枚不知所踪。
    所以帕迪的掩护战术非常成功。
    杜兰在怒气的催使下将所有的力量都用来诅咒未出世的龙,完毕之後,失去支撑昏倒了。这一昏就是很长很长时间,帕鲁迪克接替了他的责任,与卢克一起将幼龙抚养长大,其中搬了好几次家,免不了要东躲西藏,好在米雪儿本就是个善解人意的姑娘,圣对这些也是毫无怨言。
    为了治疗杜兰的伤势,帕迪就用许多魔法药材混合在水里,让他在这种环境里静养。可是杜兰本身是个半亡灵,一切的治愈法术对他来说都疗效甚微,即使是用药,也是进展非常缓慢的。
    杜兰曾对帕迪说过,假如他没能醒过来,就杀了他,再把两头幼龙杀掉。最好在成年之前动手,否则,等它们长到成年力量不可同日而语,便是有心无力了。
    说这话的时候他是认真恨著。
    帕鲁迪克点了点头,算著一日一日地过下去,杜兰始终未曾清醒过来,却迟迟没有动手。每当一年流逝,帕迪就告诉自己,再等一年好了。这种充满祈求和希望的心境,多多少少影响到了米雪儿和圣。他们彼此就是最好的玩伴,甚至夸张点说,像极了一对恋人――帕鲁迪克毫不怀疑,等他们长大後就会真真正正地成为恋人了。
    话说回来,杜兰的记忆一直停留在以前,现在对外界的事物完全处于茫然之中,只有冷漠以待。同样的,他见到洛伦和约翰长成了大男人,样貌有了些许变化,却还是潜意识里觉得两人只是个小孩罢了。
    直到,被压在两人身下供其肆意亵玩的时候,杜兰才明白事情真的不一样了。这个世界,早已不如自己原来所想的那般了。
    那个不愿面对的事实,放到此刻,似乎都没有什麽大不了的了。
    伊文的死,对他来说难以接受。只要闭上眼睛,便是历历在目。诚然,他知道自己对伊文根本没有感情,然而杜兰很容易就习惯了伊文对他的好,尽管那是种没有保障的、虚幻的、不知道能支持多久的好。他发觉,自己是个懦夫,总把自己摆在很清高的位置,实际上却贪恋别人施与的恩惠。
    他很喜欢伊文的吻,情话,各种各样的相处的片段。他喜欢那跟夜晚相同颜色的头发,喜欢那乌黑的眸中水亮亮的光,为他闪逝的笑意,像个呆头呆脑的小狗狗,不管是沉默还是高谈阔论,都是一样可爱。
    每每思及此,除了无益的痛苦悔恨,杜兰只能睁大眼,尽量不让自己在无尽的黑暗空间中堕落。因为不睁开眼,就会仿佛看到男人在跟前似的。
    那都是假的。
    更不能让他接受的还是与洛伦他们的情事,那种放纵的感觉,令他体会到了极度的羞耻,还有快乐,一旦食髓知味,恐怕要万劫不复了。
    杜兰咬了咬唇,将脸埋在了素白的床单上,昏昏沉沉地进入了黑甜的梦乡。
    反正已经没有契约的约束了,所以,他要逃得愈远愈妙……他要去往一个没人听说的地方,任由时间侵袭苍白的记忆,到最後,心脏都麻木了。那时候他就差不多可以死了,安安静静的,不会有人替他送葬,这个世上,再不会有多余的人知晓自己的名字。
    chapter fifteen 争执
    更新时间:2012725 12:50:34 本章字数:5966
    维里斯发现他的东西不见了。
    为了找回,不惜花费任何代价。假如有人挡在他面前,他一定会绝不手软。维里斯下定了决心,但是别人的决心跟他也是同样的,因此,争锋相对已经不可避免。
    从荷梵来到大陆,路途迷茫,不过维里斯只需要根据洛伦留给他的记号,就能轻易地追踪过去。顿时,维里斯有了方向。他应该庆幸的,因为要是他的动作再慢一步,那些记号就会被洛伦统统抹消。除此之外他还有种更直接的方法――可惜的是,还没机会用上,就被两人在深山老林里拦住了。旁边显然没有多余的人。
    环顾四周,对目前的情势基本上了然了。维里斯心想,不要紧,那就问问他们吧,如果不说,就想办法逼他们开口。
    「我们又见面了,真高兴。」维里斯淡淡地说。
    对面的两人均是下意识做出了防备,约翰对他的态度感到有点诧异,几番挣扎,还是忍不住上前一步,问道:「你要干什麽?跟我们动手吗?」
    「看你们的选择了。」维里斯侧头,用黑漆漆的寒眸盯著两人,「告诉我,他在哪里,我就不会跟你们纠缠了。」虽说他还没有成年,而他面对的又是两头成年龙,可他说出这番话时,却毫无惧色,相反,还有些隐隐的轻视。
    「他?」洛伦说,「我可不记得,你跟他有什么关系。」
    维里斯眨了眨眼,不客气地堵住了对方的嘴:「是不是又管你什麽事。」
    放在以前维里斯绝对不会这样说话。两人都是眉头微蹙,感觉到十分的不对劲。约翰想起不久前洛伦对自己的告诫,说是,决不可以把现在的维里斯当做朋友看待――现在的?那又是什麽意思?
