随着大规模投放的炸弹在编队中引爆,处于编队最前端的两艘反拒驱逐舰最先接触到炸弹,随即被炸成了无数纷飞的碎片。
    更多的炸弹,此起彼伏炸起,宇宙间,那无法直视的光芒照亮映射整个编队舰群。
    而战斗机群前段的三支中队,也在这场突然而来的袭击中,被冲击波的碎片波及,掀飞翻滚,失去控制,相互碰撞!
    这些中队一部分的战斗机命运悲惨,被卷入爆炸产生的高温热浪之中淹没炸毁!
    此起彼伏的爆炸过后,余温消散,飞散的金属熔浆之中,只留下烧红而未熔化尽的战斗机机身残块,在黑暗深邃的太空中不停旋转!哀转久绝!
    袭击,像是往寂静的水面,猛地投入石子,剧烈涟漪回荡!
    原本安详鸟群,受到惊吓,四散飞起!
    战斗机群纷纷启动了发动机,开始按照指挥,重整队形。
    而在爆炸间,有一架战斗机从满是碎片的冲击波中脱围而出,像是一颗蓝色流星一飞冲天!
    刹那间,光芒万丈!
    令人惊奇的是,这架飞机被直接命中的炸弹击中,但却毫发无损。
    随后,战斗机周身覆盖的耀眼光芒褪去,恢复回了正常的模样。
    那些抖落的蓝色星屑,随即被战斗机四门发动机灼烈强风吹散。
    这架死里逃生的战机中,惊魂未定的柳初雷目瞪口呆,脸上留下茫茫冷汗,手臂颤抖,还无法反应过来发了什么。
    他试图让自己冷静,可是因血液倒流和极度的惊骇,他无法平复呼吸和过速的心跳。
    柳初雷知道,他在那一刻,应该就会死了的。
    没有任何人可以在这种距离下逃脱爆炸的恐怖杀伤力,近在咫尺间,会在一纳秒内气化得连渣滓都不剩。
    这都能死里逃生,让他诧异不已。
    不过太多的信息涌入大脑内,他暂时思维混乱,并寻求镇静。
    他想起后座的武姬,便回头焦虑慌忙问道:
    “武姬!武姬!你怎么样!”
    可后座,还是没有任何声音,武姬没有回音。
    柳初雷见如此,犹豫间看了一眼外面局势。
    在红色警报闪烁不停的全息战事态势汇报显示中,光是柳初雷自己战术中队的战损,那一共十二架战斗机,就有八架被当场击毁!
    从整个编队情况来看,爆炸开始到现在,历经短短的三十秒内,编队舰群就已经有两艘反拒驱逐舰,和总共三十八架战斗机在袭击中被摧毁。
    而“商洛”号和“朝歌”号两艘重型护卫舰启动了紧急预案,机动躲避爆炸后来袭的舰体碎片,搜寻敌人的同时一并检索营救可能的生还者和逃生舱。
    如此,柳初雷算上自己,应该是被击毁的第三十九架战机。
    真是奇迹。
    来不及多想,战场形势瞬息万变。
    索性敌人并没有后续的攻击,战场短暂又恢复平静。
    柳初雷,一边呼叫自己中队中仅存的战斗机,一边立即解开了安全带向后爬去。
    “呼叫第七中队全员!呼叫第七中队全员!还有活人吗!老林!阿宁!崔珩!老卢!还有人活着吗!”
    他呼唤着战友的名字,心急如焚。
    柳初雷爬上了后座,发现的却是被安全带系在座位上昏厥的武姬,一动也不动。
    万幸的是,作战服上的生命体征设备平稳,武姬她还没死。
    武姬在失重环境下,像是悬浮在深海的美人雕像,从她半透明的战术头盔中窥见,昏迷的脸庞安详,有规律地还在缓缓呼吸。
    不同的是,武姬胸口的环玉,从原来清澈的蓝光,变成了散发着紫红的暗光。
    武姬还活着,这让柳初雷放下了心中悬起的大石头。
    他回到了驾驶位,重新固定好自己的安全带。
    就在这时,柳初雷所指挥的战术中队里,其他遭遇首次袭击而幸存的飞行员回复了他的呼叫。
    “中队中队,我是阿宁,其他的战机暂无回音,兄弟们,他们,他们已经都牺牲了。”
    通讯频道内,飞行员阿宁的声音稍带哽咽。
    “中队,我是林格,我还活着。”又一名飞行员林格回应。
    “幸存者还有一架呢?老林的那一架!他的战机还没被摧毁,我们重组编队!同其他建制缺失的中队编队!”
