妹俩突然活络起来,原来她们一直都在,小志在本子上写道:“我不开心。”
    “为什么不开心啊?”很快楼下就传来消息。
    “我可能犯了个大错误。”小志回答道。
    姐妹俩在本子上,整整画了三个大大的惊叹号,然后关切地问道:“发生什么事情了?难道是因为让你去东山的事儿?”
    “不是的。”小志赶紧宽慰姐妹俩,“是我自己,杀猫是要偿命的。”
    “杀猫偿命?”
    “嗯,阿姨说,她要去告诉警察,然后我就要去坐牢了,妈妈回来的时候会见不到我,我也不能再陪你们玩了。”
    “那么严重!!”本子上又多出了两个惊叹号,“可是,可是,我好像从来没听说过杀猫要偿命的啊!”这回是姐姐的笔迹,“到底怎么回事啊?”
    “事情是这样的――”小志在本子上把自己用垃圾箱里的臭鱼烂虾诱捕流浪猫的事儿描述了一遍。
    这个消息传下去过了好一会儿,底下才有反应,仿佛是在好好“消化”小志的怪癖似的。
    依然是姐姐胡晓,义正词严地说道:“首先我确定,杀猫是不需要偿命的,”她还特地在“不需要”三个字底下加了黑点,然后又问道:“你为什么要杀猫啊?”
    不管是真是假,看到好朋友的安慰,小志的心情还是好了很多。为什么要杀猫呢?这个问题不好回答,不是小志不知道原因,而是和妈妈有关。
    妈妈说美国太冷,小志的身体不好,所以暂且待在国内。这个理由小志是坚信的,比起炎夏,他更讨厌冰冻三尺的寒冬腊月。于是他就想拥有一件毛大衣,这样的话,妈妈下次来,看见自己有御寒的衣服了,没准儿就可以把他带走了。
    小志没有钱,只能自己做,他印象中妈妈就有一件动物毛皮的大衣,按着这个思路,他正在攒那些死猫死狗的皮毛,到了足够尺寸的时候,就可以给自己裁量制作了。只可惜阿姨每次都能把他辛辛苦苦打回来的猎物搜走,这使得小志的这个计划,一直都没有进展过。
    他把这个原因写在了本子上。结果下面又是长时间的沉默。
    “你是认真的吗?”纳闷了半天,下面传上来这样的一句话。
    “当然是真的!”
    “我怎么觉得是你妈妈不想要你了,所以才编出来的理由!”
    小志有点不高兴了,“你怎么和别人一样,我说过,妈妈不会不要我的。”
    看见小志生气,胡菲赶紧安慰了两句,“我不是这个意思,可是,可是――这么说吧,我们都是不正常的人,自己不觉得,可你有没有想过,对于别人来说,我们都是负担呢?”
    小志平时最不爱听这样的话的,可胡菲的分析,却直插入他的心底,那可是朋友间的告诫啊。说得没错,自己会不会是妈妈的负担呢?
    仔细回想起来,好像妈妈对自己是越来越不好了。记得小时候,爸爸还在,小志的待遇还是和姐姐一样的,买什么东西都会买双份,爸爸是工程师,还经常带着他去自己的实验室。他和姐姐学习都好,在学校里属于风云人物,当他念二年级的时候,姐姐已经跳了两级念初一了。
    爸爸去世是一个转折点,他去参加大学的周年校庆,喝了两杯酒,晚上躺在宾馆里,心脏病发作一命呜呼。
    爸爸走得突然,全家都措手不及,让所有人都承担着巨大的精神压力。爸爸的死,对小志是否有直接影响,现在已经无从考证了。但正是从那个时候起,小志开始变得很怪。
    先是该死的头疼病,让他经常在课堂上毫无症状地发作,接下来,妈妈就被一次一次地叫到学校。
    “我们觉得小志不太适合过集体生活,不仅影响别人,而且对自身的发展也不利。”
    尽管小志每次考试,都能毫不费劲地得100分,可妈妈还是把他领回了家。
    妈妈关心的重点开始偏移,渐渐地,她不再关心小志了,而是把精力放到了姐姐身上。当姐姐被保送到少年科技大的时候,妈妈干脆请了长期病假,跑到合肥去陪读,等到姐姐拿了硕士学位,留学美国之后,妈妈索性就离开了中国。只是花钱找了现在的这个阿姨,负责小志的吃饭问题。
    上次通电话还是在三个月前,只有短短的几分钟,而且几乎都在和阿姨说话,留给自己的只有两三句话,诸如“要听阿姨的话”,或者“电话费很贵,不和你说了”之类。
    这不应该是一对母子应有的状态吧?小志有些茫然了。这种感觉其实由来已久,只不过以往一直在逃避这个问题,今天被胡晓点破之后,他感到了深深的悲痛。
    “不会的,妈妈不会不要我的。”小志还在逞强。
    楼下传来的纸条上,写了一个“唉――”字,像是长长地叹了一口气儿,“那好吧,其实我们都很可怜的。”
    “我能见见你们吗?”小志突然间有了这个强烈的冲动。
    姐妹俩想了一会儿,“今天太晚,爸爸马上就要回家了,明天吧,明天一早,等爸爸妈妈上班以后,你来我家玩吧!”