    约翰大力皱眉:「醒醒吧,维里斯,难道你打算跟整个龙族为敌?你知道你犯下的事情有多严重吗?」
    且不说他杀的是族中长老,是他的养父,抛开这一切,单单说同族相戮这一点,便能让维里斯从此陷入万劫不复的境地。而且龙族史上,在那篇长长的,几乎跟世界齐寿的历史书中,还从未出现过这样的例子。如此严重的罪行,假如维里斯被抓回去了会怎样呢?仅仅是假设出来的后果,就足以令人不寒而栗了。
    维里斯没有回答,只是眯起寒冽的眸,拔刀迎战,锋刃幽幽蓝光看得两人心中一凛,看样子,他毫无疑问是打算继续执迷不悟下去了。
    废话,少说。他缓缓做出了这个口型。
    维里斯当真要跟他们厮杀吗?
    在旁人包括当局者看来,确确实实是如此,没错。洛伦知道他的速度很快,由此,愈发觉得那个念头正在逐渐成形,变得更加稳固坚定了。
    ――必须现在就杀掉他!
    而约翰所想的是:必须现在就阻止他!
    尽管各人有各人的念头,不过,这些都影响不到维里斯的判断。他感受到狂风的怒啸,沙尘扑面而来,似乎要给他迎头痛击,却只能让他逆向反行。
    周围好像起了火灾,灌木丛边冒出滚滚白烟,土地崩裂,还分为两部分,另一半是极寒之地,树杈上挂著冰冻的霜,中间是干涸的区域,风沙漫天,除了施术者没人能看清楚眼前的状况。那抹蓝光从战场上消失了。维里斯将自己隐蔽起来,恶劣的气候容不得他寻找地方躲过。
    有人靠近了他。维里斯蓦然惊觉,脚下的地面开始摇晃了,於是他往后退了一步,眼前闪过数道交错的刀,不,那是风刃。他翻身跃过,转头跑远。
    之所以布下如此艰险的阵势,无非是怕他逃走。还是说,他们对自身的实力没什麽信心呢?维里斯轻哼,开始往阵势中心移动。他没有想过反咒,何必要破坏辛辛苦苦铸就的环境,要知道,这对他来说非但不是坏事,还是个值得庆幸的掩护。
    维里斯首先找到了红龙,后者丢出了几枚爆火弹,却没有进行追击,而是用略显犹豫的眼神看著他。这小子,还是心思挺善良的。维里斯暗道。
    不管是叛徒还是怎样,约翰都认定事情没这麽简单,其中肯定有些外人不知道的隐情。约翰巴望著维里斯能告诉自己,或者,至少给龙族的伙伴们一个交代。但是维里斯注定要令他失望了。
    总之顺利过关。
    所以,关键还是在于……
    维里斯对洛伦没什麽好感,也没什麽特别的反感。在他还什麽都不知道的时候,顶多是觉得洛伦望自己的目光刻薄了一点,表现是冷淡了一点,不过,那时是小孩子,会有这样的排斥反应也不是不可以理解。
    然後他又想起更早的时候,那时候,洛伦更小了,望著他的目光绝对比现在还要可怕。就像是自己明知不可为,却偏偏要做不自量力虎口夺食的事似的。
    自己有夺过洛伦的食吗?
