聂云不闪:“有什么好看?只是麻醉,过个一时半刻就好了。”
    耿耿轻轻一颤。
    聂云盯着他,一字一顿地道:“是容少自己的意思。你还不走?”
    耿耿吸了一口气:“交给你了。”
    聂云简单地嗯了一声,又对锦锦点点头,生硬地说道,“往事多有冒犯,原本不该这么说,但是锦少大约也不想再见我们了,那么以往恩怨自今日起一笔勾销,此后便是陌路人,怎么样?”
    锦锦认识聂云以来,对方总是开朗又和气,这还是第一次用这种态度对待他,就像变了个人似的。
    但是锦锦马上就释然了,聂云毕竟是容微的人,以往对他好,那也不是为了他,而是因为容微,如今他和容微彻底决裂,当然也不能指望对方再和颜悦色了。
    虽然心里明白,但是一想到和聂云的交情也是假的,还是有些难过,不知道说什么,只得点点头:“好。”
    他说完,再不犹豫,转身下楼,耿耿走在他身后,打了个电话,简单地吩咐几句,让对方准备飞行器,不知道那边说了什么,耿耿暴躁起来:“嗦什么!照我说的做!”
    锦锦扭过头,只见耿耿按掉通讯仪,回身朝楼上看了一眼,神色很焦躁。但也只是一瞬间的事,耿耿察觉锦锦在看他,迅速收回目光,若无其事地笑了笑:“走吧,飞行器马上就到。”
    笑的太难看了。锦锦心里想着,点点头。
    两人快步出了院子,绕过几座假山流水,迎面是个不大的降落场,看起来还是小区公用的,里面停着几只样式各异的飞行器,其中一架开着舱门,一个黑长直少女站在舷梯上。
    锦锦怔了怔:“怎么是她啊?”
    黑长直少女走的冷艳风,虽然顶着两只猫耳,神色还是一如既往的冷若冰霜,正是容微那两个冷艳丫头其中之一,名叫冷冷,也算人如其名,和锦锦的方方圆圆长的差不多,但是锦锦不太喜欢她们,主要是喵似主人形,方方圆圆跟着他,像邻家妹妹一样活泼可爱,但是容微这两只,啧,实在不招人待见。
    耿耿挤出个笑:“容少和两边家里都断了联系,身边没留下几个人,凑合用吧。”锦锦皱眉,耿耿抢先道,“不过你放心,你们这边一走,我马上通知王子殿下,殿下会派人接应,不会有事。”
    “我们?”锦锦反问。
    耿耿点点头,有些抱歉地笑了笑:“让她带你走吧,我就不回去了。”
    锦锦皱眉盯着他:“可是聂大哥让你亲自送我的。”
    耿耿笑道:“没差别啊,这丫头办事不比我差,而且我在这边还有点事,走不开……就这么定啦!还不快上去,你那个小朋友还在满世界找你呢。”
    锦锦沉默片刻,点点头,向冷艳丫头之一的冷冷姑娘挥了挥手臂,大声道:“等我几分钟!”
    耿耿:“……?”
    锦锦转过身,向来路跑去。
    耿耿大惊,一把拉住他:“锦锦?!”
    锦锦用力掰开他的手:“容微出了什么事?”
    耿耿顿了顿:“什么?”
    锦锦道:“你别装模作样,容微一定出事了,对不对?聂大哥一个人还解决不了,所以你要留下来,又不想让我知道,才急着把我送走。”
    耿耿扯出一抹笑:“就是一支麻醉剂,能有什么事?”
    锦锦道:“我也想知道,就是一支麻醉剂,我自己也试过,能有什么事?”他盯着耿耿,“但是你为什么说会要了他的命?”
    耿耿:“……”
    锦锦退了一步,平静地道:“我和容微早就一刀两断了,他的死活,我一点也不关心,何况那一枪还是他自找的,我只是不想又踩中什么算计,不明不白沾上人命。”
    耿耿沉默,脸上的笑消失了。
    锦锦瞥他一眼,原路返回。
    但是才走出两步,忽然听到细微的风声掠过耳畔,只觉肩膀一麻,脚下便迈不开了。
    冷冷一只小手扣在他肩上,对耿耿抬了抬下巴。
    锦锦浑身酸软,惊怒交加:“放开我!”
