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棣以恩威并施的手段迫使秦锋答应后,也不给秦锋反悔的机会,第一时间安排亲卫把他送至了应天府城外的排水管道口。
    到了地方,秦锋凭记忆找出了像是才被人开启过的入口,挥手与送他来的那些军卒告别,道:“多谢几位兄弟送秦某过来,请几位兄弟回去转告燕王殿下,秦某就是豁出这条命,也一定把长孙殿下平安带出来。”
    不管是被迫还是自愿,既已领了朱棣的差事,多少都得表达一下决心的。
    这样,差事最后无论是否办成,也显自己尽力了。
    决心表完,就该付出行动了。
    之后,也没等那些军卒应答,秦锋随之点燃提前准备好的火信子,趴下身从那入口处钻了进去。
    排水管道比想象中的还狭窄,味道上头,闷热难耐。
    秦锋右手举着火信子,依靠两个胳膊肘子撑着双腿勉强朝前蠕动。
    就是这,他的背还与管道口上方紧紧的贴合在一起。
    这若是走到一半碰个死路,必得进退不得,卡死在里面不可。
    他怎觉他这是搬起石头在砸自己的脚呢?
    算了,不想了。
    都已到了这里,哪还有他的退路,当务之急最紧要是要尽快从这地方出去,然后寻到朱瞻基那倒霉孩子,之后再把李景隆那厮拉上船。
    有了这两份功劳,朱棣的大腿可就算是实实在在的抱上了。
    有了动力,环境的恶劣再将不是个事儿。
    再说了,朱瞻基天潢贵胄的都能爬这臭管道,他一个三无人员还哪有资格嫌东道西。
    秦锋手脚开始加快。
    没用多久,眼睛便逐渐适应了管道里的黑暗。
    通过火信子微弱的光已能瞧见前面嘿咻咻的淤泥处有人爬过拖出来的痕迹了。
    顺着痕迹一路向前。
    不足一炷香,前面开始有了微微的光亮,不用火信子照明也已能够看得清管道中的情况了。
    出口已近在眼前了!
    秦锋熄灭手中的火信子,小心翼翼往光亮处爬去。
    靠近出口,倾耳静听。
    静悄悄的,没有任何声响。
    秦锋这才掀起出口处的挡板,以胳膊肘撑着身体爬了上去。
    城中情况不同于外面,稍有不留意就得被朝廷的军卒抓住。
    建文皇帝猜忌心本就很重,现在这种情景更容易风声鹤唳,一旦被抓,是很难搪塞过去的。
    双脚踏地后,秦锋转身才把出口处的挡板放下,还没来得及活动一下发麻的胳膊,便听得一队稳健的脚步声由远及近而来。
    这还等什么,跑呗。
    秦锋当即转身,快步往脚步声传来的相反方向而去。
    寻了一处临街店铺以墙体隐藏了自己,猫着腰静静观察着那队手握腰刀的军卒从他面前走过。
    屏息凝神,望着军卒在视线里彻底消失,秦锋这才闪身走了出来。
    左右相盼,整个街面寂寥无声,家家户户房门紧闭。
    当下这种情况,于朝廷来讲已到了生死存亡之际,哪还容寻常百姓再在街上乱窜。
    这个时候还能上街的怕只剩下这些巡逻的军卒了。
    深入敌营,秦锋自不敢在空荡荡的街上乱窜。
    可朱瞻基那倒霉孩子跑哪里去又无从知晓。
    没办法,秦锋也只能以排水管道的出口处为中心,从相贯通的几条路线中随便选一条出来了。
    朱瞻基进城的目的是搞游说不假,可他不曾来过应天府,即便知道目标人物,怕也寻不到准确的路。
    一个路盲,走哪条不过是凭喜好而已。
    秦锋也就见过朱瞻基一面,哪能分析出朱瞻基对这几条路的喜好,只能凭运气随便选一条了。
    “小兵点将,点到谁就是谁。”
    秦锋念了两遍,正要抉择出命运所指出的那条路时。
    一抬眼,一个黑影猛然朝一巷子口晃过。
    整个应天府都已戒严,这个时候谁还往街上跑?
    秦锋当机立断,立即冲那黑影紧追而去。
    追了几步,便清楚瞧见了那黑影的背影了。
    那黑影很敏锐,秦锋还没来得及开口,那黑影已发现了他。
    转身,手握匕首,稚嫩的小脸上一副蓄势待发的样子。
    那黑影虽满脸泥垢,秦锋却也还是能认出他的。
    不是朱瞻基能有谁?
    秦锋嬉皮笑脸,笑着道:“长孙殿下别紧张,长孙殿下应是见过秦某的吧?秦某是奉燕王殿下之命来保护长孙殿下的。”
    在朱棣的营帐中,朱瞻基的确见过秦锋。
    瞧清楚来人后,朱瞻基放松了警惕。
    之后,把手中匕首放回腰间,道:“我这不是好好的吗?用你保护什么?你回去吧,回去告诉爷爷,就说我现在虽不能上阵杀敌,却是已能出使游说了,让爷爷等着握的好消息吧。”
    冒这个大风险出来,原来只为证明自己啊。
    可你若要证明自己有的是机会,干嘛要抢他的。
    秦锋不忿,问道:“长孙殿下的雄心秦某倒是能理解,可长孙殿下不曾到过应天府吧?知晓哪里有路,哪里能避开军卒吗?”
    按正常速度来看,朱瞻基以这里为起点,到现在怎么都应该走出去一段距离了。
    又返回了原地,怕是碰到死胡同了。
    朱瞻基脸色一紧,回道:“这个你就不用管了,我自有办法。”
    你能有什么办法,难道去问那些军卒不成?
    秦锋正要相劝,朱瞻基反唇相讥,道:“我知道你是怕我夺了你功劳,你放心,我会在你献图之功上请爷爷多为你加些奖赏的,游说的事儿你就别想了。”
    怎么就别想了?
    若不是他献这个图,他进的来吗?
    秦锋痛心疾首,满腹委屈,道:“长孙殿下这是什么话,秦某说了,秦某献图只是因钦佩燕王殿下,从未想过什么奖赏的。”
    秦锋解释的卖力,朱瞻基一脸鄙夷,明显不信。
    “算了,秦某一颗赤诚之心天地可鉴...秦某想说的是...”
    话没说完,又是一阵稳健的跑步声由远及近而来。
    秦锋不顾再劝,当即拉着朱瞻基隐藏于巷子口的转角处。
    动静过去,侧身一瞧。
    四五十人的小队列着队逐渐远去。
    想不到应天府的戒严已是如此森严了。
    这才多大一会儿工夫,就已经有两队人马走过了。
    直到这队军卒彻底消失不见,秦锋这才叹道:“长孙殿下,真不是秦某稀罕这份功劳,应天府真的是...”
    转身,后半句噎了回去。
    还哪有朱瞻基的影子。
    再一抬头,巷子尽头只留有朱瞻基沾满淤泥的衣角。
    这倒霉孩子!
    秦锋只能抬脚紧追不舍。
    不管怎么说,好歹也算是寻到朱瞻基了。
    只要朱瞻基留在视线中,总有办法让他乖乖听话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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