施婉琬呼吸一滞, 脸上露出难得的扭曲之情。好你个褚玉瑭, 还敢在这儿给我装!瞧我不教训教训你, 哼, 跟我耍心机。
    施婉琬认定褚玉瑭是在装醉逗她, 睡意全然消散。她又朝褚玉瑭的位置挪近了些, 心里不停哼哼,手却异常温柔地抚在褚玉瑭越来越皱的眉头上。
    “怎么这么热?”施婉琬的手刚一触碰到褚玉瑭,就一声低叹。
    “太有钱, 太有钱了。。。好难过。”褚玉瑭的嘴里还在不停念叨, 额头却已渗出汗水。
    施婉琬想要抽出被褚玉瑭按住的手,可是她越想抽离就被压得越紧。到后来, 褚玉瑭干脆一把将她的手抓进掌心。这是今夜第二次被褚玉瑭握住手了,施婉琬却觉得自己有着两种心情。
    “褚玉瑭,快醒醒。你病了, 我去叫大夫。”施婉琬低声在褚玉瑭耳边哄着。
    “不要,不要看大夫。我想要你陪着我, 你陪着我, 我就不会生病了。”褚玉瑭执拗地摇头, 将枕头弄得动来动去。
    “那你别乱动了, 我去给你找毛巾擦擦汗。”施婉琬一时情急要找大夫, 现在镇定下来也觉得不能这么做,不然褚玉瑭的身份就要被揭穿了。
    原本只是她闺、房之中的一场戏, 却没想到越演越大, 变成相府里的人都盯着, 再到如今,连宫里的人也在看着。无论如何,她跟褚玉瑭的这场假夫妻咬牙也要演下去了。到了现在,施婉琬也顾不得保持距离之说,她想要立刻确认褚玉瑭的身份,以便确定下一步的计划。
    虽然关于褚玉瑭的身份,她早已猜得八、九不离十了,刚才褚玉瑭也亲口说了,太有钱是她的烦恼。试问天下除了褚家继承人敢说出这样的话,还有谁会这般狂妄。只不过施婉琬自幼就是个严谨小心的人,凡是她想要确认的事情,非要亲眼所见才算踏实。
    “那就让我看一看,你到底有没有那处印记吧。”施婉琬的另一只手缓缓伸向了褚玉瑭。
    大哥曾说过,褚家大少爷的后腰上有一处蝴蝶状的胎记。虽说无法确定消息来源是否可靠,但既然有这个说法,必然是有源头的。她跟褚玉瑭都是女子,看一眼也无妨,反正都已睡在一起了。就当做是闺中姐妹吧,瞧一眼后腰不伤大雅。施婉琬在心中对自己的行为做出了合理的解释。
    这样的想法给了她极大的鼓励,她的手一往无前地摸到了褚玉瑭的腰上。刚一搭上腰间,褚玉瑭就像一条泥鳅似的,朝另一边扭了扭,满脸的不情愿。
    施婉琬本就紧张,被褚玉瑭这么一动,更是僵在原地,不敢动弹。见褚玉瑭不再挣扎,施婉琬才试着将手往她后腰处滑落。只可惜施婉琬没经验,动作太过轻柔缓慢,弄得褚玉瑭比刚才扭动得更加剧烈。
    “别碰我!痒啊!不许摸我,不许。。。”褚玉瑭头上的汗不断渗出,弄得施婉琬的手也跟着湿了。
    施婉琬瞪了一眼褚玉瑭,却发现这人根本就不会知道自己的气恼和郁闷。干脆放弃了之前的策略,加重了力度一把掀起褚玉瑭的睡衣,果然隐约看到她的后腰处有块地方颜色与周围皮肤不一样。
    可是夜里实在光线太暗,施婉琬低头看不太清楚。自己的一只手又被褚玉瑭按在额头上,只能单手作战的她实在辛苦得很。正苦于无法看得更仔细的她还没来得及想出新办法,就被一个突如其来的拥抱给打乱呼吸。
    褚玉瑭翻过身,一把抱住施婉琬,紧紧抱住。这样的身体接触对于施婉琬来说,是开天辟地的第一回。无论是谁,都没有这样拥抱过自己,施婉琬本能地想要将褚玉瑭推开。可是她用力推了几次,都没能把看似文弱的褚玉瑭推离,反而感觉到她越来越用力的靠近。
    与其说用力,倒不如说是深刻。施婉琬觉得眼前这个抱住自己的人,有一种想要把自己刻进身体的冲动,扣在自己背后的那双手,似乎要和自己融为一体。
    “褚玉瑭,你放开我,放开。”施婉琬咬牙切齿,却无法大声喝止。
    “为什么,为什么会是你?为什么。。。”褚玉瑭抱得很用力,口中呢喃却渐渐无力。
    施婉琬一边推阻,一边听着褚玉瑭哀伤的叹息。
    褚玉瑭的手逐渐放松了力度,却仍不肯松开。施婉琬被她环在胸前,脸上不断感知的是褚玉瑭略带桂花味道的酒气。
    “如果不是因为我的钱,你是不是,不会这样?是不是因为我太有钱了,你才这样?”