    第二天,小志起了个大早,穿好衣服坐在客厅里。八点过后,楼里的人陆陆续续地去上班。喧嚣声后,是一阵寂静,整座楼都空了。
    小志用小镜子在对面的楼上画了一个大大的圆,还没画完,楼下就有反应。他整理整理衣服,带上门下楼。
    比起上一次见面的突兀,这次算是有备而来,起码不会再恐惧了吧,但一想到要和胡晓、胡菲这样奇特的女孩见面,多少还是有点紧张。
    敲了门,瞬间开了一条缝,姐妹俩早就等在那儿了。门后传来既熟悉又陌生的声音,“是小志吗?”
    “嗯!”
    门被打开了。
    小志屏住呼吸,虽然神交已久,但正式会面却是第一次。小志的视线不知道该往哪里放,低着头,双脚搓着地板。
    “快点进来吧。”很好听的女音,是姐姐胡晓的,她站在门边上,把小志让进了屋里。
    小志站在原地,偷偷地用余光打量着周遭的环境。两个卧室的门关着,视野里客厅的格局,和小志家差不了多少。
    灰色的水泥地板,一张木桌子摆在窗口前,桌子上铺着玻璃板,底下压着一张照片,照片上是一对中年男女,可能是姐妹俩的父母吧,照片里没有胡晓她们的身影。
    如果说有什么不同的话,客厅里书异常的多。除了前面看到的桌子,其他靠着墙的几乎都是书架,架子上排满了书,种类颇多,依次被分门别类,小志看到了《十万个为什么》之类熟悉的书名,还有从小学到中学的各种教科书,但更多的从来没见识过。
    这姐妹俩不上学,看来都是通过这些书籍来了解世界的。
    “你好!”看到小志局促的样子,姐姐胡晓首先打破了僵局。
    “你……你们好!”小志抬起头。
    老实说胡晓还是长得很好看的,梳着一个刘海,鼻子翘翘的。从正面看,根本发现不了她的异怪,但是一侧身子就不对了。因为有了心理准备,所以小志并没有过大的反应。
    胡菲从后脖子处,向他问好,“你好啊!”
    胡菲的脑袋是斜生出去的,自然情况下,永远都低垂着四十五度角,她要很费劲才能抬起脸来,模样和她姐姐一模一样。
    果然如她们所说,日常生活中所有的东西都是一人一半的,就连和小志面对面的说话,也是一人一句,她们侧着身子,轮到谁说话,就把脸转过来,默契程度显然是多年磨合下来的。
    她们为小志准备了冰镇汽水,一边喝着,一边就着昨天的话题聊了下去。本来是好朋友之间首次见面,可因为话题沉重,所以气氛反而显得有些压抑。小志的沮丧自不必说,胡晓总能认真地安慰他两句,胡菲则活泼得多,还时不时地蹦出几句笑话。
    “其实每个人都是有烦恼的,人生就是这个样子。”胡晓这样说道,这样有水平的话,小志是怎么也想不出来的。
    “难道你们也有烦恼吗?”
