真逗,就这还一面过了。赖明在寝室里翘着二郎腿,指尖点着桌上的考编资料。他不是本地生,打算搏一搏编制,考上了能在大城市攒落户积分,不行的话就回家接着找工作,姿态端得笃定安然,坚决不向学校催就业势力低头。
    算了,说不定人家老板有什么独特的识人方法,比如说通过哲学问题推理你今后可以被压榨的程度百分比。
    说完两人嘎嘎一通乐。
    宋禄笑着笑着突然收敛起表情。他已经准备得差不多了,却不知道最关心的那个人最近怎么样,上周五打电话跟他说要跟学校去长江商博会现场做志愿者,也就意味着他们一周见不了面。
    这几天白天一般找不到人,晚上他也都等着对方联系他,怕早了没下班,晚了又打扰人休息。这男朋友当得比儿子还憋屈。
    再者,去那儿住酒店标间,还会跟一个不知道什么鸟的同室共寝!
    想到这宋禄忍不住牙痒痒,人形冷气片儿又开始运作了。
    你知道吗,那个谁,最近分手了。赖明突然开始八卦。
    谁?
    咱们亲爱的辅导员儿。听说是被绿的,你说他挺帅一个小伙,怎么感情这么不顺呢?以他的话说,是恋爱中什么能想到的破事儿都经历过了,这得多沧桑啊。
    所以得把人看紧点。宋禄低低地说。
    哎你看刚刚群里发的,商博会学生票九折,就这,才九折?换算一下便宜5块钱?
    宋禄点开学院Q群,辅导员果然在两分钟前转发了一条公众号推送,附带购票直达入口,你去不去?他一边问一边点了进去,一路勾选时间,畅通无阻地到了付款界面。
    赖明只是随口一提,啊?你要去?有好吃的还是咋的?
    嗯,宋禄意味不明地应了一声,有我想吃的。
    那去去去,帮我也买一张!
    *
    杜希声换上志愿者专用的工作马甲,检查了一下挂牌,跟着队伍到了指定场地。
    今天是市民入口的接待任务,跟前三天老外云集的专家展相比会轻松一点,领队照旧讲解了一遍分工安排和注意事项,约定了集合时间,挥挥手让他们各自散开了。
    他昨晚没睡好,现在天灵盖发胀,头晕得不行。原因无他,跟他同住的哥们儿前几天还安安分分的,昨晚上突然开始说梦话,说得声情并茂口齿清晰,到最后好像还跟人吵起来了,语速飞快,把他给硬生生折腾醒了,甚至还琢磨了一下该不该劝架。
    醒了就再也睡不着了,酒店的窗帘只拉了一层,天边的鱼肚白透进来,杜希声睁眼瞪着天花板想事情,想他即将结束的国内大学生涯,想老妈康复得怎么样了,还想那不知道该何时开口的坦白。
    直到闹铃猛地叮铃铃铃才感到一阵头昏脑胀,紧接着就晕晕乎乎地跟着大部队集合上任了。
    他接待的第一个不,应该是第一群对象是四个中年大妈,领头那个扇着扇子优雅地看了他半天,问了句厕所怎么走。
    培训内容里还真没有这个问题。杜希声左右张望一下,没看到标识,不得不翻开人手一本的纸质地图开始寻找。现场展位多,呈现蜂巢状分布,密密麻麻的主题名字看得他眼花缭乱,加上头晕,愣是死活找不到一男一女的小人图标。
    大妈耐心告罄,嗓门一扯就开始叨叨:你不是志愿者吗?我们想找厕所都找不到,腿都走断了,这地方怎么设计的啊?连你也不知道吗?
    杜希声离她太近,耳朵被震得嗡嗡的,一下子皱紧了眉,不好意思,我
    哎哟你还不耐烦了?小年轻怎么这么不经事儿呢!另一个胖大妈火上浇油,你们领导呢?没个靠谱的管事的吗!
    杜希声后退半步深吸了口气,您稍等。离他十几米远的另一个志愿者见状小跑过来解围,一边安抚情绪,一边继续帮人找厕所,最后那人亲自领路才终于把活体噪音源给引走了。
    谢谢啊。杜希声朝他点头致谢,结果一颠脑子更晕了。
    你是不是不舒服?志愿者看他脸色不好,要不跟老师打个申请回去休息吧。
    杜希声想了想,确实感到心口发慌,好像随时会倒下,好,麻烦你辛苦一点了。对方想送他,然而志愿者不能随意离开工位,只好挥挥手让他快走。
    慢慢往回挪着,身体累得不行,精神却呈现极端焦躁和亢奋,恐怕再多一点刺激就会绷断。走过一个直饮水接水口,看到有几个拿着一次性杯子的人在排队,往里一点就是厕所,刚刚却没发现,他自嘲地笑了笑,继续往前走。
    这时不知道从哪儿窜出来一个小孩儿,飞奔着冲他过来,杜希声没来得及反应侧腰就被狠狠撞了一下,重心不稳直接就往地上倒去。
    一瞬间心脏狂跳脑袋嗡鸣,满脑子都是天要我倒我不得不倒,闭眼前一秒看到的是缝里积灰的水泥地和满地的宣传纸片,紧接着后背突然贴上来一股大力往上一拽他斜斜地仰倒在了一个男人怀里。
    很烦躁,睡了,祝各位阅读愉快,生活顺意。
    第61章 关心则乱
    祸不单行。
    杜希声感觉自己像射击馆即将退休的靶子,千疮八孔地被工作人员拆下来,结果没拿稳又啪地摔在地上,以为必死无疑了,没想到地上垫了天鹅绒毯子。
    感觉后腰被揽住,后背贴上一具心跳有力的胸膛,浑沌的大脑还没处理完眼下的信息就本能松懈了意识,完全靠在了别人身上。
    额头上一热,一只手突然探过来压在他脑门儿上,这这,绑架?不对,绑架也得捂嘴啊,这绑匪不专业。就这么压了几秒,那人好像悄悄松了口气,紧接着咬牙切齿道:你就这么照顾自己的?
