师哥,你体力也太好了。哪怕不能动弹,岳卓君也致力于将话唠贯彻到底。
    一般。路倏扯下毛巾擦了擦,灌了半瓶水进嗓子眼,喘气说,我也很累。
    我感觉我要瘫了,腿都在抽筋。
    起来。路倏踢了他一脚,做拉伸。
    岳卓君直摇头:我动不了,动不了......
    路倏嗤笑,开启嘲讽道:那正好,收拾收拾,明天就能去观众席占位。
    岳小师弟哽住。
    路倏持续稳定输出:这么为替补考虑,雷锋都没你会做好人好事。
    ......
    岳卓君感觉自己身心俱受到了重创,半死不活从地上爬起,苦哈哈上一边拉伸去了。
    路倏脑子放空,摸到旁边的手机点开,上面好几条微信和未接来电。
    全是去首都那一家三口给他发的。
    挑了其中几条回过去,路倏拨了个电话给禇钦江。
    那边很快接起,禇钦江略带兴奋的声音响起:yan。
    嗯。路倏靠在墙上,安顿好了吗?
    好了,禇钦江说,你之前,没接电话,在做什么?
    刚训练完。气喘吁吁的疲惫缓过去后,路倏逐渐有点困倦,现在在哪?
    房间里。
    因为每年都要往首都跑两次,一次至少待上一个月,也为了更方便,路铭衡便在医院附近长期租了套房,后面也不用再找酒店了。
    禇钦江听出对方情绪不高,惦念道:很累吗?
    还成。路倏略过那个话题,问,今天有没有晕机?
    禇钦江以前坐飞机,可能是由于缺乏安全感,以至于每次起飞那段时间,都会有眩晕反胃的情况,而这时路倏会拉住他的手,说一些别的事情来转移注意力。
    但这回自己没在身边,不知道他能不能适应。
    没有。禇钦江答得很快。
    路倏笑了笑,庆幸的同时又有些许失落,没有就好。
    飞机上,我一直,在想你。禇钦江说。
    电话里静了几秒,路倏说:是吗?
    一直想你,不会晕。
    他又道:我现在,也很想你。
    路倏手握电话,心脏微微一缩,难受的有些发痒。
    周围偶尔传来岳卓君拉伸的轻微响动,静谧的环境里,身体疲累与困倦在那一瞬,都被人为忽略了。
    半晌过后,岳卓君去了更衣室。
    路倏在无声中反复徘徊,频频拉扯。
    终于,低而轻的嗓音认命般响起
    我也是。
    禇钦江慢慢哦了一声,而后逐渐笑出了声。
    路倏觉得自己没救了。
    他在作茧自缚。
    笑了几声后,禇钦江十分有眼色的转移话题。
    细数自己今天在首都吃了什么好吃的,看见了什么好玩的,还说首都堵车越来越严重了。
    接着又自觉上报明日行程,嘱咐路倏到家后要发消息,便依依不舍道了晚安。
    路倏:嗯,早点休息,明天好好做复健。
    打完一通不断攻破自己防线的电话,他疲惫的叹了口气,换完衣服叫车回家。
    到家后发了条消息,匆匆洗完澡,路倏把自己砸进床里,累得没力气再想些有的没的,几秒钟就昏睡了过去。
    准高三生们期末考完,只花了短短三天时间,调整自己考得稀烂自闭而又快乐的复杂心情,便再次被学校残忍召回,继续投身到丧尽天良的复习大业中。
    在各种学渣痛苦的嚎叫声中,教室里快要落灰的风扇重新旋转起来,伴随着蝉鸣与热风,一同迎接冒着汽水味儿的夏天来临。
    校服从外套长裤换成了蓝白短袖,介于青涩与成熟之间的少年少女们,穿梭在校园的林荫道和阳光树影中,浑身朝气都快要溢出来,比头顶的太阳还要耀眼几分。
    课表从上午四节加到了五节,课业繁重的同时,也加深了学生们对高考这道人生关卡的认知。
    不管是成绩好的还是坏的,多少被这种紧迫的氛围带动了起来。
    第三节 课课间,潘冕蹦起伸了个懒腰,手里揉了团废纸,站原地投了个篮。
    纸团命中垃圾桶的边缘,然后滚啊滚,滚进了旁边撮箕里。
    冯长宇鼓掌:好球!
    潘冕展示了下自己的肌肉,不要脸的说:阁下看我这技术,适合加入篮球队吗?
    唐星辰翘着二郎腿,老大爷似的拿了把蒲扇扇风,舒服的眯眼:你适合加入啦啦队。
    潘冕暴跳如雷:去你个死不要脸的!扇子还我!
    他扑过去把蒲扇抢了,随即切换成自以为十分柔弱无助的表情,身体软到在一旁的路倏身上,娇滴滴喊:路哥哥,他们欺负人家~
    冯长宇:呕。
    唐星辰赞叹不已:比我家狗会撒娇。
    潘冕又蹭了一下:呜呜......
