琉璃的性格极为棘手,罗伊早就明白了,他思索的是更深层次的东西。
    那就是……琉璃为什么会是如今的性格。
    她非常在乎残月之夜的仪式,还有神仪祭奠,但问她却说不出自己为什么会这样。
    记忆出了问题,却表现的一点都不迷茫,罗伊见过类似的存在。
    “客人认为这里有异常么?”琉璃问。
    “有。”罗伊果断地点头。
    他的目光投向了远处的洞穴, 从那里发现了若有若无的敌意。
    不是神社的仆从,反而是某种类似于野兽的东西。
    “为了琉璃小姐日后的安全,我还是仔细地探索一遍为好。”罗伊说。
    他做什么事都会说为了巫女小姐好。
    自从琉璃表面不信任他之后,罗伊的报复心已经拉满了。
    巫女小姐听着那番话,并没有理会他。
    进入假山深处,并没有明显的不同,但在拥有死魂剑的罗伊眼中, 这里遍布着一些说不清道不明的东西。
    亦如整座令他捉摸不透的神社那般,明明知道很异常,却不明白哪里不对劲。
    “找到了。”罗伊看着暗中的那一团黑雾,“有种魔兽的气息,很淡。”
    魔兽,在残月之夜的仪式处?
    他默默思考,拔剑逼近。
    随着死魂剑的领域展开,隐藏起来的东西再也忍耐不住,从影子里冲了出来。
    它们的模样像是人的影子,薄薄的一层,勉强能够看出模样,眼睛的位置发出猩红的光。
    “与人有关系,巫女小姐知道这是什么?”罗伊笑着问。
    那些东西具有一定的灵智,在他们的周围盘旋,却停留在了死魂剑的外层。
    如果想的话,罗伊能够让死魂剑的领域扩大十倍百倍,但这没什么必要。
    他来是为了调查异常,而不是杀魔物。
    杀简单,杀完了再找就麻烦了,一整个红叶城终日和平安宁, 他可谓是头疼的紧。
    “琉璃不知——”巫女小姐回答,想要拔剑帮忙。
    “让我一个人来就可以了,巫女小姐可能没办法轻易对付他们,站在我身边更安全些。”罗伊说。
    他的注意力转到阴影上,首先可以排除暗影这个选项,暗影是极具恶意的扭曲生物,看一眼能够让人心生杀意、厌烦等等的负面情绪,就好像自身与暗影有什么不共戴天之仇。
    但这些魔物不同,他们是野兽,像那种饿了就要捕猎的野兽。
    一个阴影从大队伍中走了出来,吸引了罗伊的目光。
    他看着那个阴影有些眼熟。
    阴影手持一柄同样是由黑气组成的剑,猩红的目光盯着琉璃,心无旁骛。
    “在下花剑圣艾稚,特来讨教剑术!”她说。
    琉璃的神色动摇,罗伊则是有些感兴趣了。
    阴影居然会说话?
    “战胜神社主人,艾稚便能被人惊叹,享受万众瞩目的神采, 如此——打扰巫女大人的清修了!”阴影花剑圣继续说。
    她的语气激昂,注意力始终锁定在琉璃身上。
    罗伊将手伸向琉璃,在巫女小姐清冷的目光中一笑。
    “巫女小姐不愿意试试么?问点什么?”他说。
    “客人想要琉璃询问何事?”巫女小姐轻声开口。
    “虽然答应了会帮助客人的忙, 但琉璃只是普通的巫女,心念的只有阻止灾厄,并不知道客人的想法。”
    在两人交谈时,阴影花剑圣有了动作,她想要攻破死魂剑的领域。
    罗伊给了她这个机会,悄悄地放水让死亡锻炉的力量降低到万分之一。
    花剑圣抓住了时机,举起剑如同一阵落叶般,吹向巫女小姐的身躯。
    “让你过来,可不是让你攻击巫女小姐的。”罗伊眉头一挑。
    死亡的威压如山崩般压倒在花剑圣身上,她僵硬在原地,目光转向罗伊。
    “……阁下。”她说,“完全无法理解……是外来者。”
    “是外来者……”其他的阴影像是被激活一般,喃喃自语。
    “无法理喻的人,为什么会在这里?”
