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樟!!”墨暖一把拉过宋樟,墨隽下一瞬就冲到了窗前,可漆黑月色,四下无人。
    “快,请郎中!!”墨暖急到,那宋樟已然满头大汗。
    “长姐!”墨隽连忙一起将受了伤的宋樟搀扶到床上,刚要开口说话,墨暖便瞪了他一眼。墨隽当即噤声,一直到郎中提了药箱过来,墨隽和墨暖退到一边,墨隽终于按耐不住,压低了声音道:“长姐事到如今还不肯说实话吗?”
    墨暖眉头紧蹙,眸光落着宋樟的伤处,她深深的叹了一口气,终于出了声:“大夫,伤情究竟如何?”
    此刻宋樟已经昏沉睡去,郎中擦了擦额头的汗:“毒幸未入肌理尚可。”
    墨暖松了口气,她缓缓开口:“跟我来吧。”
    孤鸦寒月,墨暖站在廊下,远处山峦寂静,墨隽站在她的身后,一声又一声的叹息:“长姐……你便说了吧。这样对你围追堵截,这样的费尽心思要杀你,长姐还不让我知道吗!”
    墨暖默了一默,终于开了口:“太子。”
    墨隽一惊,脱口而出:“什么?”
    墨暖回身对上墨隽的眸光:“百年以来,我朝的盐商有不成文的规定,那便是捐输。”
    这是与朝廷之间的默契。盐商会以自助军需、河工、赈灾等名义,又或者在皇帝大寿、举行钦点的时候,捐大量银两上交国库,以此来讨好皇帝。
    可以说,这是盐商们暂时让利,也是一种军令状的表达。
    “这些我自然知道。”对于盐商的捐输报效行为,墨隽从小耳濡目染,这明明是盐商们的惯例,有什么好值得拿出来说的?
    “我朝向来对盐商的擢拔和奖赏的力度要远远高于其他商业群体。这些不就是捐输的益处吗?”墨隽皱着眉头,他不明白,这与墨暖得罪太子又有何关系。
    墨暖叹了口气:“数月前,朝中曾关于盐利的问题争执不休。太子请奏,设巡盐御史,以监察盐商,你可知这件事的前奏是什么?”
    她对上墨隽的视线:“太子的门客曾秘密召见过我。太子生辰,希望我们墨家以商总之名,带头孝敬。那时我才知道,历来每一次的捐输,那庞大的数字,都是官商勾结的结果。”
    “你知道上一任商总明里暗里孝敬了多少?你知道两淮商总为何晚年潦倒,那是无数次捐输被掏空了家底,捐输是暗无天日的吸血窟窿,阿隽,太子一个生诞,要我千两黄金,修缮东宫,又要我千两黄金。”
    “你可知,过去两年,我们捐输了多少?9810000两。”墨暖一字一句,“这些银两主要提供皇室所需。如遇皇室庆典,盐商们常常踊跃捐输,原本只需银七万五千余两,就可以修整庆典宴席门外的石道,但我们却供银二十八万余两。”她叹了口气:“换来的,不过是虚名罢了。”
    墨隽皱着眉头,“可是……”墨隽还是不明白,向来如此的门道,为何到了墨暖这里,便不情不愿。比起捐输的这些银两来说,长远的获利才是正理,长姐该不会如此目光短浅。
    “阿隽,首总多年的扬州盐商一代巨富江春,晚年家业衰败,你可知原因。他家常年接待皇家下江南,那是无穷无尽的报效捐输。若捐输之风不改,终有一日,墨家再高的盐价,也抵不过如此奢靡之风。往年商总的捐输账册我一一翻过,若太子殿下上位,顶多三十年,墨家必败。”墨暖疲倦的闭上双眼,“我从没有想过得罪太子殿下。”
    商总之位并非美差,这事是墨隽登上了商总之位她才意识到的。
    墨暖曾遇在上一任总商会面过,在他那里听到了许多总商与朝廷之间的潜规则。多少次皇帝出巡,明里暗里是无尽的索取。朝中唯有四皇子,反对皇帝多次出巡,反对竭泽而渔等行为。
    她睁开双眼,眸中是无尽的希望与坚定,她一字一句:“盐利若想改革,希望只在四殿下。”
    墨隽终于明白往日种种,他瞪大了眼睛:“所以……芊儿,才能攀上京兆尹府的门楣……昭哥,才能娶沈家之女……”他踉跄着往后退了两步,不可置信的看着墨暖,咬着牙说出了几个字:“这可是……党争啊!”
    如今的京兆尹府是四皇子保举的人,他一直奇怪墨家能攀上官家的原因,可心里又隐隐不敢承认,如今得到墨暖的肯定,再逃避,也来不及了。
    墨隽怔怔的看着墨暖:“可,得罪了太子……”
    墨暖摇了摇头:“并非我得罪太子,只是阿隽,你一步步已经走上了商总之位,这斗争的浪潮,我们谁都躲不过。你还不明白么?墨家已经不是当年南海的一个小小盐庄户,如今我们是商总,我们面前是浩瀚百姓,我们背后,是狼豺官员!”
    “为了托你上位,我砸了百万两白银,可这不是结束,而是开端。”墨暖的观念被一遍又一遍的冲洗,她是被时局簇拥着走到这一步:“党争非我之意,可我们已经走到这了,就不可能撇得清。”
    她上前一步,握住墨隽的手:“太子殿下不会明着打压我,但他一定要教训我的不识抬举,所以,阿隽,接下来墨家会有诸多难关,你要撑住了。撑过去,我们就为墨家,打下了百年基业。”
    “所以……”墨隽终于将一切理清楚,才明白数月之前,太子为何突然上奏设巡盐御史、监察盐税,那分明是为了给盐商一个教训。
    而墨暖为何又不由分说地,嫁了墨芊,娶了沈氏女。
    而之后,为什么墨暖又屡次遭人迫害,桩桩件件,终于连成了线。
    这一切,一直如惊涛骇浪般不断地冲击着墨隽的心灵。他方才知道,墨暖究竟操盘了怎样震天动地的事情。他的眸光落在了墨暖那只受伤的胳膊上,一字一句:“阿隽明白了。所以长安城才会有羁押墨家的事端出现。”
    “只是,希望长姐日后,有什么事能告诉我,不要瞒我至此。我身为墨家当家人,却连墨家如今的处境都不明白,措手不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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