目光对峙,两人相视半秒。
    折扇轻轻摆动,来回敲打掌心,苏流云道:“我怎么才能相信你?你如何证明天梭能够依你所言而行事?”
    王峻道:“简单,现在就可以让你和他一见。”
    摸出智能手机,点亮屏幕,他装模作样地打起字来。
    灵韵芯片悄然运转,通过网络世界,向柒传递信息,召它速来。
    折扇悬停半空,左手收到口袋中,苏流云摸到裤兜里的干扰器。
    没有反应?!
    他拿出手机联系天梭,那就一定会启动干扰措施。
    和天梭有关系的人,在网络安全方面绝不应该……
    念头还没闪过,苏流云的指尖似碰到了电流。
    嗞嗞~~嗞嗞~~
    缩手如影,拎出干扰器,摊在手掌,他仔细看了一眼。
    玲珑的电弧火花窜起,击打米粒大小的玻璃指示灯。
    噼啪轻响,爆开缝隙,干扰器彻底烧坏。
    合掌捏碎干扰器,苏流云眯眼如缝,假笑道:“好手段,我竟然没有察觉出来你是怎么做到的。”
    柒都搞不过灵韵芯片,你当然歇菜……王峻抿唇颔首,“稍等一下,你想见的天梭马上就来。”
    十秒飘然流逝,熊猫幼崽毛嘟嘟的脸庞出现在手机屏幕里,“找我什么事情?”
    原本的声音被灵韵芯片快速隔断,转化成了文字,显示在手机屏幕上。
    苏小九站在王峻身边,眨巴眼睛,捂着嘴巴。
    “哇,这是什么?好可爱啊!!!”
    王峻侧头,压低声线:“我的朋友,你那六哥苦苦追寻的天梭。”
    苏流云站在对面,看不到手机里的内容,两根眉毛的尾端极其轻微地跳动着。
    侧面半米外,牌伯侧转脖颈,递出眼神,似在询问需不需要强行探查。
    微不可查地摇头,给出示意,苏流云展开折扇,摆出一副谦谦君子的姿态。
    既不吹促,也不着急,只不过,他眉梢末端跳动的小凸起越来越频繁。
    王峻打字道:“柳云公子那家伙就在我对面,咱们合伙晃点他。”
    “有意思,没问题。”柒竖起大拇指,“放开声音,让柒大爷直接和他对线。”
    王峻翻起白眼,手指如飞,输入道:“你维持天梭名号的逼格。”
    柒点头如捣蒜,黑白相间的脸颊上仿佛写着四个大字——跃跃欲试。
    激萌!!!
    苏小九的眼珠子来回乱转,止不住地晃悠,时而看着黑白相间的茸毛,时而望向爪子上的肉球。
    “它也太可爱了吧,这就是第一黑客天梭弄出来的动画形象吗?”
    好捧哏……王峻心底默默给苏小九点赞。
    轻点脑袋,他打了个哈哈:“差不多吧。”
    苏流云双眉的凸起快到几乎抽筋,嘴角不自觉扯动,显然内心的好奇心已经爆棚,无法继续遏制。
    见时机差不多,王峻莞尔一笑,倒转手机屏幕,正正对准苏流云,“来,你要见的,天梭本梭。”
    “没错,本大爷就是天梭。”柒全身出镜,爪子轻拍胸脯,露出痴汉笑。
    苏流云眉头拧出一个川字,暗棕色的双瞳闪烁微光。
    “用动画形象遮掩原来面貌,倒也符合你的行事作风。若真是让我轻易见到真容,反倒更加值得怀疑。”
    心中乐开花,柒咧嘴,回忆着脑海中曾经见过的各种电影,模仿其中的高手,傲然道:
    “你总想见我,但你的火候差了些。”
    “未必吧。”苏流云心高气傲,摇头冷笑,不予认同。
    柒淡然道:“几次试探交锋中,我都给你留下足够的漏洞,可惜,给你机会你不中用。”
    漏洞?我没有察觉到漏洞……苏流云盯着手机屏幕,双眼瞪得滚圆,仿佛要透过熊猫幼崽的皮相,看到隐藏其后的那位存在,“不可能,绝对不可能,你明明就把自己的实际地址封锁得非常严谨,我寻了无数个漏洞,想了至少20种破解方式,依旧没有找到你的位置,哪怕仅仅是一个大概,定位一座城市。”
    能找到才有鬼……王峻看着苏流云满脸的认真,想笑又不能笑。
    眼观鼻,鼻观心,他在心底暗暗告诫自己:
    “千万不能笑,不能漏出丝毫端倪。”
    柒随口提了几句,指出当时放水的痕迹,以及对应的漏洞,然后说道:“虽然你攻破这些漏洞,依旧不可能找到我的本体,但是,你却压根就对这几处漏洞视而不见,着实让我好生失望。”
    略作停顿,它扬起悠扬高远的音调,抑扬顿挫仿如历经世事百态的智者,说道:“小辈,你还太嫩了!”
