苇江眼前一黑,仍是站在这寂寥的荒野中。
    苇江孤零零一个人站着,既无所依,亦无所附。
    远处天空中忽然传来“咦”的一声,似乎十分惊奇。
    一个苍老的声音隆隆而来,言道:“你这小儿,可有梦想?”
    苇江道:“吃饱饭算不算?”
    “算!”
    苇江双手一摊,言道:“实现了啊!现在没了。”
    “那你为何修道?”
    “杀人啊!”苇江怕他不解,解释道:“你看这世上,有些人让人恨得牙痒痒,若不是杀了,怎能睡得心安?”他两眼放光,“若不修道,我怎打得过他们?怎杀得了人?”
    “好!好!好!”似乎这话说到这老者心坎里。
    这人甚是赞许,跟着说了一句:“修道若不为杀人,那修了干吗?”
    “你可有所爱之人?”老者继续问。
    苇江得意洋洋道:“你这说得——我现在还小,说不上什么情啊爱的。等我大了,我会有很多女人!起码二个,不四个,四个——不能再少了!”
    “这里可有?”
    苇江眼珠子一转,觉得这事儿可不能说实了,于是答道:“我现在还小呢,有个成语叫——叫什么‘情窦未开’,再过两年,估计我这窦就慢慢开了。”
    老者犹豫了片刻,嘴里念叨一句“也算凑合了”,好似下了一个很大的决心道:“你可愿拜入我门下,做我徒弟?”
    苇江不假思索问道:“可有好处?”
    “做我徒弟便是最大的好处!”
    这声音便如一阵惊雷从天边滚过,如同罗贯通当日进来一般,三大殿慢慢从天边显现出来,只见“焚天”殿前,符篆翻飞;“朝真”殿里,道藏经典汗牛充栋,数不胜数;“杀伐”殿里,神兵利器往来穿梭。
    这老者喝道:“你这小儿看好了,这便是做我徒弟的好处。”并补上一句:“这只是其中万一!”
    苇江看得目眩神摇,连道:“好东西啊,好东西!”说罢又奇道:“这两个洞府刚不是被我们抢了吗?”
    这老者嘿嘿一笑:“那是逗你们玩呢!——离开这地宫,瞬间都化为飞灰!只有老夫亲手给出的东西,才能带得出去!”
    苇江心里骂道:“妈的,老子为了抢颗珠子,摔了七八跤,流了一身臭汗!小媳妇儿还说,这宝藏来得容易,就去得快,哪知道就被她说中了。”
    这老者见苇江不答话,问道:“你可愿意?”
    苇江噗通一声便跪倒在地上,对着这声音磕头如捣蒜:“师傅在上,请受徒儿一拜!”
    这老者不承望苇江转变如此之快,一个突然袭击弄了个措手不及,连声道:“行拜师礼不急,你让老夫好好想想,让老夫再想想!”
    这老者话锋一转,言道:“做我徒弟可要帮老夫办事!对你这种滑头,得丑话说在前头!”
    苇江叹了口气道:“我就知道没有白收的徒儿,也没白拜的师傅。”说着,苇江在草丛中找了一块石头,盘腿坐下道:“法诀、神兵、灵丹,这些好东西谁不想要?修真的人做梦都想。不过我知道,你肯定不白给。您老人家这就说说条件。咱们谈谈,谈得拢,我这徒弟也不是不能做!”随后,苇江补了一句:“反正做徒弟这事,给一家做也是做,做两家也是做,想必归云老儿也不会怪我!”
    “老人家,我们可以谈谈!”苇江又重复道。
    这老者气得哇哇大叫:“你这小儿,老夫若是答应开门收徒,中州、西域乃至海外,什么道门天骄,名门之后,哭着喊着排着队求老夫的,只怕从东海能排到南海!”说罢,这天边雷声滚滚:“到你这里,竟然和老夫谈起了条件!”
    说罢,这老者也不隐藏身形,借着一道闪电,隆隆雷声中,倏然出现在苇江眼前。
    苇江一见,此人身高六尺,身着一身金色长袍,一张国字脸棱角分明,一字眉下双目炯炯有神,燕颔虎须,高鼻阔口,顾盼之际,极有威势。
    苇江大为心折,觉得此人雄赳赳气昂昂,颇有男子阳刚之气,是个真爷们!
    此人身形足足高了苇江一个多头,站在苇江面前,大手一挥,颇有睥睨天下之态,言道:“你这小儿,竟和老夫谈条件!老夫收弟子,天资、骨骼、气运、相貌无一不是上上之选。便是这万中选一选出来,若不对老夫胃口,任凭你是何等世家,何等宗派,老夫正眼都不瞧一下!”
    此人望着苇江,大声道:“你这小儿,似乎出自名门,但命运多舛,气运乖张,好好的一个世家底子,结果偏偏把道源弄丢了!”他叹口气,继续道:“这些还罢了,观你相貌平平,和外面那一个差得太远!太远!唉,若没有宋玉般的才学,潘安般的相貌,如何能把老夫这几件事办成?”
    苇江被他说得恼羞成怒,言道:“这位大哥,您看我长得也不行,本事也一般,更没读过书,要不放了我,重新再找个兔儿爷相公做弟子?”
    这男子又言道:“但是你这劲儿,老夫看着有些喜欢,很对老夫胃口,就想收你做徒弟啊!”