    维里斯很困惑,到现在他终於明白了原因,却只有不可思议的感觉。原来,敢情是,洛伦从十岁左右开始就对那个人有所念想啦?所以,才会这麽巴不得让自己死?
    维里斯想了半天,觉得这个推测是最靠谱的。突然间温度骤降,一下子变得冷飕飕的了。他抬眼望去,只见洛伦冷著脸走来,明明没有什麽动作,一举一动,反倒让他感到颇为压抑。成年龙所释放出的威压,决不是未成年龙能比的,冰元素在空气中无处不在,冷到人骨子里都结冰、都麻木到没有痛觉可言了。
    「你是不是有点害怕?洛伦,」维里斯在千吨般的沉重威压下勉强开口道,「我想,你们应该一斤见过…见过他了吧。」他说到一半,被掐住了嗓子似的,「明知道,你永远都得不到他……」
    洛伦脸色难看地咬紧了牙关,却是冷笑著说:「你真会讲大话。」
    「总比你…连讲大话的资格都没有……要好些。」
    空中寒气更甚,洛伦沉默,重重寒冰映衬下银眸意外显得妖诡,紧紧盯著表情淡然的维里斯,仿佛希望从他身上盯出个洞来。洛伦想象不出,假如这人真是维里斯的话,怎麽会跟自己说这种话呢?
    「你到底是谁?」
    「你说呢。」
    黑暗守护结界自动浮现,猛然爆发出元素打破了战场上的平衡,维里斯身前运转著六角星符,用来对抗洛伦的强大威压,「洛伦,你知道我是谁的。」他扬起一丝玩味的微笑,有些硬邦邦的,更像是在嘲讽对手的天真。
    洛伦垂眸,掩住了自己直白的恼恨,淡淡道:「好,那麽,让我看看究竟你有什麽资格,敢在我面前提起他的名字。」
    维里斯横刀在前,蓝光闪烁,正要施展潜行。
    「等等!!」
    不知为何传来约翰远处的大叫声,随後顿了两秒,又喊道:「不好意思,打断你们一下,真的有点急事啊……你们俩都过来啦。」
    好好的战斗还没开始就忽然被弟弟搅合进来,用了那麽烂的借口,明显是要维护维里斯。洛伦差点一口气没提上来,甚至在内心发了火,到底谁才是你亲大哥啊!
    倒是维里斯收了手,带著奇异的视线瞥了过去。
    「怎麽,你不过去瞧瞧?」
    虽然气是气的,洛伦也是担心约翰那边真会出事,便咬牙道:「去。」不打算理会维里斯究竟什麽表情,转身往声音源处奔去。
    约翰半蹲在地上,拿干瘪的树枝戳了戳晕倒的女孩。
    「喏。」
    「喏什麽喏?」洛伦恼道,「这叫急事吗?」
    「路见不平,当然要拔刀相助了。」约翰严肃地说,假装自己之前没有忽视这个女孩,直到现在才刚刚发现似的。「你们看,这个小女孩多可怜啊,出来买东西居然昏倒在路上,半天不回去,人家父母不知道有多著急。换个角度思考,要是我们有个女儿,有天出去买东西,居然昏倒在路上,半天不回去,我们会不会很著急很著急著急到快要疯掉呢……」
    洛伦的脸黑了:「嗦。」
    维里斯也黑了:「麻烦。」
    约翰委屈地眨了眨眼,遗憾地发现对面前的两个人都起不到效果。哼,大哥还要拆台,回头到妈咪那里告你一状。他翻过地上的人,看了看她确定是个女孩,有点发愁地想,这下该怎麽办呢?