    耿耿抓住他两只手腕,压在一起绑起来,拥着一边肩膀,几乎是挟持的姿态,把锦锦弄到了飞行舱里。
    锦锦瞪着他。
    耿耿道:“聂云说了,过往恩怨一笔勾销,所以你不必惦记这个,别说容少不会有事,就算真有什么,也绝对不会算在你身上。”他勉强一笑,“就当一报还一报吧,扯平了。”
    冷冷熟练地操作着,飞行器腾空而起,离地的瞬间锦锦终于恢复了力气,猛地站起来,扑到窗边,只看见耿耿急速离开的背影。
    锦锦一拳砸上去。
    麻痹到底出了什么事!什么叫扯平了?什么叫一报还一报?
    他冲进驾驶舱,把冷冷一把拽起来。
    飞行器歪了歪。
    冷冷挣开,按了个按钮。
    锦锦大声问道:“容微是不是死了?”
    冷冷微怒:“你才死了!”
    锦锦瞪着她:“那耿耿他们着急上火是为了什么?出了什么事?”
    冷冷道:“没有――”
    话没说完,“轰”!一声剧响,震得人浑身发麻。
    锦锦:“……”
    冷冷:“……”
    两人都吓了一跳,一起往下看,飞行器还没有离开多远,能清晰地看见地面上一团爆起的烟雾,向四周炸裂开。
    锦锦大惊:“是那个院子!”
    冷冷迅速拨通了通讯仪:“艳艳!你那里怎么了?”
    锦锦屏气凝神,隐约听见另一只丫头的声音:“走漏了消息,被人盯上了。”
    冷冷问:“什么人?”
    艳艳回答:“好像是百灵杀手。”
    冷冷一惊:“百灵?百灵已经灭门了!怎么还有活的?”
    艳艳道:“不清楚,你别担心,我们能应付,具体的回头再说吧。”
    冷冷按下通讯仪,一转眼,锦锦定定地看着她,两人对视几秒,锦锦慢慢地问道:“那个什么百灵杀手,很厉害么?”
    冷冷不屑:“一群强盗而已,乌合之众,算什么厉害?”她一脸冷若冰霜地给飞行器开了加速。
    锦锦欲言又止。
    冷冷鄙视状:“杞人――”
    “轰”!又一声剧响。
    冷冷终于绷不住那副高冷表情了,惊诧地站起身。
    一朵更大的蘑菇云腾空而起。
    锦锦闷哼一声,一阵熟悉而尖锐的刺痛瞬间传遍全身,顷刻间好像身体里的血管都要炸了,痛的他冷汗直冒,几乎叫出声。
    片刻后,剧痛消失,另一种感觉悄然升起,久违的力量慢悠悠地流淌起来。
    锦锦又惊又喜。
    晨晨!
    晨晨来了!
    于是冷冷姑娘眼前一晃,驾驶舱里的另一个少年凭空消失了。
    锦锦的瞬间移动学的很差劲,十回里有八回会跑错地方,这次是因为晨晨做了坐标,他才敢随便用,果然,一落地便被晨晨抱住了。
    锦锦高兴地抬起头,正要发表重逢感言,忽然脸色一变。
    这地点竟然是他刚刚离开的院子。
    差点认不出来了,后面住了几天的小楼被夷为平地,尘土四散飞扬,枝叶飘落,花瓣凋零。
    院子里的人员组成也很奇怪。
    四个人组成三角形,将另外四个人围在中间。
    外围的这个三角,他和晨晨在一块,是一个角,另一个角是方少言,这个不奇怪,晨晨与方少言重遇以来便形影不离,不过第三个角就比较奇怪了,竟然是个亭亭玉立的漂亮姑娘,更奇怪的是这娇滴滴的姑娘脚下却踩着几具横七竖八的尸体。
    至于被包围的四个人,一个是耿耿一个是聂云,两人的神色都很严肃,另两个是容微和他另一只冷艳丫头。
    名叫艳艳的丫头一手拿着匕首,一手扶着容微,容微脸色惨白,裹着一件深灰的风衣,衣摆上血迹斑斑,全靠她支撑才能站稳。
    锦锦看着容微,心里一颤。
    果然出事了。
    耿耿和聂云将容微主仆俩护在中间,摆出的分明是战斗的架势,而他们的敌对方,虽然匪夷所思,但是……除了晨晨方少言和那个姑娘之外,好像也找不到别人了……
    ――这应该是一个势力才对吧!明明都是王子党啊,为什么会打起来?
