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湛转头看去。
    身材矮小的老者,手拄拐杖,穿着员外似的衣服,伸着手呼唤,从远处山间飞出。
    他鹤发童颜,身上没有一丝威势,像个和蔼的老头,一边飞来,讨好笑着劝沈湛住手。
    “这位道友,暂且住手。”
    “你是……”
    他狐疑问道,这忽然冒出来的人是谁?
    嗡!
    就在这时,掌中古镜嗡的颤动了一下。
    “站住!”
    沈湛眼神一下变得凌厉,喝止老者的靠近。
    古镜示警,面前的人是异类。
    难道是白猿所变?
    毕竟眼下正靠近白猿老巢。
    虽然原文里,提过白猿人形身高七尺,颌下长髯,气质飘逸,是个美髯公,但不妨碍他变成其他样子。
    又或者其他妖怪?
    “道友,误会了!”
    白须老者看了眼沈湛手中古镜,慌乱的摆手示意他不要动手。
    “小老儿是附近的山神,名叫李槐,出来相见道友是有话要告知。”
    “山神?”
    一旁的欧阳纥一惊,眼前貌不惊人的老者是山神?
    没想到自己今天先见到一位仙人,又见到一位神明。
    “我的法镜,提醒我你并非是人。”
    沈湛没因他所说脸色有什么变化,语气怀疑。
    照妖古镜可能探查不了世间所有妖怪,但一旦示警,就不会出错。
    “小老儿确实不是人,不过也的确是这附近的山神。”
    他快速解释自己的来历和身份。
    “小老儿是千年槐树化成人形,一直未曾害人,辛苦修炼,修成妖仙,得天庭垂怜,派人点小老儿做了山神。”
    说着,李槐眉间浮现一道神箓,似蜿蜒山脉凝聚勾勒而成,传出一股厚重威严的气息。
    地上神祇担任一般都有规律,世上的城隍判官从没有妖怪,和人世靠近的山神土地,许多由人担任,极少有异类,但如果是荒远偏僻渺无人烟之地,就反过来了,一般多为草木成精的异类。
    “是真的……”
    沈湛本身拥有江神的神箓,看得出这神箓不假,确认了对方身份,卸去了些防备,轻轻施了一礼。
    “敢问山神现身,有何见教。”
    故事里,白猿死前向被他囚禁的那些女人哀叹过,他已被山神告上了天,命不久矣。
    这个忽然冒出来的山神,或许就是状告天庭的那位。
    “欧阳纥见过山神大人!”
    见李槐身份得到身边仙人确认,欧阳纥急忙紧张的躬身行了个大礼。
    “道友客气,客气了。”
    李槐冲他点了点头,转头对沈湛笑呵呵道,表现得十分客气。
    “小老儿无意间从远处听到道友和这位欧阳将军交谈,知道道友要动用法宝找出附近妖怪的住所,才急忙出来阻止。”
    欧阳纥直起身,暗暗偷看了眼身边的沈湛。
    作为军中将领、朝中官员,他怎么感觉面前这位老山神,好像隐隐有些讨好身边的青衣仙人。
    “道友有所不知,附近的那只妖怪,不是等闲精怪,是一只千年白猿修炼成妖,法力高强,连小老儿也不是他的对手。
    希望道友不要贸贸然撞了上去,吃了亏。”
    提起沈湛要寻找的精怪,李槐脸上略带些害怕,似乎从那白猿身上吃过不小的亏,提醒沈湛道。
    “多谢山神示警。
    不过,我身旁这位欧阳将军的夫人被那白猿怪掳去了,我不好坐视不管,总要试一试。”
    沈湛闻言微微皱眉,沉吟片刻,严肃道。
    欧阳纥听到那精怪是一只千年白猿,十分厉害,连山神拿他没办法,急得火急火燎,听到沈湛凛然正义一番话,感动不已,眼含热泪。
    “仙人……”
    “道友有一颗侠义之心,小老儿佩服。
    但不妨等一等,实不相瞒,小老儿拿那只白猿没有办法,前些时日,已经上报了天庭。”
    李槐像觉得有些丢脸惭愧,叹了口气,继续劝说道。
    “用不了多久,天庭应该就会派人下捉拿那只白猿。”
    “天庭?”
    沈湛听了像有些意动。
    “仙人,山神,我……我听说天上一日地下一年是真的么?”