    柳初雷调转战斗机前进方向,随即星芒闪动,战斗机灵敏穿过太空中匀速飘散的大量舰体小型碎片,正重新返回舰队编队。
    “中队,老林的战斗机呼叫未回应,但是生命信号还有。”飞行员林格确认道。
    “找到他!定位他的生命信号位置!定位器在他的制服上!”
    柳初雷环顾全息雷达,在巡游间,茫茫多银灰色的钢铁碎块宛如纷飞暴雪,密密麻麻散布战斗机的四周。
    这些飘荡太空的碎片中,有些舰体碎片还未冷却,还带着熔化时明烈的红光;有些是战斗机的残缺部分,蒙皮下粘连的机翼还带着飞弹巢和火炮。
    还有的是人和人的躯干,他们是驱逐舰破碎时被甩出太空的舰上人员。
    在太空近乎绝对零度的温度下虽然已经结冰,血液蒸发,成为了一座雕像,但是临死挣扎的最后动作,模样是难以想象的狰狞痛苦。
    而在定位的地点,游离的碎片中,柳初雷发现了飘荡在碎片中的飞行员老林。
    他孤身一人,穿着航天作战服,正在太空中漫无目的自由旋转,而他的战斗机,座舱已经被碎片击穿,机身上还有数道深深的划痕。
    画面中,无情冰冷的黑暗太空,点缀其上的历历星光正赞颂着死亡的悲怆。
    而近处,是数不胜数的银白色的冰川碎屑流淌,一个孤独的人在其中旋转着,动作滑稽无比,犹如无声舞台上,一位马戏杂技的表演者,正努力逗笑台前幕后的观众,搔头弄姿。
    在他身后数十米,是一架孤独的战斗机,也在寂静无声中,同步旋转。
    黑白交错间,是脆弱的无奈。
    飞行员老林看到了靠近的柳初雷的战斗机,正试图挥挥手。
    也许,在老林的视角中,小小的面罩外的世界是天旋地转的。
    但他自己,感觉是直立在自己的重心上,因而老林释怀笑了一声说道:
    “中队,我看你好像是一副旋转不停的画,看得我头晕目眩的,是不是我自己正在转个不停呀。”
    “是的,老林,你还好吗,我马上就过来!”柳初雷关切问道。
    “嗐,中队,我也命大,一块那么大的碎片,径直撞碎了我的驾驶舱,我被甩了出来,没当场挂掉,看来多亏平常和我老婆一起多做善事哟。”
    老林诙谐,但他的语气也正渐渐惨淡。
    “不过,大难不死,可惜我也没有机会回去就是了。”
    “别乱说!我现在就来救你,还有两分钟!撑住!”柳初雷咬牙。
    “中队,来不及啦,我的作战服已经被划破了,腹部那被划开了小口子,暴露在太空辐射中,救回来我也活不久的,回光返照罢了,不用管我。”
    “好了!这是命令!我是中队,我要对你负责!”
    柳初雷不顾其他,尝试提速。
    战斗机随即加速,但是在碎片中穿行绝非易事,刚一提速,一块钢板,便在柳初雷的驾驶舱最外侧防护玻璃层上,砸裂一道细细的皲裂裂纹。
    这恐怖的相对速度下,这短短的数公里宛如天堑,越是靠近爬行越是困难,稍有不慎,大一点点的碎块,便可直接击碎战斗机。
    老林触目,心声感慨。
    “中队,你这样连你也会危险的,我只是一个普普通通的飞行员,我早有觉悟。天命到了,该走我也就走了,可能老天爷缺个牌友,唤我正好作伴去,老赢你们这群弟娃娃太没意思了,哈哈。”
    想象着柳初雷那青涩的认真模样,才只是十六岁的少年,勇气可嘉,总感觉特别熟悉。
    老林闭上眼睛,忍住眼前头的一股暖流,笑着摇摇头。
    本能强忍住的悲伤,却因为心软一刻,而很快随着鼻头酸楚而溃流。
    曾经并肩度过的悉数年华,化为被埋没的日常,理所应当,人也会忘记,军人也是有情有泪的人。
    那同曾袍携手而战的烽火归途,是他们军人注定逝而不可得的荣耀人生,坚韧背后,是不曾展露的柔软。
    再想贪婪允吸和沉浸那份温暖,已经不可能了。
    其中滋味,冷暖自知。
    “中队,我有个弟弟,年纪也跟你一样大,总是这么傻乎乎,我担心你以后能不能过好,你呀,人太直还是容易吃亏哟。”
    老林想最后再体贴一下,他最羡慕也最嫉妒,那个他最喜欢的后生。
    “你别再乱说了!我很快就到!我们回医所!我们回地面!我们回家!”柳初雷闻意,内心满是情绪涌动。