    「喔,她是……」洛伦见到女孩的面部,大吃一惊,「那个……那个,那个谁……」
    「到底是哪个谁啊?」约翰皱眉。
    维里斯若有所思地望著他们。洛伦明知道自己见过这女孩一面,此时却无论如何都想不起她的名字了,只能原地团团转了几圈,倏地灵光一闪,镇定下来,抚掌缓缓道:「那个……对了,米雪儿。一头还没成年的母龙。」
    「她就是?」
    约翰说:「那我们该把她送回去才对。唉,不知道她为何会晕倒在这里呢。」
    维里斯忽然想到了个很妙的办法,目光在米雪儿的身上凝住了。但在他出手之前,洛伦同时意识到了这一点,飞快地挡在了他面前。
    「你们干嘛?这时候还打?」
    「把她交给我。」维里斯平稳地说道。
    「然後让你逼问她杜兰的下落?」洛伦冷笑道,「你想得真美。」
    莫名其妙地扫视了他们俩一眼,约翰愈发不能明白这两人到底在争什麽。就算维里斯背叛龙族在先,是错,可是怎麽会跟杜兰有关系?大哥想得太复杂了点吧。
    「我不懂,你能容忍他,」维里斯指向约翰,又指回自己,「为什麽不能容忍我?挑明了说,反正我们都是喜欢同一个人的,你讨厌我,这无可非议,但是你就能跟他分享自己的爱人吗?」
    「他是我弟弟。」
    「现在的我应该也算是你的弟弟吧。」
    洛伦的怒意因为这句话噌噌上涨,「你?你不配。」他看向维里斯的时候,带有极大的偏见,以及面对臭虫般的蔑视,「你的血统那般脏污,怎麽可能是真正的龙!假如是,就不会狠心对自己的同胞下杀手了!」
    约翰瞪大了眼睛,蓦然有些不能置信地看向维里斯。
    似乎想到什麽。
    此话一出,再无和平交涉的可能性了。维里斯放弃了刚才的念头,看了他们一眼,慢慢朝后退去。这个举动并未引起反应,显然在场诸位没有打下去的欲望,都把注意力放在了女孩的身上。於是他快步地走开了。
    洛伦盯著他远离,突如其来地唤道。
    「伊文!」
    维里斯的背影微微凝滞了下,没有回头,继续往前走去。
    作者有话要说:握拳,想到结局问题,觉得让杜兰一个人逍遥自在地去旅行也不错啊……不用管这帮熊孩子了,多好啊(??)
    chapter sixteen 撒娇
    更新时间:2012725 12:50:34 本章字数:8331
    天灰蒙蒙的,下著绵绵的小雨。
    床头放著一束花,红色的,热情活泼的花瓣,还有嫩黄的芽怯生生地冒出头来,配上雪白的折纸摊在桌上。杜兰侧著头望了一会,觉得这花跟外面的天气,也跟他的心情不太相衬。
    那日之後他只是昏睡过去,醒来却没有感到多大不适,想来在无知觉中已经被清理过了。杜兰对一切的印象都停留在许许多多年前,如今枕边空荡荡的一个人没有,突然觉得一阵恐慌,好像自己遭到全世界的遗弃了似的。他生出这个念头的同时,立刻开始唾弃起自己,又不是女人,竟然还春花秋月地悲叹个没完没了。
    杜兰坐起来呆呆地盯著窗户,双手托著脸颊,搭在床上的腿微微弯起,古朴的花梨木窗棂上没有半丝灰尘,眼神不知落到了何处,非常少见地迷茫了起来。
    他只是在发呆而已。
    过了很久,他像是注意到了门外有人,慵慵地叫了一声,动也不动就那麽干坐著,抿起唇,蓝眸中流转星星点点的光泽,微弱得转瞬即逝。
    「你过来干什麽?」
    「啊……呃,先生,我是想问问你饿了没有……我有做点心……」
    「我知道。」杜兰仍然看著外面,只留给门边人一半侧脸,愈发显得他表情疏离得过分,声音飘得很远,「叫我的名字就行。」
    「好的!」米雪儿受到了鼓舞似的高兴,轻手轻脚地走过来,将刚刚出炉的甜饼干放在旁边,拘谨地坐了下来。空气静默下来,不时用眼角余光偷偷地瞥向那张隽美无双的侧脸。
    她本该很抵触这个人的才对,因为就是他,害得自己受了那麽多罪,连魔法都不能使用,还不能回到自己的族中。可是,她又忍不住觉得,这个人有很多难以言喻的苦衷。这种念头出现得莫名其妙,但合情合理,慢慢地说服了她的心。
    杜兰转头看了看她,良久淡淡地说了句:「很抱歉。」