    欧阳纥双眼一亮,像看见救星,可紧接想起什么,脸色发白道。
    凡间流传的一些传闻里,天上和地下时间并非一致,天上仙人在天上待上一段时间,人间已沧海桑田。
    “差不多。”
    李槐偷偷瞥了眼沈湛,装作随意,轻咳一声,抚须道。
    “天上的时间是和凡间不一样。”
    “那……那……”
    欧阳纥急得说不出话来了。
    在他认知里,天庭就算事情刚报上去,短短一日就有人领命下凡处理此事,那在人间也是一年过去了。
    一年,他妻子得被妖怪摧残成什么样了,生个孩子时间都够了。
    “仙人,求你大发慈悲,救救我妻子啊!”
    他心急如焚,又跪下再度跪下,磕头乞求。
    “救人如救火,她等不了多久的!”
    “好了,你起来吧。
    这件事我既然答应了,不会轻易放弃。”
    沈湛皱眉,一边让欧阳纥起来,一边暗暗瞥了眼身边的李槐,眼底隐秘掠过一抹狐疑。
    这个山神,总感觉似乎在算计他,像想通过他达成什么目的。
    “回想故事里,这位山神虽只出现在白猿的话里,可从一些地方细细分析,着实算不上多么良善……”
    从对方所说,这个山神就是白猿口里那位了。
    “绣娘,我的绣娘啊,老天你为何那么狠心……”
    欧阳纥跪在地上,想起被掳走的心爱的妻子,双手捂住脸庞,悲伤得不能自已,像有些承受不住看见希望又绝望的打击了。
    “大男人何必哭哭啼啼,我这就去救你的妻子。”
    沈湛像见他可怜,沉默数息,沉声道。
    他当即抬起古镜,要催发镜光,找出白猿巢穴。
    “道友,小老儿知道那妖怪巢穴在哪。
    如果你执意要救人,小老儿虽险些死在那白猿手下过,但愿意随你一去。”
    看起来隐隐有些胆小模样的李槐,像做了什么艰难的决定,忽然又拦下他,咬牙道。
    提出愿意冒险和沈湛一起去白猿巢穴,救出欧阳纥的妻子。
    “哦?山神此言当真。”
    沈湛转回头,面露意外。
    “当真,小老儿着实敬佩道友斩妖除魔的侠义之心!”
    李槐感觉面前正摆着一个大好机会。
    之前他险些死在白猿手上,近两年又被他追得到处遁逃,东躲xz。
    “今日我来原本想告诉白猿,自己已上告天庭,白猿死期不远,让他剩下日子都活在恐惧中,一吐胸中积压的恶气。”
    但不想他来到这,撞见两人,一个像凡人间的将军,另一个是个气质不凡的修炼之人。
    从其驾风之术来看,不过踏上修炼之路没多久,但奇怪的是他竟看不穿对方虚实。
    这一下引起了他的注意,对方必然身怀异宝。
    他身为仙神自然知晓,天地间许多事都已冥冥中注定,凡人或小小的修炼之人没什么师承和来历,凭空好运捡到重宝这种事,是没可能的。
    尤其下一刻,他见到沈湛又掏出一面古镜,散发古朴威严,其内隐有一股皇道之气依附其上,似为上古圣皇所传。
    他更加确定对方来历不凡,而且是相当不凡!
    然后从两人对话里,他大约猜到那人的妻子,应该和以前附近凡人女子一样,被那只好色风流的白猿给掳去,沈湛受他所求,来帮忙寻找救人。
    下一刻,他想了想觉得这是一个好机会就现身了,一直酝酿着这句话,促成这件事,现在终于说了出来。
    “多谢老山神出手相助。”
    沈湛仿佛有些惊喜,拱手一礼,言带感激。
    “道友,随我来。”
    李槐苍老脸上面露凛然,领着沈湛三人往那白猿妖巢飞去。
    状告天庭,让天庭派人诛杀白猿,虽然让人胸中恶气尽出,可也不是没有后果。
    他身为山神,有监察妖怪不得干涉人间之责,没能做好,而且自己胆小得被白猿追杀躲藏,狼狈不已向天庭告状求助,着实有损天庭威严。
    李槐怀疑如果不想法做些弥补,等天上派人下来,自己这个山神还能不能做下去是个问题,世上最不缺的就是想成神仙的妖仙。
    “老山神,我想问问那只白猿做了什么,能惊动天庭?”
    飞行途中,沈湛忽然出声询问。
    李槐目的,他大致猜到了一些。
    但关于白猿有一点疑问,至今还不大明白,什么随随便便的妖怪都能上报天庭派人解决,地上没人了么?
    这不合常理,正好告状的人就在眼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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