    路倏正忙着和禇钦江聊天,本想直接无视,但在被那个欠抽的圆脑袋蹭了无数下、多次扰乱他打字看消息后,一张脸终于黑成了锅底。
    一把揪住潘冕头发,不顾对方哎哎大叫,利落将人丢出了教室。
    路倏回到座位上,重新拿起了手机。
    这下轮到唐星辰鼓掌:好球。
    冯长宇看着外面一脸不甘受辱的潘冕,胆汁都快给笑出来了。
    自从期末考完,教室座位全部打乱后,班上就没人再按照原来的位置的坐了。
    如今明面上是先来后到,实则是小队伍成堆。
    老洪念在暑假期间,便也随他们去,等开学再调座位也不迟。
    潘冕和冯长宇坐倒数第二排,唐星辰路倏加上禇钦江的课桌,坐最后一排。
    起初潘冕还挺兴奋,好兄弟排排坐。
    然而后来被三个比他高出一截的狗男人轮番欺负后,他这朵青春年少的祖国花逐渐奔向了凋零,越发怀念起远在首都温柔可爱的江江。
    不过这样坐也有好处,路倏以一己之力担起了三份作业唐星辰的除外,他压根不写。
    附带给禇钦江做上课笔记以及录音,晚上再整理好发给他。
    而其他三人则为路倏精准放风,提防教导主任或是老洪临时突击,为他创造一个能明目张胆和禇钦江聊天的良好环境。
    手机振了振。
    【哥哥】:人呢?上课了吗?
    【LU】:没,丢了个有害物。
    【LU】:今天感觉怎么样?
    【哥哥】:还不错,过程很顺利。
    【LU】:嗯。英语有哪不懂的拍照,我下课给你讲。
    【哥哥】:好。
    【哥哥】:今天中午吃了烤鸭,那家店特别好吃,回来给你带。
    路倏联想到他吃东西的样子,遇到好吃的食物可又得维持优雅的吃相,那必定是只能小口小口的迅速进食,像仓鼠一样。
    他没忍住笑了笑,又压住嘴角,打字:你不会打算把所有觉得好吃的,都带回来吧?
    禇钦江理所应当:不然呢?
    路倏失笑:行,我等着。
    那边又问:要上课了吗?
    路倏回:差不多了。
    发完这句,上课铃响起来,他退出了聊天界面。
    路倏今天去得比昨天晚,道馆里已经有人在训练了。
    来了啊。钱教练招呼道,抓紧时间换衣服。
    路倏应声。
    换完衣服出来到一边热身,小替补和岳卓君在练二连横踢,见他来了,岳卓君表情激动,想举手打招呼,但碍于教练威严,不敢轻举妄动。
    路倏没忘记昨晚的教训,离远了些。
    来路倏,给你介绍一下。钱教练走过去,拍拍小替补肩膀,这是你另一个师弟,梁聪,这次作为替补,和你们一起参加云懿杯比赛。
    师哥好。梁聪表情淡淡,不情不愿打了声招呼。
    路倏将对方神情尽收眼底,没什么反应,他对了解别人莫名其妙的敌意不感兴趣,只是觉得这名字有点意思听起来像洋葱。
    你好。路倏语气比他还淡。
    钱教练随意客套了两句:你们都是路倏师弟,年纪也比他小,哪里有不会的可以多问问,路倏也要多照顾师弟们。
    路倏走去一边继续热身,洋葱啊不,梁聪则继续练二连横踢。
    只有岳卓君傻乎乎应道:好,我们一定会多请教师哥的。
    钱教练尴尬的搓了搓手,拎起一个脚靶:练三角倒钩,一个个来,踢空了的压胯。
    听到压胯俩字,岳卓君瑟瑟发抖的往后躲,站到了路倏身后。
    看他跟个鹌鹑样,路倏好笑道:那么难?
    岳卓君疯狂摇头:不不不,我是怕踩胯,踩一次我仨月都缓不过来。
    别踢空不就行了。
    可是我紧张......
    踩大胯,男人一生的噩梦,足以让人谈之色变。
    路倏点头,非常冷血无情:那你继续紧张。
    岳卓君悲从中来。
    梁聪第一个完成动作,钱教练严厉道:起跳高度不够,重心不稳,以前怎么练的?
    梁聪懊恼的皱了皱眉。
    第二个是路倏。
    路倏每次做动作前都会习惯性蹦两下,只见他腿部猛然发力朝前迈,随即起跳接一个后空翻,稳准狠的踢中了高处脚靶。
    钱教练点头称赞:不错,方向稍微偏了点,以后注意。下一个。
    梁聪往这边瞥了眼,神色晦暗不明。
    路倏当没看见,懒得搭理。
    岳卓君战战兢兢挪过去,钱教练一瞪眼:你来赴死的啊?
    岳卓君呜咽两声,迈步起跳后空翻,然后不负众望的踢空了。
    ......