    这男子双手背负,远望天边道:“老夫被关在这地府几百年,终于想清楚一些事情。”
    “老夫这一辈子,眼里便揉不进一点沙子。老夫少年之时,只看一是一,二是二,只看到黑便是黑,白便是白,便是吃了这不知变通的亏。”这男子语气渐渐悲怆:“便是心中的一名女子,她对老夫弃若敝履,老夫仍对她一往情深。从她豆蔻之年到苍苍白发,便是最后变成一具冢中白骨,老夫至今仍从无悔改,”他不顾苇江听得瞠目结舌,继续道:“所以我要找个和我不一样的徒弟。你这娃儿,做事偷奸耍滑,做人三心二意,只能占便宜,不能吃亏,很对老夫的胃口!”
    “这人是失心疯了吧”,苇江张大的嘴巴合不拢来,“老子要拜个疯子为师!”
    苇江言道:“那您说,如果我做了你徒弟,你要我干嘛?”
    这男子哈哈一笑,言道:“只有三件事!”
    苇江道:“还不算多,如果太难就算了。”
    这男子言道:“你且听好——老夫要你十年以内,帮老夫干成三件事情。第一,你去西域找一个教派,名为‘拜月教’,灭了它,其二是到他们圣坛,把他们创教圣女的骸骨给我挖来,其三,你把现任的圣女给我睡了!”
    别的苇江没听清,最后一句苇江可是听得清清楚楚,他连忙问道:“要是这拜月圣女不让睡怎么办?”
    这男子大手一挥,喝道:“先推倒,再睡觉,万一不行就下药!”
    苇江一听,目瞪口呆,这得多大的仇恨,才能提出这三个条件!要是这拜月圣女是个美女还罢了,若是丑的如同石疙瘩村里的潘寡妇,那睡一次不得连吐三天?
    不过他多个心眼,便问道:“若是完不成怎样?”
    这男子露出鄙夷之色,大喝道:“这么点事若是完不成,怎么做得老夫的弟子?十年内若是一件事情都完不成,那就乖乖回到这百里荒,直接领死吧!”
    苇江本来就觉得这老者三个要求荒谬,又说完不成又要“自尽以谢天下”,哪还愿意兜揽这些活计?于是双手连摆,言道:“大哥——不,我叫你亲爷爷都行。您饶了小的吧,听说这拜月神教乃是西域第一大教派,又是大月氏的国教,那教主的功夫听说比我们归一门清玄真人还高,您要去干这件事,还不如一剑把我杀了干净!”
    这男子环眼一睁,一声怒喝:“你这小儿,怎拿老夫和你们归一门相提并论?老夫教导你三年,顶得过清玄小辈教导你三十年!”
    苇江只是摇头,说什么也不从。
    这男子听得火起,食指虚点,在空中凭空一划,天空便出现一个一丈长宽的大窗户。
    透过窗户,清晰可见罗贯通数人默默无言,跌坐在地闭目养神。自己的肉身便如泥塑菩萨般一动不动,唐小闲和静启便坐在自己身边守候,萧天晴则是抱着曦雨剑,一脸警惕。
    苇江赞道:“小媳妇儿保护老公,还是很尽心的!”
    这男子阴阴一笑道:“这些都是你同门师兄弟吧?要不这样,你说一个不行,我便杀一个,你说十句,老夫就把他们杀个精光可好?”
    苇江一听此言,顿时精神一振,忽然连滚带爬地来到窗户下,一把鼻涕一把泪对着窗口喊道:“哥啊,赶快走,这里主人不是好人,是个疯子,你逃命要紧,不要管我!”
    声泪俱下,闻者伤心。
    这男子疑惑道:“这高个儿是你哥哥?”
    苇江先点点头,然后又摇摇头,最后拼命地摇头道:“不是,他不是!你别害我哥!”说罢一脸惊恐地望着这男子。
    这男子阴阴一笑,道一声你看好了,三指捻个法诀,对着空中轻轻一撮!
    画面中,只见罗贯通忽然浑身剧震,仿佛见了鬼一般,一抚胸口,双腿慢慢跪下,双手紧紧卡住自己脖子,双眼泛白,一口鲜血吐了出来。
    这男子一声狞笑,问道:“你说说,到底行不行?”
    苇江心里笑成了一朵花。
    他心道你不是就让老子拜师吗?别说拜师,你就让老子杀了自己现在都敢答应。等老子出去后,打死也不来这鬼地方,跑得远远的,难道你一个鬼魂就这样光天化日追出去?
    苇江哭得撕心裂肺,道:“不要伤害我哥!我不能做你徒弟啊,你别逼我!”
    这男子见苇江兀自嘴犟,又是一捏。
    罗贯通刚缓过一口气,又是觉得一种无可抵抗的大力从四面八方袭来,在这修真大能的自成空间中,他能躲到哪儿去?
    只听得浑身喀嚓一阵阵钝响,身上骨骼从上到下,只怕断了百十来节。断骨入肺,罗贯通又是一口鲜血吐了出来。
    苇江还是不肯答应,推三阻四,哭哭啼啼得令人心烦。
    这男子乃是数百年的修真大能,什么场面没见过?什么人没见过?
    他忽然觉得有些不对,这小儿如此精乖,怎识不得这里的轻重?此刻还在哭哭啼啼?
    他心知他已被苇江所骗,这小儿必是想借己手杀掉这个男子。于是喝道:“无耻小儿,竟然欺骗老夫!”说罢,随手便在人堆捞起一个,正是方才一心只想做富家少爷的唐小闲。
    唐小闲从人群中“日”的一声腾到半空,眼见就要被一把捏爆。
    苇江想也没想,噗通一声便跪下了,喝道:“师傅在上,请受弟子一拜!”然后凛然道:“您让我杀谁,我就杀谁!您让我睡谁我就睡谁!哪怕是头老母猪,我也把它给睡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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