进来。
    燕泽赶紧去看萧询的脸,只见他的眼睛微睁,嘴角竟露出一丝微笑,缓缓道:“天道轮回,有些债终究是要还的。”
    他直直盯住燕泽,气息愈见衰弱,“诛…天…会…”
    手腕上的力道紧了紧,“你要……”
    燕泽连连点头,“我明白!我都明白!您先别说话,我去把温子怀拖过来,他一定能……”
    萧询没有松开手,再次艰难开口:“珩儿……”
    后面的话竟再也说不出来,只见他微微摇头,眼睛便合上了。
    手上的禁锢突然消失,燕泽呆愣地跪在地上,将手心翻转过来。
    一枚方形铜牌静静地反射着朝阳的光辉,上面布满刀剑纹样,环绕着中间的“诛天”两个字。
    这是诛天会的宗主令牌。
    几声低沉的呜咽在空中飘散。这位向来不知悲痛为何物的洒脱青年,就这样在街巷中央哭了起来。
    帝都洛城,清耀山。
    时值午夜,明亮的月色照向山顶的平台。一名身着儒衫的男子凭栏而立,安然地观赏着峭壁下的景色。
    不远处,与他形影不离的黑衣女子突然开口:“神主,巫即到了。”
    魏凌风转过身来,看向刚刚伏跪下去的白发老者,道:“起来吧!可是有西边的消息了?”
    巫即慢慢起身,回道:“正是,萧询已于今早毙命。”
    听闻敌手的死讯,魏凌风面色如常,平静问道:“朝中可有何反应?”
    “太常府最先得到消息,师延此时应该刚刚进宫。”
    巫即见神主不语,继续道:“那个人怎么办?若他前来报复,属下们是不是该提早防范?”
    “无须担心,他不会那样做,”魏凌风声音笃定,“你只要尽力对付诛天会便可。”
    巫即低头领命,又听神主道:“此事如此顺利,你功不可没。”
    “您言重了,我只是碰巧遇到那个女子而已。若非神主教导,她也无力复仇。”
    女子姓裴,生于博陵郡赤松县裴家庄。十七年前,当地县令贪得无厌,索要庄内祖传宝物,百姓不从,便令兵士过来抢杀,逼得一村人进山为匪。
    赤松县地形险恶,偏僻封闭,外面并不知道县令的恶行。
    萧询那时刚刚二十出头,打了几场胜仗,又娶了名动帝都的美女,正是春风得意的时候。听闻自己的属地出了匪徒,未查明详情,便亲自过来督战清剿。
    由于县令从中作梗,进了赤松岭的裴家人全被萧询下令斩杀。
    好在萧询进山去查看尸体,立刻就发觉出端倪。
    很快,县令的罪行被一一揭发。年长老道的郡守为保博陵侯的清誉,将罪责全数推在县令身上。
    可是裴家人并未死光,一名十岁的女孩从中逃生,并对萧询恨之入骨。
    一年前,巫即意外发现了她,这女子已成术师,且一直在寻找报仇的机会。
    可事情并非那么容易。先不说萧询武艺高强,他身上还有师延所下的祝祷,即便术师不顾后果,寻常的术法也很难其分毫。更何况后来还多了一个李惊澜,此人的能力可与魏凌风比肩,祝祷的力量更加强大。
    “这种程度的祝祷只有极致的恨意才能化解,”魏凌风继续道,“让她来施用血祭最完美不过。”
    血祭是种极为阴暗的咒术。术师以自己的鲜血为献祭,与对方同归于尽。既可针对一个人,也能瞬间造成大批伤亡。
    不过施用这种术,若是术师的仇恨不够,或是心中有些许动摇,很容易就会失败。
    “这也是天意,”巫即恭敬道,“萧询命该如此,无人能救。”
    夜风甚凉,他掩嘴轻咳了几声,又道:“殷家那边,您打算如何处置?巫盼已派人去追,尚不知结果。”
    “听说小世子参与了此事?”
    “没错,”巫即应道,“确切来说是顾仁远出的手,他是殷家那个女儿的舅舅。”
    “真是巧,”魏凌风有了些兴趣,“不知道今后还会惹出什么事?”
    巫即不解其意,便没有应声。他看了眼山下的皇城,只见帝王起居的那片地方,灯火越来越明亮。
    陛下已经知晓死讯,接下来定会召集朝臣,他该下山回府了。
    此时,魏凌风亦有了决断,“你告诉殷正元,他犯下的疏漏就由他自己来弥补,焱国这边不会插手。”
    巫即颔首领命,正准备离去,谁知神主又道:“抓不回人,他将不再是十巫之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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