    钱教练扔了脚靶,冷笑:你过来还是我过去?
    岳卓君欲哭无泪的后退,被教练一把捞住摁在地上。
    这么简单的动作你都能踢空?你把这当幼儿园兴趣班呢?!
    一脚踩下去,空阔的训练室顿时回荡起鬼哭狼嚎的惨叫声。
    第27章 不可爱吗
    窗明几净的房间内,齐整有序摆放了几件复健器材,落地窗旁是一张蓝色沙发,茶几上有一杯未喝完的清茶。
    窗帘拉了一半,阳光从缝隙透进来,静悄悄照射,环境安然而放松
    浅橘色墙边靠着一张自动床,头顶光线柔和,床上静静躺了一个人。
    医生坐在旁边,手心握了只暗金色怀表,指针按部就班走着,发出规律的响声。
    你走在一条坡上,那条坡很高很长,你怎么也看不到尽头.......温和的声音响起,带着一丝蛊惑,周围空荡荡的,你走的很累。
    床上的人双目微阖,喃喃道:......很累
    对,很累。然后呢,你做了什么?
    爬......栏杆......
    是的,你爬上了栏杆。医生追问,栏杆上有什么?
    有......催眠中的人说话声越来越轻,有风,花很香,冷......
    这话听上去前言不搭后语,却是人潜意识里最深的东西。
    医生再接再厉:花很香,风有点冷,你还看见了什么?
    很高......很高。床上人呼吸逐步变得急促,有人,有人喊我......
    谁喊你?喊你什么?
    那人眉头紧皱,嘴唇发白,全身都开始微微颤抖。
    医生立马按住他,怀表放他耳边,轻声引导:放松,没事的,别怕......是谁在喊你?你为什么要爬上去?
    然而话音刚落,病人霎时从颤抖变成了抽搐,牙关紧闭脸色青紫,隐有窒息之像。
    医生赶紧停止催眠,啪得关上怀表,拍他肩膀大声呼喊:禇钦江!禇钦江!
    禇钦江从潜意识状态猛然剥离,撑身坐起,大口大口呼吸。
    放缓呼吸。医生递上一杯水,给他拍背顺气,慢点喝。
    禇钦江脸色煞白,喘着粗气,头脑止不住发晕。
    缓了许久,才慢慢镇静下来。
    他接过水,没喝,盯着水面发呆,又失败了......
    这是他来医院的第二十一天,也是第三次接受催眠。
    前两回连催眠状态都达不到,这一次虽然快接近成功,但最后还是失败了,甚至产生了强烈的抵触反应。
    等到下一次,估计会更难。
    不要有压力。医生安慰道,我原本也不认为这个能有多大效果,目前只是一次尝试,不行我们还有别的办法,再说你现在已经好了很多,慢慢来,不着急。
    禇钦江迟缓的点了点头。
    休息会儿吧,我出去和你家属谈谈。
    沈含在医生办公室等着,医生进来,她起身想打招呼,对方连忙抬手:坐坐坐,别客气,我俩老熟人了都,那么客气干嘛。
    沈含笑了笑,坐下问:钦江这次状态怎么样?
    好消息和坏消息,想听哪个?
    卖什么关子,我都要听。沈含说。
    不是卖关子。医生叹了口气,你们这些年来来回回的跑,我都看在眼里,这孩子呢,自己也争气,每次治疗都很配合,大脑可以说是恢复得非常好,语言功能也比之前提升了不少,相信这次复健完回去,就没什么大碍了。
    而且他特别聪明,比一般孩子都聪明,这是很不容易的。
    沈含瞥他,不解道:这不很好吗,哪还有坏消息?
    医生摇摇头,喟叹说:坏就坏在他太聪明了,这孩子不是病在身。他指了指心口,是病在这。
    沈含表情一滞:什么意思......
    他藏的太深了,我也是到今天才发现。医生惋惜道,禇钦江有非常严重的创伤后遗症,大概率连他自己都没察觉,他心里有道过不去的坎儿,具体是什么谁也不清楚,估计得你们做家长的慢慢引导。
    刚才我给他做了第三次催眠,才刚刚触及到那个点,他就表现得非常抗拒,反应太强烈了,我不得不停止。
    沈含好半天才缓过神,艰难开口:你是说......钦江有心理疾病?
    暂时还没到那个程度,但如果不加以干预,放任下去,可能会演变成严重的心理或精神疾病。
    精神疾病?沈含难受得一口气险些没提上来,眼泪在眼眶里打转,他怎么会我平常都没有发现啊,他表现得那么乖,这么好的孩子,为什么会生这种病啊
    沈含一时无法接受,反复确认了好几遍,才知道自己没听错。
    当即便绷不住了,心酸得眼泪直流。
    你也别太着急,现在还来得及。医生建议说,回去后给他找个心理辅导师,不要那种太形式化的,就平时多和他聊聊天,开导开导,时间一长,肯定会有好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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