诗会所选之地,乃县学之所。
    江陵至时,这青阳县上至县官,下至贩足都已群聚不少于此。
    如此牌面,也真是为那“南地才子”长足了面子。
    只是到了这边,寻常人等,未能进入。
    只能隔着篱笆朝里张望,
    准许进入者,须要符合两点要求。一为读书人,二为咏诗一首。
    所咏诗者,须与春季相关,二者皆符者,方可入内。
    外边那些贩夫走卒、黎民庶户自是没这文化。只是瞧着这里热闹无比, 觉着新鲜,这才抵脚相望,瞅个好奇。
    朱孝廉和孟龙潭已在外面寻不见人影,大抵是已经进去了。
    县学门口有教谕亲自把守,大约是县令要他如此。
    他在门前摆有一桌,那桌上摊开一卷,每进入者,皆会留下姓名与所咏诗名。
    后来者,须咏不同诗句,方可入内。
    一时间,众多学子抓耳挠腮,只因大多诗句已被他人先咏一步,自己落了后,已寻不到其他与春季相关的诗句。
    偶尔见到有人忽有所感,想出一首,他听了之后也暗拍大腿,恨自己为何就没想到?
    随着进入者越多,剩下可咏的诗句,就越来越少。
    “这可如何是好?张兄, 你可想到了诗句?”
    张兄本就不富裕的头顶,又抓掉了几缕毛发:“短时间内想不起来。”
    “可惜申飞白就在里边,可我等因为晚来一步,竟困于诗句,进不得此门。真是可惜!”
    “谁说不是呢,只是这与春季相关的诗句,大抵也只有这么些了,能咏的都已被人咏了,你我落于其后,也忒不公平。”
    随着执于此念的人越来越多,都吵着不公平,那教谕微微一笑,忽说道:“所咏之诗,也并非限于前人古诗,若有自创诗句或词句,也可咏来。若符合水准,仍旧可入。”
    此话一出,有人欢喜有人愁。
    欢喜者,多是那些以前写过咏春诗句的,这会儿刚好可以拿出来卖弄凑数。
    发愁者, 自是那些诗才匮乏,宛若那张兄之流,便是将头顶毛发薅光了,或也挤不出半句诗词来。
    但看教谕那纸卷上,此时进入者已有八十六人。
    后续才子,多卡在这里,抓耳挠腮,一时半会应是不会再有人可以进去了。
    “主人,这儿还要念诗呢,那我们岂不是进不去了?”
    小婴宁也懂着一些诗词,只是较为浅显,大约是以前鬼母所授。
    也正因为她知诗词,方知要作诗作词,难度奇大。
    非有那种天生有才者,短时间内想要作出一首水准之上的咏春诗来,几无可能。
    那教谕面前的纸卷上,的确是已将现存的前人古诗差不多写完了。
    后续想入此门者,只能自创一首。
    论诗才,她自是欠缺的。
    她灵性虽有,可于此道习学未深,自是创造不出。
    至于江陵,婴宁觉得若论任侠身手,主人自是符合无碍。可这诗词一道,主人却未必精深。
    毕竟瞧起来,主人更像个尚武之人。
    “小倩姐姐,你也曾熟读诗词,可否帮主人想到没有被人咏过的诗句?”
    她朝行囊里小声询问。
    聂倩沉吟二三,也是摇头:“我所能想到的诗句,那教谕纸卷上差不多都已写了。其他的,暂时想不起来。”
    见她俩为自己出谋,江陵反笑了笑,走上前去,与那教谕念道:“风雨送春归,飞雪迎春到,已是悬崖百丈冰,犹有花枝俏……”
    这首卜算子,虽是咏梅,但合乎春意,也在要求之内。
    那教谕听了,微微颔首:“这卜算子虽秀气了点,但押韵尚可,准你入了,且报来姓名。”
    须知古今价值观大异,这首卜算子后世评价颇高,但在这,却未必讨人喜欢。
    在这教谕口里,也仅仅是押韵尚可。
    江陵也不多言,随他怎说,只要能进这个门,便也无多所谓。
    每进入者,都可带一小童。
    小婴宁跟在他身边,俨然侍女一名,自也是被放行了。
    进得里边,偌宽的庭院里,摆有长桌百架。
    每架位置,皆有跪坐蒲团一只。
    由这长桌数量来看,今日接待者,怕是也只足百人而满员了。
    毕竟这诗会,将持续三日。每日百人,也数不在少了。
    江陵随意寻桌坐下,朝前看,那孟龙潭和朱孝廉正在前边第四排位置。
    他这里,已是第八排,隔得尚远。
    “就坐这吧。”
    本欲寻他二人一起,凑个熟络。
    但前边座位早已满员,自是不便再去了。
    小婴宁勤快非常,立刻跪坐一边,帮着倒茶:“主人,喝茶。”
    江陵笑而饮之,
    待日上三竿,那南地才子申飞白却还是没有露面。
    反倒县里的官员出现不少,在高台上引经据典高谈阔论。
    下面的读书人,却听得如醉如痴,一片叫好。
    又过了片刻,在众人议论纷纷之中,一白衣书生也终于露面了。
    他手持折扇,风度翩翩。
    一出现,便与众人行了个书生礼。
    然后也是说了一套场面话,
    却是把下面的学子,激动得兴奋极然。
    “申飞白,这便是南地才子申飞白,有幸见他一面,这回青阳县真是没有白来。”
    “此人果然风度非凡,本以为吾至少可媲其三分,如今一见,弗如远甚。心自愧也。”
    听着周边之人谈论,江陵蹙眉而笑。
    这申飞白才情都还未露,你们怎知他是真才还是假才?
    光是见一面,就觉得他风度非凡,还弗如远甚?一个个戏也颇多!
    这下面一大群所谓才子,在他看来,说是草包也不为过。
    不过,想想也对。
    若读书人个个聪慧,那古人便也不会有“书呆儿”这一词了。更何况青阳县只是南边小小一县城,庸才居多,自是正常。
    尤其是江陵左侧一书生,望着申飞白,就如望着美女一般,目不转睛,脸色如痴。
    也不知,到底是痴他才学,还是痴他样貌。
    他好奇就问了句:“这位仁兄,可熟识那申飞白?”
    那人看他一眼,也正嫌无聊,有人说话自是好的。
    便答:“熟识谈不上,只是神交已久,这申飞白据闻两岁能吟,三岁能咏,四岁五岁便在才学一道,胜过大多常人。当年默王南下,正是见他如此天资,便认他为半个义子。我也想见他多时了,只可惜他一直游学在外,这次也是巧合在青阳县碰见,说起来,真是幸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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