    关你屁事?
    杜希声一心想回去休息,根本没在意陌生人不该有这种语气,顺势在那人怀里挣扎起来,反而被更大力地搂住往外走。
    你往哪儿去?放开,我回酒你怎么在这儿?!杜希声扭着头,发梢蹭着人下巴,惊讶的样子恨不得让人掐死这个没心没肺的。
    你们酒店在哪儿?青年深吸一口气,皱眉看着他说。
    杜希声蔫儿了,就这么乖乖被锁着往回走,我没发烧他心虚道。
    嗯,对,也就是头晕得认不清你男人而已。
    这什么破话?
    两人以一种诡异又亲密的姿势回到了杜希声他们下榻的志愿者公寓,宋禄被前台拦住做了登记,又继续半搂半抱地跟着人上楼进房间。
    对不起,一屁股坐在床上,他下意识道歉,我真的只是没睡好头晕,再躺会儿就行。
    嗯。宋禄帮他把马甲和挂牌扒了挂在一边,顺便吐槽一句:真土。
    我也觉得,杜希声点头,那个,你怎么来了呀?
    原本以为他会像以前一样一本正经地思考后说啊,来感受我国商贸物流的发展现状,要么就不当回事儿地来一句随便看看,不想对方凝眉看了他一会儿,自嘲一样小声说:想你呗,你不理我,我只能找过来了,没想到出场方式这么独特。
    杜希声规规矩矩地躺下,跟上方垂头看他的人对视,彼此都是很死亡的视角,没多久他突兀地笑了一声,立刻感到脑袋一阵针扎似的锐疼,他却龇牙咧嘴地笑得停不下来。
    宋禄表情不明地看他笑,直到被躺着的人一把拽下来,直挺挺就要倒在对方身上,还是他及时一撑床铺才没有直接压上去。
    身下的胸腔还在震动,他感到一双胳膊从后面绕上来搂紧了他的背,然后像个环扣一样锁上了。那笑声像是极富感染力,震得他前胸痒痒的,心里也跟着痒起来,盯了两秒上扬的优美唇角,低头吻了下去。
    啧啧水声在室内放大,宋禄感到身下人的手不安分起来,偷偷探入他的衣摆来回摸着腰腹,害他连连吸气,咬牙捏住了那只骨感的手腕。
    杜希声把眼睛睁开一条缝,是他最受不了的眼神,挑衅、纯欲、恃宠而骄,比家里那只猫还让他没办法,睡觉。他用手遮住了那束光,却掩盖不了自己的欲望。
    黑暗中的人撇撇嘴,真的翻个身睡了。
    宋禄愣了一会儿才慢吞吞从他身上下来,扯了扯裤子,有苦说不出。
    你别走。那家伙还嘟嘟囔囔道。
    本来就不是冲着看展来的,我陪你到你室友回来。
    嗯?杜希声转动生锈的大脑,没有室友,我一个人住。
    你一个人住标间?
    室友今早刚走,他只参加专家展,我负责全程。
    宋禄默了一会儿,轻轻问:为什么要去这么久啊,都不给我个准备时间。
    就一周有啥可准备的。杜希声的声音越来越小。
    睡吧。宋禄走到另一张崭新的床铺边坐下,晚点我叫你。
    室内重新陷入安静,宋禄一动不动地坐了一会儿,身边传来清浅的呼吸声。
    微信突然叮咚叮咚地响了起来,他赶紧手忙脚乱地把音量下键按到底,赖明在那头夺命call他问人哪儿去了,得知真相后又疯狂控诉了十分钟。宋禄一边卖乖一边用请客吃饭打发他,才终于消停。
    撑着胳膊看着隔壁床的后脑勺,一看又是十多分钟,突然惊觉好像很久没有这么平和地相处了。前段时间杜希声说家里人生病要去照顾,他想帮忙也没帮上,对方每次都能截过话头,让他隐隐有股无力感。
    毕业生最要紧,他知道对方怕打扰,也想着惊喜最后揭晓也不错,就顺从地没坚持。现在直观又贪婪地看着这个人的睡颜,才后知后觉地漫上丝丝缕缕的心疼。
    面对在意的人,所有缺席的关心终会化作自责反噬自己。
    给导师回了个邮件,宋禄在桌上趴了一会儿,准备等会儿自己先去买饭,人要是没醒就下午再叫他。
    然而睡了两小时不到,杜希声突然迷迷糊糊地醒了,第一件事就是哗地坐起来满床找手机。
    怎么了怎么了?宋禄吓了一跳,还以为他不舒服。
    我没请假杜希声眼睛都没睁开,好不容易摸到手机打开一看,发现领队老师已经在半小时前给他发过消息,还让他好好休息,晚上集合的时候来一趟就行。
    垮下肩膀舒了口气,发现宋禄正紧张地看着他,顿时哭笑不得地说没事。
    最好真的没事,你最近绷得太紧了。宋禄抿了抿嘴说,要不要我给你唱摇篮曲?