    方少言那种一板一眼的个性,绝不会随便杀人,为什么忽然出现在这里?难道是――容微叛出费因,明岚王子派人追杀他?
    锦锦被自己的推论吓的全身发凉。
    耿耿看到锦锦忽然出现,先是诧异瞪大了眼睛,忽然脸上现出一丝喜色,正要叫他,被聂云打断了。聂云拉住他,轻轻一摇头,向容微的方向使了个眼色。
    容微没有反应。
    耿耿的神色蓦地复杂起来,到嘴边的招呼咽了回去。
    聂云偏过头,深深地看了锦锦一眼,话却是对晨晨说的:“段公子,你站在哪一边?”
    晨晨哧地笑起来:“是啊,我站哪边呢?”他作势想了想,“唔,想到了!锦锦站哪边,我就站哪边吧。”话一出口,容微猛地抬起头,向他这边看过来。
    锦锦还在为这次追杀心惊肉跳,想避开也来不及了,于是,不偏不倚,被容微看个正着。
    视线一对上,锦锦心里立刻生出一种很古怪的感觉。
    他很快就知道为什么了。
    容微的目光从他身上掠过,竟然半分停留都没有,那带着焦急和渴望的眼神,轻飘飘地扫过,然后――不停地寻找。
    锦锦:“……”
    锦锦大吃一惊,几乎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
    容微的双眼依然泛着清冽的浅碧色,然而碧色之上却弥漫起一层殷红,那原本藏在眼底的红色层层叠叠碎裂地到了表面,乍一看仿佛被涂抹了朱砂。
    他的嘴唇毫无血色,紧紧地抿着,神色又是愤怒又是难堪,茫然地转动着视线。
    艳艳转过脸,微微眯起眼睛,看了看锦锦,又看了看晨晨。
    猫耳少女眼神凄清,含着一场风暴。她低声道:“容少,他不在。冷冷发来的消息,他们已经安全离开了。”
    容微怔了怔,缓缓地低下目光。
    锦锦脑子里嗡一声,绷着的弦一下子断成两半。
    他看不见?他的眼看不见了?容微――这刚刚分开的片刻里,到底出了什么事?
    所有刀光血色都远去,视野里只剩下一个摇摇欲坠的身影,他心乱如麻,忍不住踏前一步。
    艳艳扬起了匕首。
    光洁的刀刃割碎阳光,一线冷光反射而来,映在眼睛上,锦锦猛地回过神,正看见艳艳满含警告的眼神。
    晨晨拉着锦锦,满不在乎地笑了笑。
    聂云不再搭理这边,转而对敌人里唯一的姑娘道:“凤大小姐,你这次出手又是为了谁?是公爵大人,还是方家?”
    姑娘娇怯地一笑:“有区别嘛?”
    聂云镇定道:“当然有,如果是为公爵大人,我们区区四人必然是挡不住的,少不得要向明岚殿下求援。”
    姑娘娇俏地皱皱鼻子:“唔,那要是为了我妈妈这边呢?”
    聂云道:“那是容少有错在先,你们师出有名,旁人便不能插手。”
    姑娘接口道:“但是这样一来,便不能赶尽杀绝了?”
    聂云点点头。
    姑娘露出苦恼的神色:“真是好艰难的选择啊……”她明眸一转,笑吟吟地看向方少言,“我听表哥的!”