    米雪儿有些小小的愉快起来,果然嘛,这人其实是个很好的人。只是那天发生了些乱七八糟的事,又是好不容易才醒过来,所以情绪不好也可以理解。
    「没关系,我能理解您。」米絮儿甜甜地说,末了,忽然发觉自己稍显唐突了。说什麽理解,可能会被误会成套近乎或者盲目的自信吧。毕竟,他们之间讲过的话,连五个指头都数得过来呀。
    「你哥哥呢?」
    杜兰想起那天挨了一巴掌的少年。
    米雪儿犹疑著答道:「……他在楼下,您很想见见他吗?那麽,我去叫――」
    「不用了。」杜兰挥了挥手,立刻让少女停止了动作。他并非真的有什麽话要说,只是心里突然划过一丝不大舒服的愧疚感――是的,他知道自己的脾气有点不对劲,最近发生的种种事情本来就很不对劲。「愿意陪我谈谈天吗,米雪儿?」
    「叫我雪儿就好啦。」少女眯眼笑道,「当然。」
    「你可是很怨恨我的吗?」
    「是的,以前当然怨恨过您,但是这麽多年都过来了。」米雪儿略微低下头静静地说,「我想,现在肯定不如您认为的那样子。那道黑暗诅咒,曾给我们带来过无与伦比的痛苦,也许,那比死还要难过。可是时间已经让我将痛苦全部忘却,这应该说是一种神的旨意吧……」
    她的手摩挲著膝盖,表现出少许惴惴不安来:「噢,您大概是不信神的,别介意我随口说出的那些话。反正,卢克叔叔已经想办法配制出了反咒药剂,帕迪叔叔对我们也挺好的,有时候我不想跟马可说话,就去找他。他总是十分耐心的,虽然看起来是很可怕的一类人,瘦得连肉都没有,单单就剩那副骨头架子了。哈哈。」
    难得的幽默细胞并没有换来杜兰认同性质的微笑。
    杜兰不觉得这有多好笑。或者说,即便他有一点点这样的想法,也是不认为自己可以笑得出来的。因为他著实很轻易就能看出米雪儿的讨巧来。
    有什麽必要?
    他心想,不置可否地撇了撇嘴角。
    米雪儿看起来极想让他尝尝亲手做的饼干,耐不过她的盛情,杜兰捏了块圆滚滚的小甜饼送进口中,瞬间明白了她自信的资本。那确实很甜、很好吃,有股浓厚而不腻人的芝麻香。
    突然他就想起自己以前做饭时的情景,开始什麽都不会,连锅都有可能被连根炸掉,端出来的成品永远是卖相可怕的东西。哪怕是最普通的土豆泥、洋葱牛肉汤,无论放不放佐料,都会变成一盘盘/一碗碗的黑乎乎的糊状物,上面飘著死不瞑目鲜辣佐料味道。
    那时候洛伦只是淡然地咽了下去,在他不忍卒睹的目光之下,不顾自身掐得死紧的拳头,同样淡然地说:「妈妈,你做得很棒了。」
    换做约翰的场合,那掩不住心思的红毛小鬼则会大大咧咧说出自己的意见,比如这里放盐多了;那里放油少了;蒜头不该和芥末混放的比例持平等等……偶尔还会因为他的手艺进步,幸福地眯起琥珀色的眼眸,巴不得上来给他个拥抱:「最喜欢你了!妈咪!再来一盘吧!」
    「好吃吗?」米雪儿怪兮兮地笑著。
    「嗯。」杜兰微不可察地点头,硬生生地把那句「不过,还有待磨练」给吞回了腹中。要是跟许久以前的他比起来,那就已经是特别美味了;要是跟被约翰挑剔的味觉磨练到炉火纯青的他比起来,那就是不太入眼的级别了。
    「是吗?那您就等于承了我的情啦。」米雪儿高兴地拍拍手,笑意更深,「因此我提个小小的要求,您应该不会拒绝的咯?」
    杜兰困顿地眨了眨眼,突然后悔起刚才咽下去的小饼干。敢情世上还是没有免费午餐的,哪怕是甜点也休想。不过,他也是好奇的很,这个小姑娘究竟在打什麽算盘?
    杜兰撑著侧脸,不愿多加纠缠,只是吐道:「说。」
    「我的要求就是,二十四小时以内您都必须待在这个房间里,不准离开,至于要干什麽,自然就随便啦。我会尽量满足您物质上的需供。」米雪儿的绿眸弯了起来,「请放心,您就算是再要一百盘香浓巧克力奶油抹茶多重夹心果甜华夫饼都没问题……不会多出任何附加条件,只有这一个小小的要求。您打不打算答应我呢?」
    他看上去真像那种会为了食物不顾一切奋斗的人吗?杜兰半晌找不到自己的声音,轻轻揉了揉额头,面对米雪儿亮闪闪的期待目光,外加自己之前才表达过歉意,总不能立刻就翻脸不认了。所以,他只好僵硬地颔首以示同意了。
    二十四小时内都待在房间里?