    “谁会没烦恼呢!”小志的问句,就像是悲伤情绪的引子,一下子就让她忧伤起来。
    “怎么了?你们也可以说给我听听,看看我能不能帮上忙啊!”
    胡晓不说话,她也把头垂了下去,像是有什么难言之隐。
    “这有什么呀,我来说吧!”胡菲把脸转了过来,她努力把头抬起来,笑呵呵地说,“医生说过,因为身体负担的原因,十四岁之前,如果不动手术,我们俩很有可能都得死。”
    小志吓了一跳,这是先前从来没有得到过的消息,看看胡菲的表情,不像是开玩笑,可谁又会如此轻松地诉说自己的生死呢?
    突如其来的意外,让小志顿时愣住了,过了一会儿,才记起来开口说话,“要动什么样的手术啊?”
    “当然是把我们分开。”
    “分开?”小志惊奇地看着她们俩,怎么分啊,总不能从中间一劈为二吧。
    像是猜透了小志心中的疑惑,胡菲接着说道:“我们的身体上只能留下来一个脑袋,这样说你明白了吧!”
    小志还是有些不理解,他使劲地想,那么另一个脑袋去哪里呢?
    这时姐姐把脸转了过来,脸上流露出了悲痛。她嘟起嘴,示意小志不要再问下去了,小志一下子就明白了,要切除一个脑袋,被切除的那个必死无疑,而看她们生长的模样,妹妹必然是选择的对象,也就是说,要用胡菲的生命,来换取胡晓的存活?
    这是多么残忍的事情啊!
    真正意义上形影不离的俩姐妹,最终的宿命却是牺牲一个,成全另一个,这得经受多大的心理煎熬?可胡菲口气异常轻松,仿佛在述说一件别人的事情,这就是课本上所谓的“革命乐观主义”精神吧。
    小志对她的敬佩之心油然而升。
    “那岂不是没多少时间了?”
    “嗯,其实年纪越大,手术的风险也就越大,之所以拖到现在,可能也是因为爸爸妈妈迟迟下不了决心。”胡菲回答道。
    “现在还不一定选择留下谁呢?”胡晓小声地补充道。
    胡菲豁达地劝慰着姐姐,“这有什么好和我争的,留下我,难道一辈子做一个脸朝后,低着头的怪物?”
    小志今天下来是寻求安慰的,可听完姐妹俩的故事,他觉得对方的经历比自己要悲惨得多,对面坐着的可是一个行将要死的人啊,可她却还能如此淡定。
    姐姐胡晓把话题转了出去,小志压抑住自己的好奇和同情,识相地跟着姐姐聊起了其他事情。
    时间过得飞快,一上午的时间很快就过去了。小志发现姐妹俩虽然懂得很多,但她们从小到大,竟然从没出过门,经验多数来自书本,而对于基本的生活乐趣几乎一无所知。
    她们没有去过动物园,没有荡过秋千,没有去过少年宫,甚至没有摸过真正的小猫小狗,所有的一切都是从书本上认识的。所以当小志给她们述说自己短暂的学校生涯时,她们羡慕和好奇的神情不言而喻。
    “学校那么好玩,你怎么不去了呢?”
    小志有点不好意思,“我,我――”他把自己在学校里的所作所为说了一遍。
    姐妹俩瞪大着眼睛看着小志,“这就是你不对了,你干吗要这样做啊?”
    小志把头低了下来,像个犯错的小孩,“我也不知道,当时脑子一片空白,实际上我都不记得自己这样做过了,这些都是别人事后告诉我的,别人都这么说,我也只好相信了!”
    胡晓觉得不可思议,可胡菲倒是觉得可以理解,“也许我们的脑子真的有问题,哈哈哈,昨天就给你说过了,我脑子经常就会出现一些莫名其妙的画面,连我自己也不知道它们是怎么出现的,有时候就是吃着饭,然后这些东西就像画片一样映在眼前。”
    “哎,对了,说起画片,你这两天有没有画过什么新东西啊!”
    “没有。”胡菲嘟着嘴说道。
    “为什么啊,那些画面不出现了啊?”
