奉天城镇安上将公署。
    数名探子躬身回报,张锡銮捻着胡须,静静听完,沉思了一会,突然叹了一口气,挥挥手让一众探子下去,转头对刘副官叹道:“真是英雄出少年哪!愧煞老夫,佩服,佩服!”
    跟在旁边的刘少校心情复杂。之前他便断定何锐大有手段,却不想如此迅猛快捷,三十五人,两三天便把四平拿下,真是让人……不知道怎么说才好。
    饶是他在公署供职已久,见惯英雄,但如此人物,真前所未有。心下更加佩服得五体投地。
    张锡銮背着手在客厅里走了几圈,心情却是不佳,长吁短叹,愣了半晌,突然转身命道:“刘副官,你再去准备500条枪,10挺机枪,三门火炮,五万大洋。带一个连押运去四平,交给何团长。”
    刘少校大为吃惊,连忙说道:“大帅不是刚送了一批军火么?怎么又要送?”
    “这次不同,你见到何团长,就告诉他。现在奉天库房紧张,这批军火军资暂时存放到他那里,请他代为保管!”
    刘少校惊呆了,忽然又觉得有些好笑,区区一些军火,奉天城居然没有库房,等到见了何锐,这话真不知如何开口。
    但大帅之命怎可违抗,躬身答道:“遵命。”
    说完,却觉得这理由实在太过牵强,忍不住问道:“敢问大帅,把这些军火给了何团长之后呢?”
    “呵呵。之后啊、之后何锐定然会有所表示。”张锡銮捻着胡须,微笑道。
    刘少校顿时愕然,若是别人,此刻他定然心领神会,这个“表示”要么是大洋,要么是其他贵重财物。但对上何锐,刘少校却心知大帅绝无索贿之意,不禁讶然道:“大帅的意思是,何锐会给您回礼?!”
    “不错,不过这个‘礼’,是礼也不是礼,你去了便知道了!”
    刘少校听到这里,依然不解,但也不便再问,敬礼道:“大帅还有什么命令么?”
    “没有了。去吧。”
    两天后,刘少校再次抵达四平。就见大街口贴了些告示,有安民告示,有招兵告示。都是新近张贴。
    刘少校也没多看,领着人马押运着军火到了前警备团——何锐司令部的驻地前。
    就见门口有不少人正在排队,何锐的部下们带着红袖箍,维持着秩序,看样子是正在招兵。
    何锐此时已经迎接出来,枪械大洋的交接自有部下们完成。何锐将刘少校请进司令部,听刘少校转达完张锡銮的意思,何锐叹道:“刘兄,四平多事,在下无能,给张大帅添了许多麻烦。甚是过意不去。张大帅如此好意,就请刘兄回去禀报大帅,下官十分感激,至与暂存军火一事……”他略一思索,随即微微一笑,”刘兄勿忧,大帅之意,我已知之,刘兄且稍待片刻,我这就给大帅回‘礼‘。”
    说完,何锐坐在办公桌前,取过文房四宝,刷刷点点写好了借条。却也没停笔,又扯过一封信笺,写了一封信。此时借据墨迹已干,何锐在签名上用印。将两份文本各自装入信封,递给刘少校,“刘兄,还请你路上小心,莫要遗失。”
    此时刘少校莫名其妙,连连追问,却见何锐只是谈笑,顾左右而言他,却是不说,心下无奈,只得带了人马乘车回奉天。
    将两样东西交给张锡銮,张锡銮神色慎重,接过来一一仔细浏览,反复揣摩良久,不禁击节赞叹:“如此少年英雄,可叹老夫宦海数十年,英雄当面却不自知,真白瞎了一双老眼!”“,绕着花厅转了几圈,仍然意犹未尽,忍不住叹道,“何锐啊何锐,真人中之龙!”
    也不管一头雾水的刘少校,张锡銮转身就回了内室,将借条与信件交给夫人,“收在你放嫁妆的箱子里,可是要收好,这桩东西我要传给儿孙。”
    张夫人乃是发妻,两人成婚数十年,彼此深知,闻言依然大是不解,索性打开一个信封仔细浏览,却见到并非是房契地契银票,只是一张借据,更是不解。见到借款人处写了何锐的名字,张夫人皱起眉头。
    何锐在日本关东总督府交涉成功,使得日本退兵的事情已经在奉天上层传开。这个名字对张夫人并不算陌生。但眼看这么多军械大洋,张夫人有些心痛,问道:“老爷,这些东西可是值不少钱,这个何锐不过是个毛头小子,在他身上花这么多钱,值得么?”
    张锡銮老眼一瞪,随即叹道:“妇人之见!老夫这把年纪,要钱何用。当下是为儿孙计,何锐这人乃是人中龙凤,未来不可限量。你切莫以为只是一纸借据,一封书信,待他日风云际会之时,此物一则能保全家太平,二则不妨也为儿孙晋身之阶。”
    张夫人听到这里,大为惊奇,信手打开另外一个信封,抽出信纸,就见纸上平铺直叙的写了1915年7月4日,何锐刚到四平任职。人手匮乏,物资稀缺。所以向张锡銮请求帮助,请求借枪械火炮若干,大洋若干。虽然奉天在这些方面也不富裕,张锡銮却还是慷慨相助,雪中送炭。将这些物资送到四平交于何锐。解了何锐燃眉之急。
    内容虽然简单明快,一读就懂。但又不是感谢信,倒像是日记之类的随手便笺。
    更重要的是,对于张锡銮的鼎力相助,既没有感谢,也没有称颂,倒是对日期、地点、数目详细记录了下来,然后便是亲笔画押,加上何锐的私印。
    张夫人问道:“老爷,何锐这么写是何意?”
    “呵呵。夫人,若是有人拿着一封这样的信,信是袁大总统年轻时候写就赠与友人,那人儿孙把这封信交到我或者段总长手里,你觉得我们该如何处置?”
    说完,张锡銮嘿嘿一笑,离开卧室去了花厅在圈椅中坐下。
    原本张锡銮只是看好何锐这个后辈,乘势再观望观望,若是无有大麻烦,不妨顺手提携,如今看来,依然是井底之蛙,轻视英雄啊。
    交涉关东总督府成功一事已发电报给了段祺瑞,段祺瑞百忙中都回了电报表示称赞。可笑四平区区浅薄之辈,又怎么可能是何锐的对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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