    这到底是个什麽怪条件?
    「您答应了?您是答应了?」像只小麻雀一般喋喋不休地追问道。
    「是的。」
    「太好了,天哪,你们听到了吗?」米雪儿不知道在跟谁说话,转过头,又猛然转回来,尴尬地笑笑,「没什麽没什麽啦。不好意思,杜兰,我先离开一会儿,有事可以在门口叫就会听到了。」
    「嗯、」
    房门打开,米雪儿走了出去。杜兰安静地坐了片刻,发现房门又被推开了。他以为是米雪儿去而复返,忘记拿东西,然後他想到可能不是,以为来者是他目前最不想看见的两个人――但他错了,两个都错了。
    由于过分的震惊,杜兰的眼睛慢慢地瞪得很大。
    有只小小的手扒开了门,紧接著,一个就目前来说是迷你型的洛伦走了进来。他吃惊地看著这个大约十岁左右的小洛伦,随後一个同样是迷你型的约翰走了进来。
    杜兰手足无措地面对著两个高度只及他腰的孩子,那无辜纯粹的眼神,令他恍然觉得回到了上个世纪的日子。他并不晓得洛伦跟约翰也很紧张,他只是微微咬著唇,带有几分期待和慌张不安地等待孩子们接近自己。
    是的,他在期待著两个小孩子走过来。
    洛伦试探性地往前迈了一步,见杜兰眨也不眨地盯著自己,心下知道战术奏效了一半,便放心地大步跑了过去。当然约翰不甘心被落在後面,早就蹦蹦跳跳地扑过去了。
    「妈咪!」
    「妈妈。」
    明明告诉自己不可以表现得那麽蠢,但是杜兰还是控制不住地流露出怀念似的开心。不管他们俩是怎麽回事,光是见到这副情景,他就已经莫名地感动到不得了了。
    他微扬起唇角,实打实的笑意没有半分掺假。
    「嗯,你们过来吧。」杜兰不知道自己为什麽会说出这话,招了招手,两个小孩子就从床边很近的距离又跨了一步,直接钻到了他怀里。约翰蹭了蹭他的胸膛,不免想著,小时候竟觉得妈咪的怀里很大,也不是没有道理的,只是一旦长大,便会发觉他的身子其实单薄得出奇。
    洛伦拉著他的手,放在掌心里摩挲了几下,用小孩子独有的软软呼呼的嗓音说:「妈妈,老实说,你还生我们的气吗?」
    「为什麽?」杜兰不解地看著他,「我没有生你们的气。」
    说完,杜兰愣愣地想起了什麽似的,明白了他们所指的是那件事,脸色微微泛红,抬手挨个敲了他们俩一个爆栗。「臭小鬼,提那件事干什麽!况且这又不关你们的事,我要生也不会生你们的气。」
    约翰击中脑袋嗷呜一声,抱著头丧失了战斗力,干脆一骨碌倒在他怀里装死了。
    留下洛伦继续说:「我们俩是谁和谁呀?」
    「我当然知道你们俩是谁。洛伦,约翰。」杜兰皱起眉头。
    「那……」洛伦凑近他。幸好杜兰是坐在床上的,还有点特意地弯下腰听自己说话。洛伦爬到床上,跪在雪白被单上面,仰头对著杜兰的耳朵吐出了一口气,接著伸出小舌轻轻舔了下他柔软的耳垂,跟孩子的纯洁不同,这个动作充满了暗示性的意味,立刻看见他浑身颤了一下,吃惊地望著自己,「那对你这麽做过的人,又是谁和谁呀?」
    杜兰侧过身体,不让洛伦再捏住自己耳朵玩弄,「……也是你们。」他的脸蛋已经变得通红了,就像是刚刚被拿去沸水上煮了一样,「住手。」
    后一句时他拍掉了约翰装死还不老实的手。
    跟长大後不同,无论两个小孩子怎麽捣乱怎麽闹腾,杜兰都生不起气来。所以,即使刚才洛伦有意做出那麽轻浮的动作,还是潜意识里觉得他们只是小孩子而已。他们拥有被一次又一次原谅和纠正的机会。
    洛伦有些挫败地看他:「你都知道是我们,为什麽还不能接受呢?难道你只能接受我们是小孩子的事实吗?你要知道,我们已经很大了。人类在这个年纪的时候,都变成白发苍苍的老头子了。」