    “又多了一个。”
    破碎的对话声从阴影的口中传出,罗伊听在心中,迅速思考。
    “什么叫‘外来者’?”他问。
    “无法理喻。”花剑圣说,“是神社主人的帮手……杀了他!”
    说完,她突然就愤怒起来,其他的阴影也一拥而上,数千道黑色的雾气人形,向着罗伊与琉璃奔来。
    那种阴冷的气氛足以令空气结冰,死魂剑不由的产生的反应。
    “嗯?”罗伊感受到了死魂剑的思绪。
    他深吸口气,大感不妙。
    “什么叫——类似灵性的存在?”这是死魂剑告诉他的东西。
    因为破碎的缘故,死亡权柄有些缺陷,祂无时无刻的沉睡也证明了这一点。
    “巫女小姐,我们得先走了。”罗伊来到琉璃身旁。
    挥剑斩出一条路,紧接着被其他的黑雾填满,黑海的浪潮从石缝与地面渗出,细碎的窃窃私语涌入耳中。
    “必须要让学生们平安地归来……”
    “秘银等阶的魔物?找帮手比较好吧。”
    总之,都是一些有逻辑,但不完全有逻辑的话。
    罗伊只得到了这些阴影与人有联系的线索,在这些东西没有表现出强烈的破坏欲望时,他不打算率先出手。
    于是,他与巫女小姐先一步离开了假山,阴影紧随其后。
    在走出洞口,迈入竹林的那一刻,阴影们便停下了脚步,站在假山内盯着两人的身影。
    “客人——”琉璃意料到有些不妙。
    “没关系,今天我的表现应该还不错吧?并没有侵犯巫女小姐的领域,还找到了更多的异常线索。”
    罗伊没有理会那些阴影,反而笑着对琉璃说:
    “不知这有没有让巫女小姐心情好一些,毕竟……现在我们已经能够摸清,残月之夜确实存在问题,会不会与灾厄有关呢?”
    巫女小姐柳眉微皱,思索着发生的那一幕,随后微微点头。
    “客人确实能够帮上琉璃的忙。”她平静地说。
    “那巫女小姐是否也应该给我一点点的友善呢?”罗伊看着她,“身为盟友,一味地逃避责任可不行,既然打算阻挡灾厄,就得出一份力吧?”
    “客人认为琉璃应该怎么做?”巫女小姐仰头看着他,眸子里如一潭清泉般平静。
    “这得看巫女小姐自己的直觉了,日后对我的态度之类……”罗伊没有选择趁机占便宜。
    他的危机预感已经生效,这些天与巫女小姐的交往,他只看眼神就能知道琉璃当前的心情。
    但罗伊可不会好心地为她开导,就当是琉璃本人这些人的拒绝带来的报应。
    他话语中的意思像是“巫女小姐请随便”,但众所周知,就连男女朋友之间,可能都会因为一句随便闹出岔子。
    比如说——买哪个都行,我随便,你知道我喜欢什么。
    好家伙,要是没仔细地留意,直接就踩雷了。
    巫女小姐轻叹一声,默默承受下来。
    “我很期待琉璃日后的表现,就这样,既然找到了异常点,最近几天我就不打扰巫女小姐了。”罗伊挥了挥手。
    ……
    ……
    在假山内发生的事情,罗伊一字不差地转告了莉蒂尼。
    “类似于阴影的魔物?”莉蒂尼重复了一遍,“听起来很有趣。”
    “它们对琉璃抱有非常大的敌意,见面的第一眼就想发动攻击,我想,如果我不阻止的话,他们甚至不会攻击我。”罗伊说。
    这就是最奇怪的一点,阴影花剑圣对巫女小姐有敌意,这很正常,毕竟她们打过一架,花剑圣被秒了。
    但其他阴影却不应该有敌意,他们连巫女小姐的面都不怎么见过,哪来的血海深仇?
    “那些东西盘踞在残月之夜的仪式点……”莉蒂尼想了想,笑着说,“我们去看一眼吧!”
