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明云只觉得整个天地瞬间崩塌了一般,他无法理解,既然这位皇帝陛下并非是他的仇人,为什么没有人告诉他?为什么所有人都瞒着他?以至于让他做出如今的选择。
    很显然,这些事情九州商会肯定知道,别人可以不告诉李明月真相,九州商会没理由也要瞒着他。
    因为他跟那位皇帝陛下发生矛盾,特别是现在这种情况,对整个唐国,对九州商会,根本就没什么好处,还是说九州商会觉得自己根本不能杀了这位皇帝,亦或是想借着这位皇帝杀了自己?
    可这完全没有理由,因为自己与九州商会,并没有什么恩怨,相反的,因为自家母亲的缘故,他跟九州商会还有不小的情分,从风景这一路的护送就能够证明。
    难道说依旧是因为自己的母亲?
    李明月直接问道:“既然如此,为什么要隐瞒,以至于发生现在的事情,这对唐国,对我,对九州商会,有什么好处?”
    李明月的姐姐并没有回答,而是笑着问道:“你会下棋?”
    李明月摇了摇头:“不会,但我知道。”
    李明月的姐姐点了点头,说道:“那你应该知道,有些棋子,从落子那一刻开始,就注定是诱饵,是死棋,我们这位皇帝陛下,就是这样一颗棋子,从他被推上皇位的那一刻开始,就注定了今日的结果。”
    李明月摇头道:“我不明白。”
    李明月的姐姐说道:“具体我也不清楚,不过还是跟你的修行有关,按照我的想法,应该是为了让你拥有足够的勇气。”
    李明月不解道:“勇气?”
    李明月的姐姐点头道:“上泉山,你就没有这样的勇气,龙虎山,其实你也没有足够的勇气,只是被迫无奈,那你今后面对其他势力,又该如何?”
    李明月陷入思索。
    李明月的姐姐接着道:“可这一次,没有人逼你,完全是你自己的选择,这是不是说明你已经有了勇气?在面对强大敌人的时候。”
    李明月没有说话,而是依旧陷入思索。
    李明月的姐姐接着道:“一个人来到这世间,诸般无奈,是需要极大的勇气的,修行更是,现如今你已经有了这样的勇气,那么今后面对任何困难和挫折,自然都有足够的勇气面对。”
    李明月心中苦涩,道:“这也是陈道陵的手笔?”
    李明月的姐姐摇头道:“不知道。”
    这种说法看起来很夸张,但李明月却深信不疑,因为当初为了能给李明月争取时间,陈道陵就让整个兰州陷入了水深火热,那么把一位皇帝当成牺牲品,自然也有可能,而且陈道陵完全有这个能力。
    关键是陈道陵如何算准自己会做出这样的选择,又如何算定自己就能拥有这样的勇气?
    在上泉山,李明月确实没有勇气,所以两次经过上泉山,李明月都选择了避开,那个时候其实能够理解,毕竟当时的李明月没有任何的保障。之后到了龙虎山,李明月其实也没有勇气,哪怕当时他已经拥有足够的底蕴,不仅拥有那张叶片,而且铃铛里的女人也已经能够出手,甚至还有净空和王泉在身边,但李明月一开始的选择,还是想要避开龙虎山。
    最后踏上龙虎山,完全是因为被王泉和净空裹挟,特别是王泉有意无意的引导,而并非是李明月自己的选择。
    在龙虎山山巅,面对那位已经半只脚踏入圣境的龙虎山大天师,李明月虽然递出了那一剑,但其实也是因为王泉的引导,这也是净空为何会说王泉心急的原因。
    到如今,进入镐京,面对那位人间帝王,王泉离开,净空也离开,可以说这个时候的李明月,底蕴完全不如在龙虎山的时候,但李明月还是自己做出了选择。
    其实李明月的姐姐只说对了一半,李明月确实是拥有了勇气,这勇气来源于前两次的经历,也来源于李明月读了不少儒家经典,走了不少远路。
    正所谓读书养气,并非只是一种说法,儒家圣人就说过读书善养浩然气,读书可以养浩然气,自然也可以养勇气。而李明月之所以能够做出如今的选择,除了勇气,其实还是因为他如今所面对的,是俗世王朝,而非山上修士。
    这是因为李明月从小生长在清源山,还是仙人陈道陵的弟子,且见识了陈道陵那种以天下为棋的手段,自然就会觉得山下凡夫,不值一提。其实这种想法,不仅是李明月,整个人世间所有的修士皆是如此。
    哪怕之后风景告诉李明月,山下世俗王朝并非看起来那般简单,但李明月其实并没有因此而如何重视山下势力,这才是他做出现如今这个选择的主要原因。当然,不可否认李明月确实比之前更有勇气。
    李明月心中越发苦涩,就为了一个所谓的勇气,就要让一个无辜之人去死,就要让整个天下的百姓陷入水深火热,陈道陵如此,到底意义何在?从小到大,他从未觉得陈道陵是这样的人,可现如今,他才发现自己原来就不了解那个老道人。
    这个时候风景返回,然后一步步走上台阶,来到李明月和李明月姐姐的身前,说道:“九州商会表示没有意见。”
    李明月的姐姐点了点头,说道:“辛苦风叔叔了。”
    风景摇了摇头,问道:“但你真的想好了?虽说这样确实可以暂时稳住整个唐国的局面,可毕竟有些不妥,那些藩王诸侯,怕是不会甘心臣服。”
    李明月的姐姐笑着道:“他们服不服,我不在乎,只要他们敢离开自己藩地,我不介意让他们重新认识我李祺。”
    风景点了点头,笑着道:“如果不是女儿身,你确实比李明月合适做这个皇帝。”
    李明月一脸愕然,满是难以置信的看着自己这个姐姐。
    她竟然要当皇帝!