    「我知道那是你们,」杜兰轻轻地说,「可是,那是两个不同的你们。」
    「呜呜……」
    约翰听他的话听到突然嚎啕大哭起来,「妈咪你个大笨蛋!呜呜呜啊……我、我就是约翰嘛,长大了不也还是你的小约翰吗?永远都是!」约翰带著涕泪在他怀里滚来滚去,撒泼道,「你这样不分青红皂白就说大约翰不好,大约翰会很伤心的。」
    「我……」杜兰最头疼这个小家伙的绝招了,「我没有说大约翰不好…我……只是……」他闭了闭眼,有些痛苦地发现自己正处于挣扎之中。
    「那就接受我们不好吗?」小洛伦用希冀的目光盯著他,半晌,银眸里浮起阵阵可怜的雾光,「我们最喜欢你了,妈妈。」
    「嗯嗯,最喜欢你了,妈咪!」
    杜兰被四道水汪汪的眼神紧紧盯住,不由得有些无地自容的感觉,往往这时候他都会选择逃避,可是他又没办法直接走出去,因为答应过了米雪儿的那个要求,所以决不可以……啊,天哪,这一定是个阴谋。
    杜兰别过头说:「我还是不明白,要…要接受什麽?」
    「承认你很喜欢我们。」约翰的嘴角弯弯地向上勾,琥珀色的圆眼亮闪闪的,「或者说,承认你很爱很爱我们,反正都差不多啦。还有呢,嗯,大哥来补充!」
    「还有,承认你愿意当我们的伴侣,不仅仅是……母亲。」洛伦执起他的手,印下一吻。
    气氛突然变得有点古怪了。
    杜兰努力不让自己的面颊上的温度升高,不敢相信自己居然会因为两个小孩子的话而脸红。假如是两个成年人所说,他反而极有可能会冷著脸,不发一言,甚至在愠怒中动起手来。因此,可以说他们俩很好地把握住了自己的死穴。
    「当你们的母……」杜兰说了一小半,才发现自己竟然特别习惯于这个称呼了,不禁感到有些无力,「不管是父亲还是母亲,难道不比伴侣要来得可靠吗?」
    「当然不。」约翰撅起嘴,「因为,只有伴侣才能做那种超棒的事啊~」
    洛伦知他失言,连忙掉头狠敲了约翰一下,同时偷偷地瞥向杜兰的反应,果然不出所料,杜兰的脸色变得又青又白,偶尔闪过一抹嫣红,霎时间,几乎让他惊喜得以为是错觉。
    洛伦有意慢吞吞地开口。
    「其实……妈妈……心里有点点喜欢,那样的感觉,对不对。」
    杜兰恨不得拿针线缝住他们的嘴巴,要不然就打个地洞好让自己钻进去一辈子不出来。
    「原来是这样。」被洛伦恍然点醒般的,约翰嘻嘻笑道,「这麽说,其实妈咪内心里愿意当我们的伴侣,只是表面上暂时还接受不了。」
    「没有!」
    「不许狡辩。」两个小孩子异口同声地说。
    杜兰气得轮流拍了他们俩一巴掌,却仍旧换来的是兴高采烈的反应。他自知是治不了这两个小魔王了,生出一股非常无力的感觉,伴随著奇异的羞恼涌了上来。他的生理表现再次反抗了自己的固执,面颊上的高温昭示著内心深处不自觉的欣喜。
    不知何时,被他握著的手掌改为了握著他的,被他拥在怀里的人改为了拥著他的。杜兰闭著湖蓝色的眼睛,再次睁开时,只见男人柔顺的银发垂落在自己手上,旁边那双眼一如既往的琥珀色。
    蓦地,他略显惊慌地挣脱出来。
    仿佛从那个编织完美的梦境中苏醒过来了。
    洛伦的手温温凉凉的,抚上他的脸颊,渐渐褪去了滚烫的温度,柔声道:「看,我们还是我们,妈妈,我们还是你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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