    嘭!!!
    苏流云仿佛听见了子弹穿心的声音,陷入思考,沉默不语。
    “它真的是天梭吗?”
    苏小九踮起脚尖,双掌贴住王峻的肩头,说了一句悄悄话。
    没理由暴露啊……王峻诧异地望向她,“为什么这么问?”
    苏小九抿唇娇笑,俏生生抬起下巴,“因为它太可爱了,看起来就是一个熊孩子。”
    呃,原来是这个意思……王峻道:“相信我,它就是天梭本梭。”
    苏小九轻嗯一声,用促狭的眼神望向苏流云,然后贴着王峻的耳根,嬉笑打趣:
    “我还从来没有见到长大后的六哥失去分寸。”
    “刚才他迫我回家时可嚣张了,话里话外的意思都是家里想让我回去,就是出于利益,一点都没有感情。”
    “哼哼,我能不知道吗?家里的老头子们都活得太长,理性得不像人类。”
    “但,但是他怎么能直接说出来!”
    “那实在太伤人了,就像往我心口上插刀子。”
    下颌轻啄,王峻笑道:“我隔着老远都听到了,所以啊,这不是帮小九你出把恶气。”
    “嘻嘻嘻,”苏小九掩嘴偷笑,鼻音透着俏皮劲儿,“阿峻,你可真坏。”
    “不,你误会我了,我本人一心向善,只不过恰好认识一个损友。”王峻边晃手机,边说:“它才是真的蔫坏。”
    手机的后置摄像头全然笼罩王苏二人,柒对他俩的举动一清二楚,心底暗骂道:“呸,人类相互发情的气味真他奶奶酸臭。”
    熊猫幼崽悄然翻起白眼,右爪藏在背后,最中间的那根爪子弹出,竖得笔直,不偏不倚地对准王峻。
    “为什么这么说?”苏小九问。
    王峻唇角微掀,一本正经道:“恶人还需恶人磨,它要是不够坏,怎能牢牢压住你那六哥?”
    延迟半秒,苏小九发笑,笑声清脆而欢快,仿如铃铛迎着轻风连响。
    牌伯犹如雕塑,沉默寡言,阅览无数人杰的双眸中晃起一缕波澜。
    他看着苏小九的面庞,仿佛看到了当年掩藏在苏谪仙光芒下的温润男子——苏小九的父亲。
    父女两人均是无与伦比的俊美,面貌细节上的特征只有六分相似,但眉宇间不经意的温柔是那么神似。
    只要见过一次,就会很难忘怀。
    温润男子才是苏家最为惋惜的存在,他才情无双,却为了女子甘愿不揽苏家大权,隐藏在苏谪仙的光辉之下。
    族内多少宿老惋惜,怒其不争,恨其无志。
    由爱生恨,恨及家人……最终落在了苏小九的身上。
    苏流云回过神来,吐出浊气,闭眼再睁眼。
    “老前辈,你的手段并不高明,想要打击我的自信心,是怕我后来者居上,超过你,捉到你。”
    柒眨巴眼睛,笑道:“就凭你?呵呵哒。”
    镜头照着全身,它左右左右摆动腰肢,仿佛跳着草裙舞,嘴上还唱了起来:“摇屁股,摇屁股,卟卟……”
    萌物的脸部画风突变,突然抽象,变成简笔画的巨姚嘲讽脸。
    “想超过本大爷?小子,你还早了八百年!”
    王峻额头似有黑线冒起,他总觉得柒再继续聊下去,暴露古怪端倪的风险会成倍增加。
    握住手机的手掌向回收缩,突然,苏流云抓住王峻的手腕,凑近面庞,几乎贴着手机屏幕。
    “视天下黑客如无物,很好!”
    他撤后半步,指着屏幕里的熊猫幼崽,说道:“现在我确定了,你确实是天梭。”
    “知道怕了吧?”柒得意洋洋,双手交叉环住胸膛。
    苏流云双眼眯起危险的弧度,好似一头暴露了狡诈面目的狐妖。
    “前辈不必再伪装自我,从我入行开始就已经调查过你,你最早出现的年代可比所有人认知中更加久远,只怕是比我们的爷爷岁数也不遑多让。”
    “年轻的心态固然很好,你的成就也确实很高,看不上一位后生实属正常,我能理解,但多余的伪装还是不必了。”
    “伪装?本大爷还犯不着。”熊猫幼崽鼻音上扬,冒出奶凶奶凶的语调。
    苏流云嘴角抽搐、眉梢两个凸起犹如鼓起的疙瘩。
    王峻适时插入话题:“天梭的能力足以称得上一句高人,既是高人又怎么能像普通凡俗之流?”
