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陵城。
    依旧是身穿破旧白衫的中年人站在一家包子铺,口含草根,眼巴巴看着即将出笼的包子,两眼放光。
    店铺老板终于在百忙中注意到了这个一直在旁边,却只看不买的落魄人,心底有些善良的朴实汉子心中不忍,对着旁边自家婆娘说道:“那人似乎有些窘迫,不如......”
    话没说完,头上带木制发簪的黝黑婆娘破口大骂,手上面粉掉落:“你还有这等好心?你看看人家媳妇,手上抹得是什么?你再看看你家媳妇,除了面粉,就是面粉!挣点辛苦钱还要好用来喂猪?”
    朴实汉子挠挠头,对着芦三寸报以歉意。
    有心无力。
    由站入蹲,芦三寸索性在包子铺旁边蹲下,死死盯着热气腾腾的面食。
    “买不起就滚一边去,碍眼的东西。”
    老板娘咄咄逼人,丝毫不顾及任何体面,女人嘛,被生活风尘磨平棱角后,哪来的那些矫揉造作?生活琐碎已然全面击溃了这个曾经也是桂花树下掩面娇羞、抬头望月的精致碧玉。
    总是这样,由年轻入衰老,由精致变粗糙,女人一生中最好的东西,都献祭给了生活。
    芦三寸也不恼怒,开口回怼:“路是你家的?”
    包子铺,也就那一阵热闹,当买客离开后,原本繁忙无比的包子铺有些冷清下来。老板娘解下围裙,扔给自家男人:“洗洗,顺便把这些剩下的包子扔给猪狗,对了,别忘记在给猪狗一杯热汤。”
    敦厚男子不敢违抗婆娘,只得再次给了个歉意的表情,连忙照做。
    女人腾出了空,便有些悠哉,拉过一条已经破旧不堪,修补无数次的藤条椅子,臃肿的屁股直接压在凳面上,板凳不堪重负,一声吱呀,妇人与芦三寸对峙:
    “这路确实不是我家的,可这包子,是我的,你看了,就要给钱。”
    “你怎么这么无理?”
    妇人直接抄起桌面上的擀面杖,作势要打。芦三寸连忙抱头,委屈巴巴说道:“几文钱?”
    举起的擀面杖并未放下,脸面上有些得意,似乎对于这个和自家男人一样怕自己的穷酸乞丐的表现,有些满意:“二十文。”
    芦三寸脸上都要苦出水来,怎么比吃包子还贵?可看着妇人手中那黝黑粗壮的擀面杖,有苦不敢说,只得作势在身上掏了掏。一番努力挣扎后,摸出了唯一一个铜板,还缺了一角,更为悲惨的是,这铜板长满了铜绿,显得极为破旧,年代久远。
    芦三寸伸手递出。
    妇人作势要接。
    也就在这时,那已经做好妇人吩咐的敦厚汉子直接一把拉过自家婆娘,面上有些焦急。可能过于激动,导致拉着婆娘的手有些重,妇人风霜拍打无数岁月的脸上,眉头微皱,汉子立马心疼的松了手,声音也柔和了些:
    “娘子,这钱太脏,拿了脏你的手。”
    芦三寸有了些玩味的笑容。
    敦厚汉子看了看面前乞丐般的芦三寸,还不太热的天气下,有些汗水渗出。由于一番,还是先哄自家婆娘,将欲要发飙的妇人半推半劝哄进屋内,扯开嗓子喊了声:“楠楠,来带你娘歇息会,爹出去一趟。”
    说罢便关上门,不听屋里传来的嘀咕声。
    随后,身高异于常人的汉子笑呵呵蹲下身,从怀里掏出并没有扔掉的热包子,满脸殷勤的递了过去:
    “师父,吃包子。”
    芦三寸索性往地上一蹲,歪着头:“我这钱,脏,不配吃你包子。”
    满头大汗。
    汉子苦着脸,憋了半天,原本还等着这弟子能憋出个屁来,等了半天,不停挠头的汉子只说了句:“先赊着。”
    芦三寸彻底无语,怎么收了这么个木头当徒弟!
    越想越气,一把夺过包子,狠狠咬了一口。
    “师父,烫。”
    已经几乎要吞下整个包子的芦三寸立马不断呵气,包子在嘴中上下翻腾,以降低些许温度。斯哈着好一会,才在不断扭曲的面孔中,囫囵吞下,被烫却依旧没有吐出。
    缓了缓,芦三寸才伸手狠狠给了那汉子后脑勺一巴掌。
    汉子躲都没躲,挠着头讪讪笑着。
    芦三寸恨铁不成钢。
    “勾巨啊,实在不行,为师给你换个老婆?夜香楼新来了一个年纪轻轻,声、色、舞俱甲,为师给你偷来?”
    那被称作勾巨的汉子,终于有了些异样的表情,话也多了些:“可拉倒吧师父,我好歹生了一儿一女,你呢,连女人屁股都没碰过吧。”
    芦三寸龇牙咧嘴。
    着实不想与这个榆木弟子费口舌,站起身来扔下那枚已经发绿的铜板:“去趟剑气阁,你二师兄现世了,还用了十方神王印。”
    敦厚汉子脸上露出焦急:“傅仙升出事了?”