    方少言:“……”
    锦锦看着她,差点叫出声来。
    这个姑娘是方少言的表妹,姓凤――这两项加起来,只有一个人符合,那就是骄阳公爵凤朝华的女儿,凤莜萱。
    凤莜萱这个名字上一次出场时,晨晨还在沉睡,她为了方少言,通过季姑娘给了锦锦一个中国结,锦锦对她的印象挺不错,只是没有机会见面,万万没想到,时过境迁之后,第一次碰头就见她大杀四方。
    堂堂公爵府的千金,为什么千里迢迢亲自跑来追杀容微?想杀他的到底是王子还是公爵?
    锦锦神色木然,默不吭声地旁观着,脑细胞已经转的快燃烧起来了。不管是王子还是公爵,或是眼前的方少言凤莜萱,他都得罪不起,也没那个本事,而晨晨好像没有插手的意思――就算插手,大半也是帮方少言。怎么办?
    他想的头脑发昏,一个个念头冒出来,又一个个被否决,最后只剩下一个最不靠谱的办法。
    这个办法分成三个步骤,1冲进包围圈,2抓住容微,3带着他瞬移逃走――成功的几率有多大?
    锦锦默默地盘算着,对自己的能耐十分不自信,这种英雄救美的高难度戏码,让一个手无缚鸡之力的废柴来做,是不是有点太难为人了?
    作者有话要说:有点乱,其实很简单,公爵控制王子的那种办法,容微拿来用在锦锦身上了== 下一章再具体说
    ☆、第五八章
    聂云和凤莜萱简单的几句话下来,锦锦手上出了很多汗,又在秋日的凉风里被悄悄吹干,留下丝丝缕缕的寒意。他并不明白为什么会出现眼前这种状况,只是隐约觉得在他与世隔绝的这几天里,外面似乎发生了什么奇怪的转折,然后现在也不给个前情提要就劈头盖脸窜出来了,弄得人晕头转向。
    如果眼前被追杀的是旁人,哪怕是凤朝华,或者明岚王子,锦锦的第一反应肯定都是跪求更新包,先搞清楚剧情发展再说。
    但是现在是容微。
    受了重伤,陷入包围,且失去了往昔权势的容微。他不再有容氏和喵星的保护,而对方是费因最顶尖的两大势力。
    要救他。
    什么疑问什么恩怨都暂时放下,先救他。
    但是怎么救?
    方少言在一旁,那就不能让晨晨帮忙了,他们俩历经生死,历经欺骗和利用,好不容易和好,不能再因为自己而让两人站在对立面了。
    只能靠自己。
    而这种拼武力值的时候,作为一只板上钉钉的弱受,他能倚仗的,也就那么点半瓶水的超能力吧。
    虽然要冒着被王子追究的风险,眼下也顾不得那么多了。
    锦锦打定主意,手指慢慢地蜷了起来。
    细细的热流到了指尖。
    在他决心破釜沉舟的时刻,其他人也没有闲着,凤莜萱像个普通的千金大小姐似的,娇柔羞怯地一笑,脚下踢开半截被炸碎的臂膀,对聂云道:“我算是看出来了,容少爷以前为扩张地盘不择手段,断人财路抢人饭碗的事做的可不少吧,被寻仇想必也不是一次两次了,放在往日自然不怕,但是现在――”她笑了笑,“你们的行踪已经被人挂出去啦,今天一个百灵找上门,明天说不定来几只黄鹂白鹭呢,是不是?”