    “不是的,恰恰相反,这两天有两个人总是出现在我的脑子里,可我觉得那画面太吓人了,所以不想把它画出来。”
    小志抬抬眉毛,太吓人?比起长着狗尾巴,还有被切开大脑的少女,有什么比这些更让人觉得不愉快的呢?
    好消息是经过不懈努力,这次多少有了一点发现。勘查人员在第二具尸体发现的窑洞里,找到了一颗新鲜的纽扣。
    坏消息是这颗纽扣太普通了,普通到几乎没有任何价值。以电厂为中心点向四周扩散,更大规模的排查仍在继续。
    刘从严感到事态严重,这绝对是他从警以来遇到过的最大的案子。
    他怀疑自己的辖区内出现了一个变态杀手。专门在偏僻地方,以十五六岁的女中学生为目标。已经死了两条人命,都是花季少女,作案动机不明,作案手法诡异。
    1993年,人们对连环杀手的概念还很模糊,只知道那是资本主义社会才有的毒瘤。刘从严对这样的案子可以说是一头雾水。
    这天晚上,刘从严和达子来到崇阳区联防大队了解情况。
    崇阳区辖内地形复杂,人员混乱,流动人口多,本市著名的四码头娱乐圈,也属于其管辖范围。除了混子聚众之外,原来在码头边混饭吃的壮力,并没有因为码头的拆除而搬迁。他们大多数来自外地,在狭小的巷子里,落地生根,传宗接代。可以说是鱼龙混杂,藏污纳垢。
    刘从严过来摸排可疑人物,联防大队也有自己的事儿在忙,一个叫陈剑的混混,半夜在江边被人挑了脚筋,看上去像仇杀。
    这样的事儿屡见不鲜,本市民风强悍,十四五岁的少年下手远比成年人残忍,就算是闹出人命,也并不是什么奇怪的事儿。
    刘从严和联防队的人,聊到九点多钟,没什么实质性的信息,刚准备走,突然来了几个家长,说是自己的孩子放学后一直没回家,找也找不到。
    刘从严顿时警觉了起来。是不是和此案有关还不知道,但很雷同,受害者都是前一晚失踪,第二天就发现了尸体。于是和达子留下来听取案情。
    原来失踪的还不止一个,是一男一女。他们是同班同学,市十一中高一学生。
    两人是恋爱关系,放学之后来到东门文具批发市场“淘”文具(这是家长在寻找过程中,听他们的同学说的),结果到现在还没有回家。
    刘从严心里一紧。东门文具市场紧邻电厂,和前两起案子所涉及的地段有着紧密的联系。难道又是一起凶杀案?
    也许是虚惊一场,刘从严怀着侥幸心理宽慰自己,毕竟这回失踪的人数和性别都和以往不同,但还是不能掉以轻心。为了稳定住家长情绪,刘从严让达子继续了解案情,自己则偷摸溜回市局,不管怎么说,要按最坏的打算处理,这样的话就必须安排搜救工作了。
    如果真和前两起案子有关联,显然这次更为严重,一口气儿失踪了俩,说明罪犯的行为在升级。刘从严调动了几乎所有可以调动的力量,出门寻找这两个孩子的下落。
    家长们一定不知道,正是因为更严重的后果等着他们,所以才让他们失踪的孩子受到如此“高规格”的待遇。
    按照老师的要求,林涵把参赛的报名表填完整交了上去。满打满算只不过还有几天的时间。临时抱佛脚,总比一点不准备要好。
    林涵已经停了课,一门心思扑在后面的比赛中。说起来他还是很刻苦的,加之颇有天赋,得奖貌似很有希望。
    难者不会,会者不难。事情就是那么简单,对于很多人一辈子都不可能完成的舞蹈动作,林涵却轻而易举就能达到,而且还完成得颇有感觉。
    现在,他的一家子都在全力以赴备战。