    无法避免,无能为力,作为生命的悲哀,死亡面前,人类永远是弱小的。
    即便如此,柳初雷依然也不愿放弃任何一人,这是作为他生者的责任。
    对于他这般十六岁年纪而言,他承担厚重的早已超过了他的背负能力。
    “中队,我困了就先睡了,后面,就靠你们了。”
    老林淡然吐趣,随即关掉了通讯器。
    时间仿佛被拉长,分不清一分一秒,压迫寂静之中,心跳微弱冰冷。
    弥留短暂之后。
    老林呼出最后一丝游离的气息,看着热腾的雾气在眼前的面罩上结出冰霜,正如他注定缥缈冰冷的生命。
    环顾而去,太空寂寥。
    一想到,像他这样的平凡而死的人,还有更多更多无名的牺牲者,他忽然觉得就不是那么孤单了。
    冰霜之后,视线模糊,旋转不停中,是逐渐靠近的战斗机身影。
    罢了,罢了。
    也不枉人间走一遭了,曾驰骋九天玄雾,上游银河也下黄泉。
    军旅一生,恰似浮梦一场,英雄峥嵘再难回首。
    化作无名归故乡,自有旌旗天在看。
    那样,也好。
    最后,当柳初雷驾驶战斗机驶近,飞行员老林已经没了生气,面罩冻成了冰。
    冰雕手臂抬起,竖起的大拇指,还俏皮对着柳初雷。
    另一边。
    袭击之后第三分钟。
    而在“朝歌”号上,舰长盛登云查看了副官的调查结果,得出了袭击起因,同“商洛”号舰长颜钦商讨对策。
    舰队编队遇见的炸弹是一种新式的太空天雷,是异星族专门用于封锁某一段星域所用的定点武器。
    这种天雷一旦发现有目标接近,便会螺旋前进靠近目标,悄无声息引爆。
    这种武器,华夏人也有见过并逆向研究。
    二十年前,异星族曾在月环中大量部署,试图封锁华夏人,华夏人曾为此苦恼。
    后来有趣的是,华夏科学家发现,这种天雷因为会将月环内移动的一切也看成目标。
    于是,华夏人便发射了一堆废弃无用的微型火箭,引诱或者推动小行星引爆天雷,很快,这种武器便因为实战性不强而退出了华夏人视野。
    想不到,现在时隔二十年,又搬出来了。
    两位舰长感叹,敌寇的诡计多端。
    他们没有遇见异星族的任何炮火袭击,却遇到了大片大片的天雷。
    这下,“商洛”号和“朝歌”号重型护卫舰的首次发现,可以有效推测一个新的猜想:
    异星族分散他们的舰队,如此大费周章,是在进行广袤星域的布雷任务。
    其中,极大概率,敌人巡洋舰布雷后,便继续前往下一个地点布雷。
    这可以解释华夏指挥官们困扰已久的问题,为什么异星族舰队如此分散,以及是以巡洋舰为主体的分散方式,只有巡洋舰才可以携带如此多数量的天雷。
    异星族选择的是封锁的战术,避而不战,这有些出乎指挥官们的意料。
    这项发现,也带出了其他复杂问题,值得深思。
    那就是,敌人的侦察机和战斗机去向为什么毫无踪迹?
    以及,敌人如此大费周章,大范围布雷的目的,仅仅只是针对华夏舰队吗?
    背后,可能还潜藏着更多的可能性。
    “朝歌”号舰长,盛登云,觉得此事非同小可,他在汇报完东方指挥官的发现后,便立即思索舰队下一步的行动。
    最后,同“商洛”号舰长颜钦商议后,共同决定,舰队编队顺着发现雷区的方向前进。
    这样既可以化被动为主动,又可以寻敌一战。
    舰上时间八点二十分,袭击发生后一小时零五分过去。
    遇难者遗体以及舰队回收工作已经基本完成。
    现在,“朝歌”号和“商洛”号上,新一批换班的侦察机携带着诱扰弹,一边飞行,一边利用诱扰弹探测雷区所在,高效清除雷区。
    尽管如此,漏网的天雷出没,依然还是有不可避免的牺牲。
    这两艘编队,就在谨慎间,悄然前行。
    而在重重围城的天雷狱内,还有着华夏人所不知道的秘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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