    芦三寸似乎想到什么头疼的事,揉着脑袋又蹲了下来:“跟你大师兄一个德行,非得一根筋拧到底。他去了剑气阁,叫嚣着要掳走剑气阁阁主女儿——司徒静。”
    汉子更加迷糊:“二师兄想成家啦?”
    芦三寸抬头看向白痴一样的勾巨,满眼嫌弃:“司徒静体内,有你大师兄弟子的几道龙气,你二师兄认死理,非要拿回来不可。”
    听到大师兄,勾巨的眼中明显有些伤感,一直被自己当做榜样的宋梓涵,怎么就身死道消了呢?可奇怪的是一向疼爱大师兄的师父,听说后无动于衷。二师兄被人围杀,师父二话不说抬腿就迈,还拿出了仙人遗蜕,可大师兄,师父从头到尾只说了句:
    “他命由他不由天。”
    勾巨当然听不懂,不过这汉子性子率直,对于师父,从来不会过多询问。当下,汉子拍拍身上尘土与面粉,气势浑然一变,再也没有一点市侩气息,周围武道之运浓厚,几乎到了化实地步。勾巨一脚踏地,衣服无风自动,抱着拳对芦三寸说道:“徒弟告辞。”
    接着便如白日飞虹,激射而去。
    直到勾巨走后,热闹的街上才重新动起来,从勾巨递出包子那一刻,时间如禁止般,暂停不动。
    芦三寸又扔了个包子入嘴,依旧很烫。嘴角便有些上扬:这三徒弟呀,脑子确实有些木讷,却是弟子中,最有心的一个。
    随即苦了脸。
    “就是媳妇不咋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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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徐清沐等人在驿站便休息了两晚,今儿个早晨,便决定出发。
    这两日徐清沐一直和人形七上、还有李诚儒待在洞内,不间断修习着拳法。徐清沐将自己融合剑意的拳演示给了李诚儒,后者频频点头,又将拳法略微改进一二,气势果然不同,威力也更大了些。
    最开心的便属于七上,小家伙拿到那本《莫向外求》拳法时,高兴的蹦跳,随后便彻底迷上了,几乎这两天都没出过秘-洞,一直在修炼。
    徐清沐和七上的比拼,从一开始的一拳打飞,到后来七上使出全力之下,也能战个十几回合,进步不可谓不大。
    这几日曹彤的心情好转了不少,在一天清晨起床时,一只红嘴小雀便停在了她的窗前,待到曹彤开窗,小雀便飞上曹彤肩头,撵也不走。左秋凉打趣道:“都说红嘴雀是爱情的象征,小姑娘,你的真爱马上就要来喽。”
    曹彤俏脸微红,却不经意目光寻着徐清沐。他当然不信这些所谓的姻缘牵线,之所以高兴,是因为这只红嘴小雀,又飞到了徐清沐的肩头。徐清沐也有些好奇,小时候在伏牛镇,好像就见过这样的小雀的。
    吃完早饭后,徐清沐让青虎张宁多买了些马匹车辆,这样,前往京城的路上便可脚力加快些。张宁照做,长陵王吩咐他尽快将徐洛公主附送到京,只是徐洛性子顽皮,他一个下属也不好规劝。
    如今徐清沐主动提出加快脚程,他当然乐意,随即加马十匹,车四辆。
    午饭过后,一行人便浩荡出发。
    路上,左秋凉找到徐清沐与李诚儒,商量了登仙桥修补一事。徐清沐将自己想法说了出来,说是可以等到自己慢慢修炼,直至十境时,再去修补。
    左秋凉看着少年,点了点头,开口道:“这样也是可以的,正好趁着登仙桥断裂这段时间,好好修习符箓一道,也算因祸得福,你符道应该修炼的很快。”
    随后左秋凉拿出了张纸,上面密密麻麻写着一些药材的名称,只是有三样物品被红色朱砂圈了起来:“修复登仙桥,除了一些常见的药材等,最重要也是最难找的便是这三样东西。”
    徐清沐接过药方,与李诚儒并头而看。
    断空石、深海秘金、炎火种、长生藤、戾水。
    徐清沐与李诚儒面面相觑,这些名字极其陌生,从没听说过。左秋凉开口道:“王朝之大,无奇不有。除了你们了解的秘-洞之外,还存在一处界空区域,而这些东西,全是界空区域内的独有之物。分别对应金木水火土。”
    “界空区域不是只有拥有天下完整龙气之人才可寻得?”李诚儒似乎也曾有些了解,询问道:“可以往同样有过修补登仙桥的前辈,从未进入这界空区域,也没用这些珍宝。”
    左秋凉看向徐清沐:“那是因为,以往之人从未修习北冥三十六周天。”
    李诚儒了然。自古修习北冥者少之又少,并且徐清沐已经完全修炼至二十七层,登仙桥自然坚固些。一旦断裂重新连接后,强度跟不上,很容易再次发生断裂情况,那时候,可真就无力回天了。
    左秋凉继续道:“所以,想要修复登仙桥,你必须战胜太子徐培,夺得天道之争,补全龙气。”
    自古得龙气全者,可见界空域。
    徐清沐默默记下,覆剑之手紧了紧,这些,都要自己一步一步走。
    任重而道远?
    那就执剑起行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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