    林涵出了少年宫的门,警觉地看看四周,自从那晚在江边“伏击陈剑”之后,他一直有所顾虑。一方面害怕警察会找上门,另一方面陈剑的手下如果得到风声,也会肆无忌惮地报复。
    两天过去了,似乎一切都很平静。
    他沿着少年宫门口的那条马路前行,尽量在人多的地方走路。此举是为了防小混混的,比起警察,那帮人更为凶狠,是真动刀子,尽往要害上扎。
    同为此类人的林涵,当然深谙其中的凶险。
    比起苏巧的死,陈剑的下场显然还不足以平息林涵心中的怒火。但这几下也够他受的,估计下半辈子想站起来都困难。
    本来林涵的本意是要置他于死地,但阿中劝得没错,打架伤人的事儿在本地层出不穷,警察根本来不及查。一般来说,过了三五月――或者更短,如果没有直接的线索,也就被别的案子压下去了。
    但命案不同,调查的力度要大得多,而且永远不会过期。
    林涵所要做的就是撑过这一个月。如果他能够在比赛中得奖,老爸说了,花多少钱也要把他送到北京专门的舞蹈学校进修。
    林涵的老爸没什么文化,和阿中的父亲负责整个电厂的民用和工业用水,每天提着个塑料桶,四处检查水管和净水工作,但是在儿子前途的问题上从来不含糊。
    林涵到了一个公交车站,站在树后,耐心地等着两部公交车开过,确定没有可疑的人在跟踪他,然后才转身离开。
    到达目的地,天已经擦黑。还是上次那间民房里,除了阿中、蒋光头和妹子,这次还多了几个人,其中有两个女孩。相互寒暄了几句,一行人来到了街边的小酒馆吃饭。
    伏击陈剑之后,这还是他们第一次碰面,算是庆功宴,席间喝了不少酒,从蒋光头对那几个陌生少年毫不避讳此事看得出来,那些都是心腹。
    可林涵还是有些不高兴,毕竟这不应该拿出来炫耀。没有不透风的墙,事情很多时候都由自己的嘴开始变糟糕的。
    “听说你是为了我们学校一个叫苏巧的女孩?”蒋光头问道。
    林涵皱起了眉头,他看看阿中,这小子连这个也说了。阿中一脸无所谓的样子,仿佛在讲“这有什么关系,大家都是兄弟。”
    “苏巧那案子,是刘莎她爸爸办的。”蒋光头指了指身边的一女孩。林涵敏感地看过去,一个小小的女孩,穿着天蓝色的牛仔裤,白t恤。
    蒋光头顺势要把手搭上她的肩膀,被女孩厌恶地推开了,“他不是我爸。”
    人群中传来“哧哧”的窃笑声,蒋光头面子上过不去,可又没办法,“喝酒、喝酒。”他举起酒杯给自己找台阶下。
    “喂,听说你是市舞蹈团的。”刘莎转过脸问林涵。
    “嗯!”
    “你们都跳什么舞,迪斯科?”
    “那些都是业余的人玩的,”阿中喝得有点多,在一旁替林涵炫耀,“我兄弟练的都是硬功夫,一抬腿就是劈叉,没十几年的功夫下不来,从小就练的。”
    “是吗?”刘莎张大嘴对林涵上下打量了一番,“真厉害。”
    “谈不上厉害不厉害的,多练练就会了。”林涵倒是显得很谦虚。
    蒋光头转着眼珠,似乎听出了一点名堂,“这个我也会!”话语中醋意十足。
    刘莎不耐烦地翻过去一个白眼,想说什么,又什么也没说。
    “这年头练那么多真功夫也没用,主要靠人多,抽刀一剁,你有气功也没用。”蒋光头接着说。
    他把话题又转回到了本市混混间几场著名的战役中来。言谈中硝烟密布。蒋光头是同文中学混混中“一盏灯”,这个林涵是有所耳闻的。要不然也不可能聚拢到那么多人追随。
    但似乎那个叫刘莎的女孩对此并不感冒,她对林涵更有兴趣些。
    “苏巧的事儿,是陈剑干的?”她问林涵,“据我所知警察查了半天都没查出来,你是怎么知道的?”