    褚玉瑭忽然往施婉琬的怀里缩了缩,两个人的距离再次拉近。施婉琬的呼吸越来越乱,却用心听着褚玉瑭的话。
    “那些钱都不是我的,都不是我的,是爹的,是娘的,唯独不是我的。其实,我只有你,只有你。”
    施婉琬猜想褚玉瑭大概是将自己误当成她的未婚妻柳瑜安了。只是看这样子,两人感情应该颇为深厚,褚玉瑭为何又会逃婚呢?不对不对,褚玉瑭是女的啊,怎么可能真地跟未婚妻有真情呢。施婉琬赶紧摇摇头,生怕自己被褚玉瑭的醉话给迷惑了。
    “我现在什么都没有了,没有了。我要拿回来,回来的。。。”褚玉瑭的呼吸渐渐平稳下去,箍住施婉琬的手还放在原处,却没有了刚才的力道。
    施婉琬试图将她的手拉开,却在耳边听见褚玉瑭又冒出一句:“可是我现在有婉琬,有婉琬。”
    施婉琬用力地推了褚玉瑭一把,被她这样毫无征兆的话惹恼。她的心情突然变得很烦乱,这种烦恼不像是从前那些繁杂的琐碎和困住她的厌恶,而是一种从来没有遇到过的未知的恐慌。施婉琬很厌恶这种对自己失控的感觉,她害怕自己产生这种陌生的情绪。
    褚玉瑭的表现,令她越来越看不懂。想起刚才未能完成的事,施婉琬的手又回到了褚玉瑭的后腰上。细腻的皮肤,却因为有一块凸起而变得不太平滑,四周有淡淡的刺手感。施婉琬无奈,只得坐了起来,彻底掀开被子,仔细看着褚玉瑭。
    那一刻,她说不出自己是失望还是欣喜。褚玉瑭的后腰上的确有一块类似蝴蝶状的东西。只是,那并不是胎记,而是一块旧疤痕。但是即便如此,施婉琬也无法再自欺欺人地对自己说,褚玉瑭不是褚家继承人。
    看着终于老实睡着的褚玉瑭,施婉琬替她重新盖好被子。她深深地吸了一口气,轻轻伸手又探了探褚玉瑭的额头。
    褚玉瑭的突然染病令整个褚家都乱了阵脚,不仅是褚家乱了,连柳家也跟着乱了起来。原本几个月之后就准备风光嫁女的柳员外却一筹莫展。今日去褚家拜访,又碰了软钉子。
    严氏出面拒绝了自己想要探望褚玉瑭的请求,说是他的未来贤婿染了急病,需要彻底的静养,不能见客。这可把他给愁坏了,柳家和褚家的这门亲事订下已经超过十年了,现在好不容易盼到了水到渠成的日子,怎么会变成这样?
    “爹,找女儿有何事吩咐?”柳瑜安一进书房就看到爹满脸愁云的样子。
    柳员外见女儿进来,稍稍提了点精神。
    “安儿,你可听说了褚玉瑭的病情?”
    柳瑜安不解地点点头,问:“知道。玉瑭病了不久,褚府就派人来传话了。此事,爹不是也在场吗?”
    柳员外摆手,道:“我不是说这个。我是说,褚玉瑭到底得了什么病,病得多严重,你知道不知道?”
    柳瑜安神情凝重,缓缓摇头。
    “这个,女儿的确不知。严伯母说,玉瑭的病很特殊,不能被打扰。”
    柳员外冷哼了一声,不悦地说:“回绝了你也就罢了。今日我亲自登门了,竟然也是这个待遇!”
    柳瑜安的眼中闪过一丝不安,却没说什么。
    “你们马上就要成亲了,喜帖都准备差不多了,现在突然这样,还说要将婚期无限期延后。等了一个多月,现在还是遥遥无期,真当我们柳家好欺负吗?!”
    “爹,莫要生气。我想,玉瑭的这个病的确严重,才会有此变动的。你也知道,严伯母有多在乎玉瑭,从小到大,但凡玉瑭有一点不适,她都会十分紧张。”
    “安儿,你不要大意。这些日子,你多往褚家走动走动,看看能打听出来什么没有?如果真是生病,我们也不是不能等。就怕这个病之外还有其他的事我们不知道。”
    柳员外吩咐完,不忘又补充道:“还有,你得空去找一趟贺明宣,探探他的口风。他是褚家的得力助手,忙前忙后都是他出面,他知道的肯定比我们多。”
    柳瑜安听见父亲提到贺明宣的名字,黯淡的眼睛里透出复杂的光。却在转身离开的瞬间,恢复平静。
    说起来,她也已经有许久没有见到褚玉瑭了。之前她们经常见面,褚玉瑭会带她去吃各种好吃的,看各处的风景,送她各种新奇的东西。可是,成亲之前不能见面的习俗,让她们暂停了共聚的喜悦。加上突如其来的染病,她竟然和褚玉瑭隔了这么远。
    “玉瑭,希望你的病快些好起来。”柳瑜安无奈地在心中低叹。心事重重地走到窗边,看着外面的天色从亮到暗。
    柳、褚两家联姻被一拖再拖,在江南算是不小的新闻。众人皆有说辞,贺明宣在商会上也听到了各种风语,心中不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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