    滚。杜希声重新躺下了,邀请你共寝又不寝,现在没机会了,午安。
    这家伙竟然管动手动脚叫邀请?勾引还差不多。算了,等以后再慢慢讨回来吧。
    虽然很想留在这看着人,但是杜希声毕竟有工作在身,自己学校还有事情要处理,于是宋禄呆到这天下午四点就回去了。
    临走时,杜希声忽然叫住他,拉过他的手塞给他一个藏青色信封。
    说只是恰巧带着,没想到能在这遇见,就顺手给他了。不过现在不能拆,有些东西时候未到,要等毕业了再拆。
    寝室里,宋禄把信封放在面前的书桌上,信封封口处盖了一个银色火漆,精致得不像是男生送的东西。当时杜希声有些扭捏地说是问妹妹借的,如果有重要的又不想马上说出口的事情,可以这样暂时封存起来。
    火漆上压印的字样是Friends Forever,宋禄看到后惩罚性地压着他的后颈亲了五分钟,说再次也该是Lovers Forever才对。
    里面装的会是什么呢?
    情书?账单?投诉信?
    宋禄天马行空地想着,小心翼翼地把信封夹在了毛姆的《刀锋》里。他全然信任着自己的恋人,既然果实还没成熟,那就先赏花吧。
    向着完结拔腿飞奔本周内over!
    第62章 临门一脚
    宋禄翻通讯录找出了当初排球队里那个商学院的队员,开门见山地问,你们今年什么时候安排出国?
    小队员几乎是秒回:学院通知6月18日,如有特殊情况另行通知。
    这么早?宋禄咋舌,五月底答辩刚结束,他们毕业典礼安排在20号。
    小队员开始叭叭倒豆子,说禄哥你不在,我们积极性都没以前高啦,队长也退休了,现在新来的没你们俩有意思。
    什么叫有意思?你损我还是夸我呢。宋禄鞭挞他,好好打球,夏季联赛要开始了吧?记录必须保持住了。
    那头诶诶地应着,又加一句,那也是我的最后一场比赛了。
    宋禄又激励了他两句,下线切换APP开始看去法国的机票。
    上午刚回复了巴黎大学的Offer,下午就火速联系上了导师在那儿附近认识的房东,预先在电话里谈了个半年的合同,现在看来,要把实地看房时间提前了。
    爹妈听说他要去法国读研的消息,恨不得飞回来给他办升学宴。只怪他藏得太好,竟然一点风声都没有透露,前几次被问到近况只是说在备考,心大的爹妈还以为是国内的升学考,豪爽地说儿子你只管往前走,学费生活费我们全包。
    真是的,既然都要出国了,怎么不来加拿大呀?妈妈同事的儿子就考到了滑铁卢大学,你们要是一起还能作个伴儿。
    妈,大学可不是作不作伴的问题,要综合评估专业排名和知名度
    行行,老妈自知失言,你懂的比我多,妈妈只是怕你赌气我们丢你一个人在国内,既然都考出来了,怎么不选个离我们近点的呢?还是说法国有什么特别吸引你的地方?
    宋禄沉默半晌,说:有。至于是什么,他说等稳定下来再好好给你们介绍。
    爹妈习惯了他凡事藏一手的风格,只当是他有了初步计划,但是想先适应了那边的生活再做评价,于是也没有追究,下线后简单粗暴地给他打了五万块大洋聊表心意。
    宋禄不客气地直接订了张6月16日的机票,打开电脑查起了留学注意事项。
    *
    都准备得怎么样了?班导师给全班拉了个腾讯会议,二十几个窗格二十几张脸,班长头像下面的小话筒亮了亮,老师,我们到那儿之后的开学时间还跟国内一样?
    班导师:大三上学期9月底开学,你们有三个月的时间调整,可以抓紧时间好好练英语。
    二十几张脸纷纷露出恍然的表情,又有个同学开麦了:老师,为啥要这么早过去啊,不能让我们在国内享受最后一个暑假吗?
    这问题也是很多同学想问的,班导师了然地笑笑:今年宿舍审批得快,我们学校和法国那边都同意让大家早点融入当地环境,住宿费按照往年入学的标准,不会另外增收。况且,法国那边的学校环境很美,帅哥美女也多,你们不想提前结识一下吗?
    哇哦!很多人明显被说动了,额外免费住宿,还有凭空生出的异国旅游机会,不去白不去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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