    聂云看了看滚到自己面前的断肢,没吭声。
    百灵不是一个人,而是一个有名的杀手团,几年前在雅林附近,为了争夺一条黑道上的星际运输线,百灵和容氏发生冲突,起初也在可控范围内,偏偏百灵那边想出奇制胜,深入挖了挖敌情,一来二去牵扯出了容微私下里的一批产业,顺着这个又牵扯到了费因王宫,几乎暴露他和明岚王子的联系,容微大怒,加上要保护这层关系,索性一不做二不休,暗地里将百灵灭了个干净。
    那之后百灵这个名字就在贝克星系杀手圈里消失了,再没有出现过,没想到时隔许久,竟然已经悄悄的死灰复燃了,而且知道容微已经离开了容氏,于是在这个节骨眼上冒出来,一来就是同归于尽的招数。
    事发突然,容微又有伤在身,若不是凤莜萱从天而降,帮了一把,只怕还真是有些麻烦。
    但是――聂云看了看娇滴滴的凤大小姐,与耿耿对视一眼,两人都是同样的心思――他们更愿意面对哪怕十七八个百灵团,也不想看见她和方家的人。
    凤莜萱自然看得出他们在想什么,无奈地皱皱鼻子,看了看她表哥。
    方少言刚刚和晨晨交换了一个意味不明的眼色,察觉她的示意,微一点头。
    兄妹俩和聂云耿耿一样,对前因后果心知肚明。
    这次突如其来的围杀,起因还是骄阳之心。
    在这个世上,与骄阳之心有关的人,除了凤氏和明氏,还有一个第三方,就是方少言所在的家族。只是与前二者相比,方家微乎其微,差不多算是个可有可无的存在。
    凤家后人是控制者,明氏一族是受控者,而方家,自凤骄阳的时代起,便有一个代代相传的使命,那就是守护骄阳之心的秘密。
    这个使命一代代传下来,本来应该是件很严肃的事,但是因为骄阳之心从未出过意外,于是也从未妨碍过他们正常的生活,到后来就成了像“这里有件事儿别人都很忙所以交给你了从今以后你记着吧”这样随意的话,一般是交给家族里资质平平没什么建树的子弟。
    到了这一代,本来方少言同学成绩优秀,是不会知道这个的,但是因为晨晨的缘故,他无心继承家业,成天待在军部当小兵,爹妈劝不动,正好王子和公爵越来越针锋相对,说不定出点什么事儿,于是就把这个祖传的使命交给了他,让他注意着。
    他妈妈还专门叮嘱,那两家是许多年的血海深仇,打起来不死不休,让他不要掺和,就算扯到骄阳之心也不要多掺和,只需要保持关注就好了。
    虽然方家要守护骄阳之心的秘密,但是对那个秘密,凤朝华和明岚王子两个当事人只会更紧张,绝不会让它流出去。
    方少言他爹也含蓄地提醒他,方家要守护的,不是那颗珠子本身,而是它所承载的秘密,在这个意义上,骄阳之心是不是安然存在,方家人不需要多关心。
    方少言回忆起来,从字里行间,自家父母虽然没有明说,但是他们似乎更倾向于毁掉它……
    如果骄阳之心不复存在,它的秘密自然也就永远消失了,方家也算对祖先有了交代,不用再代代记挂着这件事――虽然挂着也不算什么,但没了当然更好。
    只是虽然如此期望,有节操的方家人显然也不能主动搞破坏,只是坐山观虎斗,一切也向着预料中最好的方向发展,王子和公爵一触即发,一发即收,两人死守着千年前的秘密,无声无息地做了决断。
    骄阳之心灰飞烟灭。
    自此尘埃落定。
    唯一美中不足的是,做为销毁骄阳之心的直接执行者,晨晨和锦锦也被动的知道了这个秘密。
    怎么办,杀了他们么?
    方少言强烈反对,理由光明正大:王子殿下答应过要送他们回家。
    方家很大方地表示了认同,一来没必要得罪王子,二来反正那两个少年要走,到了别的时空,再大的秘密也无关紧要。
    于是就算是了结了。
    只是万万没想到,本以为圆满解决的小事,到最后却横生波折,出了个意想不到的变故。
    变故的名字,叫容微。
    方少言对晨晨□□,晨晨遭到暗杀后,他为了保住晨晨一条命,放弃一切,加入明岚王子麾下,与容微就成了某种意义上的同事,也有过一些合作,对容微的个性有那么一星半点的了解。
    高傲,自负,刻薄,喜怒无常……总之就是没办法相处。
    除了明岚王子,其他谁的话他都不听。
