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嗬!喑鸣司暗司,果真名不虚传,这攻心之术,炉火纯青,真是让人招架不住。”那人抬起眼,静静望了背光而站的人片刻,倏然凉凉笑起,“只是可惜了,喑鸣司......不过是皇帝手下,一条听话的狗罢了,要说够格......还真不够!若是大人当真够胆,不如直接将我带到御前,如何?”那人说着,一双熏红的眼睛瞪着大人,目眦欲裂,嘴角偏笑着,那模样让人有些发怵。
    大人却没有多少变化,更没有因他的羞辱而恼羞成怒,只是静静回望着对方,好一会儿后,才幽幽问道,“你有证据吗?”
    “什么证据?”那人一愣。
    “不管你们所谓的内情是什么,总要有证据,我才能上呈陛下。至于见不见你,那却不是我可以决定的。”大人语调平平。
    那人却是哼笑一声道,“说得冠名堂皇,你不过是怕,我若面圣,会不顾一切刺杀于他吧?皇帝怕死啊!他自然该怕,他身为一国之君,却不贤不仁,因心中猜忌,构陷忠良,杀害兄弟,诛杀功臣......这一桩桩一件件,若是将证据摊在面前,他敢看,敢认吗?还敢不敢让人山呼万岁,坐拥天下?”
    “你有证据吗?”听了这些大逆不道之话,大人却仍是那副冷然的模样,只是淡淡问道,那人因着激动而更显赤红的双眸怔怔望向他,他勾唇哂笑,“看来,你并没有证据。那封出现在陛下案头的信,不就是你们想要翻案吗?陛下已着令喑鸣司全权负责,你却不肯将线索告知于我,又要如何查下去?”
    那人骤然僵住,面上激动的表情缓缓沉寂,整个人看上去有些木呆呆的。
    大人看他片刻,见他没有反应,知道今日是问不出什么来了,便是转过身,走了出去。
    牢门在身后关上,大人轻声交代道,“将人看好了,无需再用刑。”
    “是。”身后两个喑鸣司抱拳应声。
    大人徐徐迈步,方才就在隔壁牢室里的陆衡也走了出来,与他一起并肩而行,“那女贼当真被人盯上了?”不会吧?他们喑鸣司甚至都不知对方是何来历,若她已被人盯上了,这不是狠狠打喑鸣司的脸吗?
    “消息本就是特意放出去的,地方女贼能找到,旁人自然也能找到。”他布下这个局,可不只是为了请君入瓮而已,不过目前看来,喑鸣司内部应该暂且没有问题,这至少让他松了口气。
    “所以说,你是诈他的?”陆衡听明白了,啧啧两声,“你还真是老谋深算。你是料准了他确实紧张那女贼的安危啊,这一记猛药下去,他连自己就是骁龙骑都承认了。不过,那女贼难道还真就是宁王的后人?”
    宁王,以大宁国号为封的王,那可是大宁朝如神祇一般的存在,却因十三年前那桩旧案,连这宁王二字,以及与他相关的一切,都成了大宁朝的讳莫如深。
    大人却没有回答,静默着走出了诏狱,陆衡看他脚下一转,是朝外的方向,不由挑眉问道,“欸!你去哪儿?”
    “回家!”大人头也不回道。
    陆衡愣了愣,反应过来时,已经瞧不见人影了,哼了一声,别过了头,“不就是有家可回吗?显摆个什么劲儿。”
    春织阁内,晏晚晚的房内亮着灯烛,缃叶正熟练地替晏晚晚处理着伤口,一边上药包扎,一边忍不住蹙眉道,“怎么不小心着些?”
    “没事儿,只是皮外伤而已,没大碍的。以前也没有少受伤,用不着大惊小怪。”晏晚晚看着闪烁的烛火想着事儿,随口答道,半点儿没有走心。
    缃叶发狠地用了劲儿,她嘶了一声醒过神来,呲着牙瞥向身后。
    入目却是缃叶一张恨铁不成钢的脸,“能一样吗?你如今成亲了,就算拿要赶工当借口,你难道还要等着伤好了才回去?”
    晏晚晚反应过来,一边拉起衣衫,一边面有讪讪道,“我们还没有做真夫妻,只要小心点儿,就不会有事的。”
    缃叶眉心一攒,瞥了她一眼,到底没有多说什么,转头开始收拾起了那些给她处理伤口的瓶瓶罐罐。
    晏晚晚瞄她一眼,叹了一声道,“早知道当初便该如缃叶一般,在户籍上动动手脚,有个寡妇的名头,如今也省了这许多麻烦。”
    她这话说得半真半假,缃叶停下手里的动作,侧眸一瞥她,“怎么?这才成亲几日就后悔了?之前不还说不错吗?”
    晏晚晚一头鸦青的发丝披散在肩头,她垂下眸子,将一缕发丝绕在手指上,绕啊绕的,“也不是后悔,只是像你说的啊,像现在这样的情况,到底是麻烦。”
    缃叶将东西收拾完了,合上匣盖,转头坐到了晏晚晚身边,“你当初不是觉得成亲好,毕竟,这也算得一个遮掩吗?”
    “没错啊,我现在还是这样认为,只是......”晏晚晚说到这儿,又是微微一滞。
    缃叶却是了然,“只是这言先生确实是个好的,你现在觉得利用他有些不忍了?”
    “我也没想着就利用他啊,我会对他好的,也会认认真真对待我们的夫妻关系,只是......”晏晚晚一哂,带着两分自嘲地笑了,“我之前一直自得,觉得以我的身手,这世上能难得住我的人少之又少,谁知却忘了天外有天,人外有人,今日遇上一个劲敌,来日若是十个,百个呢?我若不能脱身,再回不来怎么办?我倒是不怕死,但总归不能将他拖下水,更不能连个交代也没有。”
    “所以,我觉得自己是不是错了,从一开始,就不该将他扯进来。”
    她只穿了一身单薄的寝衣,长发垂肩,低着头,从侧面看过去,难得的显出两分纤弱,整个人笼在低落的阴云之中,伴着屋外的夜雨声,让人莫名觉得有些可怜。
    缃叶知道她是个心有成算的,她告诉自己这些,并不是为了听让她出主意,只是为了倾诉而已。
    因而她没有说话,只是静静坐在一旁,听着,陪着。
    缃叶知道她若是不喝酒就会失眠或是梦魇,可她身上有伤,缃叶不允她饮,退而求其次地给她煎了一碗助眠的药汤,让她喝了下去。
    药效可能有些重,虽然没有被梦魇住,可爬起来时有些头重脚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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