    林涵没作声,他不想把难言之隐说出来,阿中喝得有点多,在一旁刚跃跃欲试地想把其中的原委说出来,被林涵在桌子底下猛踢了一脚止住了。
    “别跟你爸说。”林涵偏头对刘莎说道。
    “那不是我爸。”刘莎埋怨道。
    林涵好奇地看着嘟着嘴的刘莎,“行,那你别跟他说。”
    看见林涵和刘莎俩竟然说起了悄悄话,蒋光头再次把话题转了出去,“阿炳台球室的那几个小子,昨天调戏刘莎来着,我们改天去教训他们一顿。”
    阿中赶忙表示愿意同去,“都是兄弟,这忙一定会帮,去砍了他们,是吧?”他拍拍林涵的肩膀,“我们都会去的。”
    林涵不好说什么,只能点点头。
    蒋光头还算满意,“谁敢欺负我马子,这不是找死嘛!”
    喝完酒,出了小酒馆的门,林涵一个人走在最前面,他想要快点回家,刘莎从后面跑了过来,站到身边,轻声说:“下次你跳舞的时候带我去看看呗。还有,我不是他女朋友。”她指指不远处的蒋光头。
    林涵一愣,然后礼貌地说道:“嗯,好的。”
    执行任务的时候,刘从严顺路回了一趟家。家里的灯亮着,可开门转了一圈,却不见刘莎的踪影,他顿时担忧了起来。
    刘从严整天在尸体堆里打转,多少有些神经质,遇到问题第一个是往“会不会出什么意外”上想。更何况现在是非常时期,马路上还游荡着一个精神病,操刀跃跃欲试,刘莎的年纪正好是他选择的对象。
    他带着门出来,敲开了隔壁人家。还好,刘莎正坐在饭桌上看电视呢!
    “老刘回来了!”邻居拿出个凳子给他坐。刘从严工作忙,经常没日没夜,所以在这家交了饭钱,如果自己没及时赶回来的话,刘莎就在这儿吃饭。
    邻居家也是个女孩,和刘莎差不多大小,两人正在看着电视剧。
    “怎么出来时家里的灯也不关?”刘从严口气里带着责备,但实际上悬着的心却一下放松了下来。
    刘莎转过脸来看了他一眼,什么也没说,又把头转了过去。
    刘从严本来想问句,“作业写完了没?”话到嘴边又咽下去了――问了也白问。
    “刘莎来,我有事跟你说。”他招呼着。
    刘莎不耐烦地回答道:“还没完呢!”
    受了冷落的刘从严有点尴尬,站在客厅里不知所措,“我马上要走了,就跟你说两句话。”
    刘莎还是没搭理,把刘从严电线杆子似的晾在客厅中间,倒是邻居家的小姑娘看不下去了,推了推她,刘莎这才站了起来,满不情愿地跟着刘从严回到自己的家。
    “我说,马上就要中考了,你多少也得看点书吧。”刘从严一进门尽量用温和的语气说道。
    刘莎坐到客厅的椅子上,低着头,“学也学不进去,初中毕业后,你给我找个技校,过两年我就能上班了,只要一挣钱,我就搬出去住。”
    听了这话刘从严心里很不是滋味,可一下子又不知道该怎么接下去,“你,你总不能就这样放弃自己了吧,你不用对得起我,可你总得对得起你父母吧!”
    刘莎身子颤了一下,把头抬起来,怒目望着刘从严。刘莎的目光就像一把剑,硬生生刺得一米八大个的刘从严赶紧把视线转出去。对着杀人犯都不怵,可现在刘从严竟然不能直视刘莎的眼睛。
    这个话题很尴尬地结束了。
    有一句说一句,刘从严可是本市有名的硬汉,部队侦察兵出身,对越反击战的时候,他所在的部队直接开到过中越边境,这种履历,本市的公安系统屈指可数。
    别说杀人越货的歹徒,就算是穷凶极恶的反动派,他也没放在眼里过。可偏偏对眼前这个十四岁的小女孩手足无措。
    他不敢对她施以重压,像上次那样,喉咙稍微响点骂了两句,直接离家出走,导致刘从严托了几乎本市所有的警察,才满城风雨地把她找回来,他可不想再这样来一回。
    刘从严缓和了一下情绪,清了清嗓子,“最近少出去。”刘莎不作声。
    “你们学校那个叫苏巧的女生遇害的事儿你知道吧!”
