前面写过,故河口耕种的田地全是丁地主家的。丁姓人家大户,丁家的女儿是千金小姐,而与丁家千金一般大的大姑,却是个长工。干完活儿,还要回家给弟妹们煮稀粥。每一开锅,叔叔们就对着厨房大声地叫喊:“大jia姐子,大姐子,多放点水罗,多放点水罗。”
    为什么要多放点水?多放点水,就可多喝上几碗粥,把肚子多撑一会。
    大姑听到弟妹们的呼喊,就将锅里多放些水,一锅粥一煮半天,煮的满屋熏烟,人都站不得,熏得眼泪直流。总之,柴禾有得烧,湿的干的都有。故河口的柴山成林成海。故河口什么都缺,唯独柴不缺。屋子是柴禾编的,凳子是柴禾编的,床也是柴编的!倒是生态环保的纯净生活。放在现在,用金子都买不到的纯碳生活。吃的喝的也是野菜多,绿色食品。套用现在的话说是,绿色自然环保的高质量无碳生活!
    说是煮粥,其实煮出来不叫粥,叫白开水煮野菜,中间混有几粒米而已,盛到碗里,端在手里,稀得照得出人影子,一点浓度都没有!
    这样喝过一段时间大碗粥后,大姑再煮粥,叔叔们又对着厨房的大姑大喊:“大姐jia子,大姐jia子,少放点水罗,少放点水罗。”
    为什么要少放点水?因为长期喝粥,肚子被胀大了,没东西填补,一大碗喝下去,一泡尿一撒就空了,大肚子空着,饿得难受。所以少放点水,少喝点,不再把肚子撑大。
    大姑见弟妹们这般饿着,煮着煮着忍不住流泪!弟妹们不知他们的大姐jia子是被厨房的烟熏得流泪,还是伤心的流泪!管不住口地对着厨房里喊叫。
    大姑抹干眼泪,心底发誓,一定要想法子,多赚些大米,让弟妹们吃饱点。
    可大姑实在太小,无论怎样努力地干活,每天换得的半斤米有限。祖母一天倒是可换一斤半米。一大家子一天,这点米,喝粥不成问题,只是祖母并不是每天都可干活。月子病一发,就不能做事,躺在床上几天几夜不能动,还要吃大米饭治疗、养。否则,病就越来越重,怎么都不会好了。这样子下去,如何是好,母亲去了,弟妹们怎么办?没有母亲,就没了家,没有了家,我们不成了冒娘儿,流浪儿?妈就是病倒在床,也比没有妈的强。妈是什么,妈就是孩子们的靠山与信念,妈是孩子们的家。
    大姑一想到祖母这般病着有天死了,她的弟妹们将没了家,成冒娘儿,就哭着咬紧牙关,发誓要到好院落的远方亲戚家去粜米,跟祖母找到方子,医好她的月子病。
    祖父的老家还有些亲人。前面写过的几个祖父,就住在黄河院子里。虽然他们很小便与祖父分开,毕竟有着血亲。日子虽过得不富裕,但种了稻谷,收了谷子,还有得口吃的。黄河院子,水稻多,每年都要赶秋。赶秋季节特别忙,所以大姑每年赶秋都去帮忙,然后粜些米回来。那可是全家人的节日。
    只是这点新米得来,并不容易。治得了祖母一时的病,却治不断根!
    大姑去粜米的人家是她三叔家,既我三祖父家。就是小时候说话声音洪亮,像张飞的三祖父,我不曾看见他相的三祖父。亲情浓厚,古道心肠。听说他的弟妹我祖母患了月子病多年,很是着急。与我同样心地善良古道心肠的三祖母商量着,如何是好?
    三祖母听了三祖父说到祖母的月子病,也叹息不已。为着祖父这个从小就离开亲兄弟,远走他乡的亲弟兄感到难过,特别为祖父的这些孩子们感到难过。看,大姑,小小年纪,每年都要到远隔几百里路远的亲戚家来粜米。
    大姑来到三祖父家,被安排在偏末角。睡到半夜,大姑起来窝尿,路过三祖父房间。房间亮着灯,似乎有人在嘀嘀咕咕,甚为奇怪,大姑尖着耳朵凑近一听,就听见三祖母正在跟三祖父说:“前一阵子,邻居家的阿桂花嫂子腿子风湿,痛得起不来床,不知她在外做泥水工的老公,从哪里得到的偏方,一颗马钱子吃过就好了!我看友妹子的病,是月子里水浸了风湿,不知可否试一试?”
    三祖父听了,惊讶地:“有这等事,马钱子可是毒药,使不得,使不得…”
    三祖母继续说:“不碍事,我专门问过阿桂花嫂子,什么是马钱子。阿桂花嫂子说,马钱子专治疑难杂症,具有缩功能力。马钱子功力大,毒性也大,确实不能多吃,掌握好量,能好就好,不能好,亦不能再吃,若吃多了,会哑口死人,是很危险,不晓得使得还是使不得,我看长儿这娃怪可怜,唉……”
    三祖母一声长叹,没了下文。大姑刚好偷听到这,真想吱嘎一声推开三祖父母的房门,闯进去。因为大姑心里立马就藏了一个构想。决心此次粜米回家,定要找三祖父母抓点马钱子回去给祖母试试。若祖母的月子病治好了,能每天下地干活,还不用吃大米饭,那么弟妹们吃上大米饭的希望就大了。大姑美滋滋地这样想,不自觉地愁闷的脸上露出了笑容。
    唉……谁叫祖母每年春夏交界,月子病就发呢?似乎等着新米来治疗(食疗)。也似等着马钱子来医治(中药)。怪不得大姑要打马钱子的主意,冒这个险。这时节,黄海院落的早谷喜获丰收,而故河口却是历经灾难的季节。好些田地被淹,即使开点荒也收不着。
    雨哥哥鸟在故河口上空,成片成群地飞,密织密织地叫,叫着叫着就叫来了隆冬的雨,没天没夜地下!不几天,眼看长势甚好的庄稼,就没在一片白洼洼的水域中。没没入水中的庄稼,黑黄黑黄了梗,长不出好米粒来!
    小麦下得得了赤霉病,黄豆下得绝收,烂在田里!眼看到手了的庄稼都被雨水气死,没得收成,吃什么?只弄村外的树皮野菜来吃,院落没有大堤保护,从没像现在这样安然地收过一次。无论水稻玉米高粱小麦黄豆还是棉花,都逃不了被水淹的命运。倒是故河口的柴林淹不死,一年淹了,再年一样长得青青旺盛!
    但于那种恶劣的生存环境,故河口人的生活一样都没停顿,当婚的结婚,当嫁的嫁,当生养生息的生养生息。旧屋淹了,盖新的,水没的田地总有天露出来。没饭吃了总有地方去捞。像祖母家,大姑每年这个时节就去黄海院子粜米。这次还会给祖母弄回马钱子治疗月子病。
    大姑心中自有了主张,并不急于推开三祖父的房门去要马钱子,而是悄悄地窝过尿,回了房,没有惊动三祖父母。
    (注:马钱子有大毒,味苦、性寒。马钱子的攻效有:
    1、通经络,用于风寒湿痹造成的肢体麻木、屈伸不利、半身不遂;
    2、散结消肿,用于跌打损伤后的肿胀,可治疗阴疽;
    3、止疼痛,效果好,如外伤、骨折引起的疼痛;
    4、可研成粉末外用,治疗半身不遂、口眼歪斜;
    5、马钱子有大毒,服用要非常慎重,只能研粉吞服不能入煎剂,每次量是0.06g-0.09g,1日2-3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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