    大约明岚王子也很明白这一点,所以从一开始就没有想过和平招揽他,而是直接用了很极端的强制手段。
    ――无意中听说了容微的黑历史之后,方少言这么想。
    所以关于容微的感情戏,方少言和大部分人的看法是一样的,觉得容微的性格实在太烂,眼高于顶,就看得见明岚王子一个人,偏偏这唯一的一个人又是他最恨的,年复一年的恨,心性也愈加的偏激狭隘……于是估计不会主动爱上什么人了。
    他要是不改改,肯定也不会有人会喜欢他。
    而且他又骄傲的要命,别人不喜欢他,他就算对人家有好感,也不会表示出来。
    他不表示,继续刻薄自负,于是旁人更加不喜欢。
    恶性循环。
    所以结论是,容微这个人,大约要单身一辈子……了。
    容微和锦锦结婚,如方少言这种知情人都很明白,那不过是他报复明岚王子的一个小手段而已,做的太明显了,一点都不带掩饰,要不是不想引起凤朝华注意,恐怕他会让全世界都知道。
    那个被他带回家的少年,不管他叫什么,来自哪里,不管他喜欢什么讨厌什么,统统都无关紧要,唯一重要的是,他是明岚王子的复制体。
    从头到脚,从里到外,从骨到肉,每一根头发都一模一样。
    完美的替身。
    你不是拒绝我么,你不是轻视我么,偏要把你讨厌的事在和你一样的身体上做一遍。
    在婚书上签上名字,印上你们费因和我门喵族各自的婚姻标记。
    江山为证,至死方休。
    把和你一样的身体压在身下,想做什么做什么。
    你对我不仁,我待他不义。
    反正是一模一样的。
    旁观了容微和锦锦的一些日常,方少言不得不承认,容微的做法,虽然幼稚,但是也确实很膈应人,换了他,要是看见属于自己的另一个身体被别人为所欲为,肯定也不会无动于衷。
    可惜了,明岚王子不是他。
    所以容微也没有收到预期的效果。
    从得知他向付少将讨要锦锦开始,到他们相识,恋爱,结婚,王子事无巨细都知道。
    但是没有任何出格的反应。
    没有反对,没有不爽,更没有恼羞成怒。
    王子根本不在意。
    你耿耿于怀,费心布置,装温柔装君子,好不容易把道具拿到手,做好大礼,结果投出去之后一点浪花都没有看到。
    人家只是随便瞥了一眼,连评价都懒得说。
    容微的感受可想而知。
    非常理所当然的,他和锦锦的关系很快就恶化了。从甜蜜蜜的恋人模式,恶化到连陌生人都不如――当然,就容微的性格来说,那是无比正常的。
    一直到最后,骄阳之心被销毁,晨晨归来,锦锦离开容家,他们的关系都没有丝毫好转。
    然而,万万没想到――
    最后的最后,眼看就要完结了,这个偏激刻薄的容微却忽然像吃错了药一样,干出了让人跌破眼镜的事。
    锦锦和晨晨做为最后一战中必不可少的工具,虽然很重要,利用价值其实也就那么一次,完了就没有用了,于是明岚王子决定履行对晨晨的诺言,把他们送回家。
    必须送他们回家,因为他们不属于这片天地,虽然身体状况良好,但是精神体终究是外来的,无法在这个时空里正常生存。
    天地宇宙有自己的规则,即便明岚王子有神奇的力量,在这种自然法则面前,他也无能为力。
    锦锦从来没有察觉自己有什么异常,其实在之前所有平平常常的日子里,容微始终很注意他的健康,他的房间也是经过明岚王子特殊设置的,能很好地调理和安抚来自异界的精神体。
    只是,再精妙的人力也敌不过自然削弱,尤其是在骄阳殿中,直面骄阳之心的强大伤害,他和晨晨都受到了无法修复的损伤。
    精神体迅速衰竭,无法遏制。
    没有时间了。
    原本应该立刻送走的,只是王子在之前的争斗中与凤朝华互相抗衡,也吃了不小的亏,必须修养一段时间,所以才要等等,只要等到王子恢复,他们就能回地球了。
    这段时间方少言一直和晨晨在一起,不知道容微做了什么,但是聂云和耿耿是清楚的。
    容微去找了明岚王子。
    那原本是他最恨之入骨的人,耿耿他们都觉得,很可能永远都不会谅解。然而当一切结束,主仆为名的血契被解除,容微再次站在明岚王子面前的时候,态度竟然出奇的平和。