    上前两步,直视苏流云的双目,他朗声道:“苏兄,你的心胸未免有些狭隘。”
    苏流云眉锋似刀,向上挑起,“王峻,你不是黑客圈里的人,这里没有你什么事。”
    “怎么滴,咋和阿峻说话呢?”柒还记着王峻答应盗取的液态金属,这会儿忙不迭维护一句。
    使用灵韵芯片时,王峻就是全世界最不讲道理的黑客。
    连它天梭本梭都被拿捏,区区一个柳云公子,那不是更加凄凉。
    独苦苦不如众苦苦!
    眼珠子咕噜转悠,它故意拱火道:“作为黑客,他的实力绝对比你更强十倍。”
    “空口无凭,”苏流云摇头,“这种没有意义的争辩我不屑进行,还是谈点实际的吧。”
    柒加重语气,笃定道:“你且拿出自己最得意的网络安全手段,若能胜过他,我就是本体见你一面又有何妨?”
    眼帘猛然抬起,苏流云的眼白似有光晕流转,“好!一言为定!!!”
    他的语速极快,落字清晰,就像早就打好了腹稿。
    柒坏笑道:“嘿嘿嘿,阿峻,碾压他!”
    王峻点了点头,正要说话。
    苏流云突然插嘴道:“我劝你不要不自量力,你和天梭有很多接触,我能想象到你多少也会一些黑客手段,但是,会一些,比普通人好,不代表可以和真正的天才同堂竞技。”
    苏小九道:“六哥,你都没有见过阿峻的黑客技术,就敢这么说,不觉得自己太自大,太过分了?”
    苏流云昂首,自信满满道:“再厉害的天才都是人类,人类的精力和时间都是有限的。王峻能在进化规划师这一道上胜过莱昂家的小狮子,还能以lv1之身,独自灭杀13名神户家的暗忍,这说明他在这两个方面用功极深。听说他早先还是个研究员来着,如此一来,他根本没有足够的精力分配道黑客技术上。”
    折扇猛然收拢,砸在左手掌心,他的目光对准王峻,说道:“有天梭指导,我相信你的技术比普通的庸碌之辈要好,但是,绝不可能比我更好。”
    折扇再度展开,抹过左手,苏流云掌心平躺着一部智能手机。
    通体镜面,宛如黑曜石,很有低调奢华的格调。
    “这款手机来自山海设计院,是我特别定制的,并且经过我私人的18重改造,绝对的安全保密。”
    “只要你能在10分钟内攻破我的手机,我就承认自己不如你。”
    “反之,则你输了,我要亲见天梭一面,并且当面给我解析人间蜉蝣、地狱猎犬、天使爬虫。”
    柒气得笑了起来,更是放出全息投影,站在王峻的手机表面,“呕呵,你的胃口是真不小。”
    “不敢吗?”苏流云讥讽一笑,内心暗自生起一股得意,他曾几度直面天梭,切实感受到天梭就是网络世界的神,有着天堑鸿沟般的差距。
    那就像……凡人与神明,若靠自己苦苦钻研,只怕一生一世都无法追赶,更别提什么超越。
    眼下条件更易,变为胜过王峻,那就是布局已成,胜机在握,只等收获胜利的果实。
    柒无所谓道:“本大爷一口唾沫一个钉,你瞅着吧。”
    闻言,苏流云悬着的心彻底落下,饶是以他的沉稳阴险,也忍不住在心底呼喊一声:“好耶!”
    呼出浊气,平复心绪,他对王峻露出微笑:“你需要电脑、手机、平板、或者其他任何工具都可以,等你找好所有设备,我们再开始计时。”
    “你很大度,不过我用不着,谢谢。”王峻指着苏流云掌心。
    只见,黑曜石般的手机躺在那,屏幕自动点亮。
    寸许高的女生全息投影浮现,她穿搭着一身的学院风——白衬衫,条纹领带,v领针织开衫,百褶裙,丝袜,马丁靴。
    扎着单马尾辫的她忽然转身,食指竖在靓丽的脸颊旁边,脸上露出甜美笑容,仿佛能暖化人的内心。
    “如果你突然打了个喷嚏,那一定就是我在想你。如果半夜被手机吵醒,啊,那是因为我关心……”
    她的歌声甜美,旋律跳动,非常好听。
    苏流云张大嘴巴,瞪大眼睛,声音卡在喉咙里,愣是发不出来。
    柒打了个响指,坏笑道:“看见了吧,本大爷说的没错,你啊,拍马都赶不上阿峻的黑客技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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