码头之上,搬运工人来来往往,闷头苦干,只期望能多挣些工钱,好多买些粮食去填饱肚子。
    “岳老板,你这是要出船啊。怎么,船里装了些什么,运到哪里去啊?”
    有差吏晃晃荡荡地走到岳三面前,表面上带着几分客气,但目光却丝毫不避讳地往岳三身后的船上扫。
    岳三赔了笑脸迎了上来,道:“没什么,这时节啥也不好卖是不是。我就寻思着反正生意也不好做了,干脆回去看看老婆孩子。”
    说话间,岳三往差吏手里塞了个东西。差吏掂量了一下,拱了手笑道:“岳老板一向是个明白人,我就喜欢和明白人做朋友。不过嘛,上面有令,不许私运粮食出去,所以我还是得检查检查。”
    “这是自然,这是自然。”岳三连连称是,一点感到为难的意思都没有,还伸手做了个请的姿势。
    几个差吏大摇大摆地上了船,上次翻看。船里倒也不像岳三说的什么都没有,不过也都是杂物,种类多,但却不怎么值钱。
    岳三解释道,这是买回去给家里人准备的礼物。
    翻看过一番后,差吏也不放行,只说还要回去禀报,让岳三等着。岳三又往差吏手里塞了银子,嘴里说着还请官爷多帮忙说说好话。
    差吏这头把钱收了,转过身去就把所见老老实实告诉了属官。
    “做得好。先把消息放出去,再拖两天才放他们出行。”
    “喏。”差吏老老实实应了一声,忽然又扬起了谄媚的笑容,“大人,你看着银子······”
    “收着吧,不过一些碎银,我眼皮子还不至于这么浅。”属官又好气又好笑,但还记得要收买人心,“另外,去支五斤米。我记得你家小子正是能吃的时候。”
    “多谢大人!”
    差吏这回是真的高兴了,捧了属官几句,被属官挥了袖子赶下去了。
    领了人家的赏,就要老老实实的办差,差吏按属官所说拖了岳三两天,才放他们出港。岳三面上千恩万谢,心里不知道都骂过多少回了。
    养不熟的白眼狼,吃了他们多少孝敬,每次要他办事的时候从来就没应验过。
    骂过之后,岳三麻溜的开船启航,就怕之后再出点什么乱子。在这几天里,同样的事情也出现在好几个港口城市中。
    斛州州府之中,州官得了消息,总觉得哪里不对。
    这些船都是庸华帮的船,突然都离了港,虽然前进方向各不相同,可总给人一种风雨欲来的感觉。
    联想到庸华帮和那位国夫人夫婿的关系,州官感觉要出大事。
    “去查,有几艘是朝斛州来的,分别什么时候到。”
    命令传下去,过了半天就有人前来回报。
    十五艘船,有七艘都是冲着斛州来的,之后三四天陆续会到。
    摩挲了一会手里的把件,州官倒吸了一口气。
    基本可以确定,这里面肯定有事。不过他们到底想干嘛?
    总不会用商船把人运过来吧。
    觉得这个念头荒谬,州官有些轻蔑地笑了笑。但不知为何,这个念头在他脑海挥之不去,思来想去,他只能让守军加强戒备,同时让漕运那边注意这几条船,最好到了就把船扣下来。
    不让扣?那就烧了。不过几艘商船,还能翻了天不成?
    “将军,那边传来的消息,说是斛州戒严了。”
    自从录入军籍那事开始,军中对张三花的称呼渐渐就变了,不再是国夫人,而是将军。
    对于这个称呼,张三花表示还有点喜欢。
    “知道了,下去吧。”
    经过多次的斟酌,张三花决定双管齐下。一边派汛营的部分新兵跟着福信去取粮食,一边带着剩下的士兵看看能不能拿下斛州。
    对于这个决定,林庸的看法是太冒险了。
    “先不说斛州这边,魑魅山地形复杂情况诡秘,你只派新兵去,怕是容易出岔子。”
    “不还有福信么。”张三花很不以为意,“他既然有办法能把那些粮食藏进去,自然也有办法带着人顺顺利利把粮取出来。”
    这话说的也有道理,但林庸皱着眉,心里还是不踏实。叹了口气,他缓缓开口:“我跟着去吧。”
    说完,他还用目光去瞟张三花。张三花想了片刻,点了头。
    “粮草之事事关重大,你跟着去也好。”
    没被三花挽留,林庸胸口有点闷,随即自嘲地笑笑。
    明明知道三花是个什么样的人,他怎么还总去试探。关键是,三花估计也不知道自己在试探。
    闷了一会,林庸又有些好奇张三花到底会怎么办,于是开口询问。
    张三花张了张嘴,话到嘴边又有些说不出口。
    她的法子,有些下作。她其实也还没下定决心,到底要不要这么做。
    看到张三花脸上迟疑,林庸更是好奇,心里告诉自己,再问一次,三花不说就算了。
    这一回问,张三花迟疑了片刻,吞吞吐吐开口了。
    “码头坊市都是木制,一旦烧起来·····”
    一听这两句,林庸的脸色一下子就变了。他脑子转的快,一下子就想出一个粗略的计划。
    庸华帮的船十有八九会被扣下。这边偷偷运些士兵过岸,量不用多,只佯作进攻斛州必定会有反应和兵力调动。兵力一动,码头那边的看守就会变弱。此时商运虽然不及以往,但停靠的商船还是不少。只要找准时机,往自己的船上放一把火再冲向船群,那烧起来,那可就接天蔽日,夜如白昼了。
    救火,城墙上的人手可能就不够。不救火,火势一旦蔓延,半个城都能烧掉。
    林庸叹了口气,第一反应倒不是这法子有伤天和。
    “你这是烧粮仓烧上瘾了,怎么到哪里都想着用火。”
    张三花扯了扯嘴角,专注地看向林庸,问:“可行?”
    林庸想了想,摇头。
    “可行,但不可。”
    虽然没决定用这法子,但被否决了张三花还是有些不甘心。
    “为何。”
    林庸走近两步,伸手给张三花捋了一缕耳发。
    “民心这东西,一旦失去,可就不好得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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