    他说,要让锦锦留下来。
    王子很直白地否决了:“不行,他们都想回到故土,而我也早已答应过晨晨,不可能临阵反悔。”
    容微很固执:“段晨晨爱去哪里去哪里,他不管,但是锦锦要留下来。”
    王子这才有些诧异:“阿容,晨晨和锦锦的身体状况一直是你在负责,你应该比我更清楚,他们不能留下,留下来只有死路一条。”
    容微点点头,缓缓地说:“这个我很清楚,但是我有办法,能保住他的命。”
    王子微微一怔,随即很肯定地指出:“那是不可能的。”
    容微没有和他争论,只是平静地看着王子的眼睛:“我有一个办法,只要能顺利实施,不被蓄意破坏,就能让锦锦在这里活下来。”
    王子:“……”
    明岚王子皱眉盯着昔日的下属,容微手上的伤还没好,缠着雪白的纱,脸色也一样苍白,但是即使神情憔悴,他的目光却比以往任何时候都更加认真,沉淀着一分深重的绝望。
    王子脸色变了。
    他想到一个可能性,不可置信地吸了一口气:“你――”
    容微极轻地点了一下头。
    王子脸色一沉,断然拒绝:“不行!”他顿了顿,目光里闪过一丝厌恶,硬声道,“阿容,你要什么都行,唯独这件事我不可能答应你,你走吧。”
    容微没有动,过了半晌,才低声道:“殿下,你知道的,我一直很恨你,从十四岁开始就一直恨你。”但是他的语气里没有一点点恨的意思,“那之前我最喜欢你,之后我最恨你。你毁了我的一生。”
    “即便后来长大成人,即便能理解你的做法,甚至换了我是你也会那么做,依然不妨碍我恨你。总是梦见我那时你脚下翻滚求饶的样子。”他脸上不仅没有恨色,反而破天荒笑了笑,笑的有几分惆怅,还有几分――不好意思(=口=看错了吧?),“你逼我逼的太狠了,我从小就要面子,你怎么能那么做。”
    明岚王子:“……”
    明岚王子有点惊呆了。实在没想到容微能在他面前这么心平气和地提起当年的事……他话里的意思是指责吧?王子有点不确定。不管什么原因什么理由,那件事都是他欠容微的,按理应该补偿,但是――容微说起这件事的神态语气,别说补偿了,明显连道歉都不需要吧……?
    “殿下,你也没想到吧,其实要是早一段时间,我自己都不敢相信,我能像这样释怀。”容微像是知道他心里想什么,“这么多年以来,我也一直以为永远都不能摆脱那个阴影了。”
    容微抿了抿嘴唇,“但是――虽然说起来好像不可思议,但其实在你为我解除契约的时候,我就觉得,其实有什么好计较呢?人生在世,谁没有遇到点磕磕碰碰?别的不说,比如你和凤朝华,谁不是权倾天下?照样有许多不如意。”
    王子:“……”王子殿下脸色黑了黑。
    “我――”容微说着,停顿片刻,他的目光里隐隐有水光闪动,几分释然,几分伤心,“殿下,你是利用了我,但我父亲母亲一样利用了我,而且比起你有过之而无不及,可是为什么我只恨你一个人呢?因为那时候我最喜欢你。现在我不恨你了,也是因为我心里装进了别的东西。”
    为什么恨?因为在乎。
    为什么不恨?因为不在乎。
    “杜晓寒对我说,人要想活的有趣味,心里就要有点牵挂。当时我不明白,现在回想起来,才懂了是什么意思。”容微吸了一口气,声音有点极轻微的颤抖,“一开始太年轻了,天崩地裂,恨你恨的要死,全凭着要跟你赌一口气才撑下来,每天晚上睡不着,早晨睁开眼就想,今天有什么意思呢?什么也没有。”
    “后来弄来了他们两人,你让我看着锦锦。”容微笑了一下,“我也觉得没意思,给他安排这个安排那个,还要时不时收拾烂摊子,很烦。”
    “但是后来,不知道什么时候开始,我就喜欢没事看看他。工作烦了可以看看,在外面出差可以看看,碰到烦心事也可以看看,慢慢的成了习惯。说起来好像也很无聊,也就是个普通的学生,上课下课做做作业,有什么乐趣呢?但是……”他想了想,也不知道怎么形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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