    这话题似乎对她有吸引力,刘莎歪着脑袋,看着刘从严。
    一般情况下,刘从严不会把案子带回家里,更别说讲给刘莎听了,可特殊情况特殊对待,不管用什么法子,哪怕把她吓唬住,总比万一发生什么事儿要好。
    “凶手还没抓到,专门对你这个年纪的女孩下手,已经死了两个了,还失踪了两个!”
    “什么时候的事儿?”刘莎问道。
    看来这招还是管用的,刘从严窃喜,“就今天的事儿,不过你别和你同学说,这些都是机密。”
    刘莎点点头,心里却很纳闷,今天的事儿?杀死苏巧的陈剑,不是已经给蒋光头他们废了嘛,怎么还能出来害人。
    “知道了吗?在破案之前,每天放学就赶紧回来,别一个人走路,不要和陌生人说话,哦――对了,电厂那边也别去!”刘从严叮嘱道。
    “知道了!”刘莎回了一句,然后就不再说话了。
    八里河八里长,从阳明水库由西向东沿着本市的边缘淌过。
    这条不长的水道,有些历史渊源,原先叫龙开河,据传河底下有条龙脉,直通不远处的山峦。八几年的时候,政府心血来潮,想要填河造路,淤塞了河道,恰逢那年水灾,洪水从水库溢出来,淹了大半座城市。
    这孽造的究竟和传说有关,还是自然灾害,到后来谁也说不清,但可以肯定的是,每座城市遇到这种倒霉事儿,都会有某种默契。果不其然,不久之后,政府就草草地又挖开河道。原来的规划不了了之,早先的清波碧澜就变成了宽一点的臭水沟。
    臭水沟两边是芦苇丛,南岸这头的这片,大概宽有个一两百米,然后是一条泥巴路,歪歪斜斜地通往东门文具市场。
    现在是半夜两点多钟,天上下着毛毛雨。芦苇丛里手电筒的光线此起彼伏,整个刑警大队,还有附近的联防队的人,都在这儿展开搜查。
    三小时前,走访东门文具市场的几个民警,有了一点发现。幸亏大多数批发商都住在店里,民警们一家家敲门,从几个老板嘴里得知,对失踪的俩孩子有印象。
    那两个孩子去过他们的店,买了两块垫板和笔盒就匆匆离开的。比较奇怪的是,这俩孩子买完东西,并没有回市区的家,而是反方向往八里河的方向走来。
    据最后一个见到失踪者的老板述说,那是在五点多钟,两人低着头,仿佛怕被人认出来似的,当时老板还吆喝他们进店看看,他们理也没理就走过去了。
    民警询问,这俩孩子附近有没有什么陌生人同行,或者在跟踪他们,被目击者否认了。东门外的这条小泥巴路,周围全是农田,视野很开阔,一直走出去五百多米,他们身边一直没有出现过其他可疑的人。
    这就难以推敲了,他们放学不回家,去哪儿呢?刘从严得到这个消息之后不敢怠慢。无论背后的隐情是什么,总得优先把它想成那个凶手又作案了。
    五点多失踪,那时天还亮着,如果凶手依然在路边伏击,可一下子运走两个人到某个偏僻的地点,开始他变态的行为,终归有点麻烦,中间一定会有个藏尸“中转”站。这是一个很容易的推理。
    如果这个推理正确的话,显然,八里河边上的芦苇丛就是再合适不过的地方了。所以刘从严做了要搜查芦苇丛的决定。
    可工作刚一开始,就发现了困难所在。这里的芦苇丛虽然不“浩瀚”,但很狭长。刘从严的人手有限,又是半夜开始工作,周围的泥巴路连个路灯也没有。要在漆黑中找到线索,并不是什么很容易的事儿。刚刚过去的三个小时一无所获,到了现在天公居然还不作美了。
    刘从严抬头皱了皱眉头,“达子!”
    达子从后侧提着手电筒走了过来,一脸不知是汗水还是雨水,“师父,找我?”
    “让大伙把几个点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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