    这简直骇人听闻,匪夷所思,因为整个大唐开国至今数百年,从未有过女子当皇帝的先例,哪怕是北方的金阳帝国以及周边的那些国家,也从未有过这样的先例。
    李祺站起身来,笑着道:“没有人做的事情,不代表不可以做,这不正是陈道陵要告诉世人的吗?我李祺虽是一介女流,不敢跟陈老神仙相提并论,但要守住我大唐疆域,又有何难。”
    这一刻,李明月只觉得她气势强大,真像一位君临天下的帝王。
    风景说道:“九州商会已经出动,兵部那边应该没什么问题,反正那群家伙,向来只认拳头软硬,什么礼制传统,到是从不在乎,不过礼部那边,恐怕会有点难。”
    李祺点头道:“我知道,我会解决。”
    风景一愣。
    李祺并没有要解释自己会怎么做,而是说道:“秋闱还是照常举行,至于谁来负责,事后我也会做出安排。对了,跟明月一起的那人,真可以决定我大唐的气运?”
    风景点头道:“我问过会长了,那小子确实身具儒家气运,而且运气不错,能够得到儒家文圣的青睐,不过那位兵家圣人只要还在一天,就很难有所成就。”
    李祺问道:“多久?”
    风景直接回道:“百年。”
    李祺点头道:“可以了,只可惜我怕是看不到了。”
    风景没有说话。
    李祺看着李明月道:“你跟风叔叔聊聊,有些事情,他或许能给你解惑,我去处理一些事情。”
    她接着道:“如果不着急,先不要离开,至少陪陪姐姐,因为这一次分别,咱们姐弟,就不知道还能不能再见了。”
    李明月点头道:“好。”
    李祺微微一笑,然后转身走入大殿。
    李明月起身相送,看着她的身影一直消失在大殿之中,久久没有回神。
    风景这时候问道:“我带你在镐京逛逛?”
    李明月点头道:“好。”
    于是两人并肩走下台阶,走出这座皇城,对于李祺要怎么做,李明月并没有问风景,并不是怕牵扯太深,而是不想插手。
    他们虽然是姐弟,但注定一个是山上,一个是山下,是两个完全不同的世界,有着完全不同的路要走,所以他李明月有他李明月的选择,李祺不会干预,李祺也有李祺的选择,李明月自然也不应该干预。
    不问,不说,不知道,就是最好的选择。
    当天傍晚,一个消息震动了整个镐京,距离大唐皇帝死后,大唐迎来了第十位皇帝,而这位皇帝,是一个女子,是先帝李宣之女,李明月的姐姐,大唐的长公主。
    传闻,当天华英殿前,死了无数官员,上至一品大员,下至九品芝麻,有的以死明志,有的则是被拖出大殿杖毙,文武百官,在那位女子登上皇位之后,剩下不足一半。
    这个消息很快传出镐京,然后以一种极快的速度蔓延整个唐国,各方藩王蠢蠢欲动,甚至有人直接调集大军,向着镐京而去,打着匡扶正统的旗号。
    当然,这些都是事后的事情,李明月当然不知道。
    此刻李明月和风景一起走出皇城。
    皇城之外,黄倾涵已经不在,但那名叫武子期的寒门士子依旧停在原地,也不知道是不想离开还是不敢离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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