    “啊?”罗伊一愣,见莉蒂尼的兴致饱满,也没有扫她的兴致。
    走在路上,莉蒂尼评价她所见的一切。
    “精灵使世界的月亮很漂亮,有一抹虚幻感,就显得更加独特。”她说。
    “月亮是虚假的,记忆也被模糊,这些精灵使就像是活在虚假的世界里,甚至有可能自身也是虚假的。”莉蒂尼说。
    注意到罗伊的惊异后,她笑着解释。
    “要勇于面对未知,上面的那些结论是我猜的,但谁知道是不是正确呢?怀疑精神是魔法师最基础的天赋。”
    “说的也是……”罗伊点了点头。
    怀疑会引起问题,解决问题的过程能够产生勇气,人就能进步。
    走进假山附近后,罗伊率先开口:“保存一点精神力吧,所有工作交给我。”
    “那圣女殿下就专注在研究上了哦?”莉蒂尼眨了眨左眼,“罗伊是不是不舍得我离开?”
    她现在是投影状态,使用魔法之类都会消耗精神力,本来跨界的损耗就很严重了,在罗伊在场的情况下,没必要让莉蒂尼出力。
    两人走进假山后,阴影们再次被惊动,黑色的雾气从石缝中涌出。
    这次,他们并没有形成实体,甚至不具备“他们”的概念。
    纯粹的黑雾默默地打量着罗伊与莉蒂尼,一句话都不打算开口。
    “呼呼——出问题了。”莉蒂尼轻笑,“罗伊怎么看?”
    “与琉璃小姐有相当大的关系。”罗伊毫不迟疑的开口。
    但这次来他可不打算空手耳中。
    望着那些黑雾,不知……他能不能带走一点?
    这个想法一出,就像是雨后春笋般一发不可收拾。
    带走一部分黑雾慢慢研究一下,希望能够找到一些线索。
    他伸出手,首先使用了能够切分气体的风魔法,风刃穿梭在黑雾内,将那些雾气搅乱。
    但这种攻击完全威胁不到雾气,甚至连反应都没有。
    又或是……在巫女小姐没有在场的情况下,阴影之雾不会搭理他。
    “好吧……”罗伊无奈地叹了口气。
    他将手按在死魂剑上,借用死亡权柄的力量,锁定了黑雾的死,并严格地切分出一点点。
    这样应该就可以了。
    他手指一滑,与黑雾存在相当远的位置,这不像是用攻击劈开,更类似于下令让它分裂。
    “aiii——”
    黑雾瞬间崩解出一小块雾气,而其他的黑雾像是被激怒了,尖叫着涌现罗伊。
    罗伊将那残留的雾气收入瓶子里,随后带着莉蒂尼转身就跑。
    “见罗伊被这种级别的东西打退,真是有点滑稽呢。”莉蒂尼取笑他。
    “没办法。”罗伊没好气地敲她的脑袋,“这可是很宝贵的异常,要是就这么毁了,那也太浪费了。”
    残月之夜的阴影,就应该慢慢的研究,直到真正的掌握他们的存在后,再思索其他的事情。
    他打量着手中装着黑雾的小瓶子,圣女殿下趁机抱住他的胳膊。
    “实际上,我发现了另外的一点小变化。”她说。
    “哦?”罗伊垂下头看着她,尤其是那双满是趣味的金色瞳孔,让他感觉内心都平静下来。
    这种感觉转瞬即逝,他伸出手,帮莉蒂尼整理刘海,等待她继续往下说。
    “今天在做生意时,我发现精灵使们似乎在筹备着,向神社主人发动一次邀请。”莉蒂尼说。
    “邀请……?”罗伊一愣。
    “对,他们似乎要举办一次大型的宴会,很多贵族都会到场,包括一切实力强盛的精灵使,而作为声名显赫的‘神社主人’,自然也会收到宴会的邀请。”莉蒂尼说。
    她笑眯眯地拿出邀请函:“当然,还有罗伊的一份。”
    “有没有可能出意外。”罗伊猜疑他们的目的,“琉璃走出神社后,就会失去神社的庇护,那种情况下她就是一个普通人。”
    “这不是有罗伊在么?刚好当一位护花使者。”莉蒂尼说。
    她的目的当然不会这么简单,在罗伊投来目光后,她开始解释:
    “如果猜的没错,精灵使的宴会,是一种坏规矩的现象,我调查过,红叶城从来没有过开展宴会,邀请各路名人的情况。”
    “所以……?”罗伊问。
    “就像是那位找茬的‘花剑圣’差不多,虽然她的目标明确,丝毫没有异样,但她算得上第一位挑战神社主人的存在,并且在落败后被遗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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