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瑶华一袭盛装,早已入了宫。
    彼时赏花宴就要开始了,各个府中的贵女几乎已经到齐了。
    御花园中,姹紫染红百花齐放,微风中夹杂着淡淡的花香,赏花宴设在御花园中的玉湖之上,碧波荡漾,画舫停靠在岸边,只等王后到了,便开始游湖赏花。
    岸边柳树依依,各种花木争相绽放,湖中莲花妩媚而不妖,荷香阵阵,画舫若动起来,如此美景怕是眼睛都不够用了。
    谢瑶华在冬雪的搀扶下,施施然然的上了画舫,各家闺秀都有自己的位置,根据家世不同,位置前后也有所不同。
    谢瑶华一眼扫去,只见左边前三个位置都空着。
    她心下明了,那定是给王,崔,陈家的贵女留的位置。
    好在她父亲乃是定远侯,于新权贵之中地位着实不低,是以她的位置在右边的第二个。
    她环顾一圈,见并没有一个相熟的人,方坐了下去。
    哪知,她不过刚刚坐下,一道讥讽的声音便响了起来:“这莫不是便是谢家的大小姐?”
    谢瑶华抬头朝坐在她前面的女子看去,还未开口,那女子便接着又道:“听闻谢家大小姐前几日进山祈福的时候,遇见了匪盗,早已不是清白之身,若是换做旁的女子,只怕早已没有颜面活着在世上了,谢家大小姐竟还有脸来参加这赏花宴,便不怕脏了众人的眼吗?”
    那女子谢瑶华是识得的,是镇国公家的嫡女莫良辰。
    谢瑶华虽未与她接触过,却听闻她性子火辣,是个目中无尘的。
    一时之间,在场所有人无不朝谢瑶华看去。
    一双双鄙夷的目光中,她眉头一蹙,不由得红了眼眶,这是她管用的伎俩,她楚楚可怜的看着莫良辰,咬着唇瓣小声辩解道:“我阿姐并未来,我乃定远侯府谢瑶华。”
    一句话便把自己摘的干干净净的。
    岂料,她声音落下。
    莫良辰便笑了起来,声音之中尽是嘲弄:“这么说你不是定远侯府的嫡女了?”
    不是嫡,便是庶!
    谢瑶华顿时羞红了脸,纵然她万般不愿承认这个事实,可还是咬着唇瓣说道:“是!”
    何以没有她相熟的人,皆因为与她交好的皆是各个府上的庶女,嫡庶尊卑便如楚河汉界一般泾渭分明,不可逾越。
    “真真可笑之极,不过一个小小的庶女,竟然也配和我们坐在一起。”莫良辰还没有开口,与谢瑶华相邻的郑家贵女,郑怀玉便出言说道。
    说着还一脸嫌弃的往左边挪了挪,离谢瑶华远了几分。
    莫良辰漫不经心的扫了谢瑶华一眼,接着又道:“一个小小的庶女,莫不是还肖想成为太子妃吧!真是痴心妄想。”
    在场皆是各个府上的嫡女,纵然没有开口,可看着谢瑶华的眼神皆含着鄙夷与不屑。
    谢瑶华此时就像一个跳梁小丑一般,她泪盈于睫,低低的垂着头,只觉得满心屈辱,无地自容,羞愧至极。
    “二小姐!”冬雪伸手给她倒了一杯茶,压低声音说道:“这些人不过是嫉妒二小姐的美貌,既是王后请来的,二小姐自然有资格坐在这里,莫要在意她们的话。”
    就在那时谢瑶华跟着崔锦缓步上了画舫。
    “崔家姐姐你来了!”崔锦一上来,便有好几个贵女上前给崔锦打招呼,好不热络。
    谢瑶华抬头朝谢琅华看去,眼中闪过一丝震惊,她怎么来了?而且还和崔家的贵女一道来了?
    崔家是何许门第?
    那可是公卿士族之家,便是当朝天子也不敢轻易得罪的。
    崔锦姿态优雅,行为得体,盈盈一福,算是与诸位贵女打过招呼。
    一旁的贵女看着崔锦身旁的谢琅华,忍不住出声问道:“与崔姐姐一道来的是哪家的贵女呀?”
    崔锦嘴角含笑看了谢琅华一眼,刚欲开口。
    谢瑶华一下站了起来,几步走到谢琅华跟前,低眉顺目,好似十分惧怕谢琅华一般,声音小小的说道:“姐姐,你怎么才来?我一转眼便不见姐姐了,路上可是发生什么事了?”
    她这么一唤,所有人瞬间都知晓谢琅华的身份了。
    谢瑶华这是故意的。
    若是崔锦把谢琅华介绍给诸位贵女,便是看在她的面子上,所有人也不敢在非议谢琅华。
    可由谢瑶华唤出来便不同了。
    果然,所有贵女看着谢琅华的眼神瞬间变了,满目鄙夷。
    莫良辰朝崔锦走了,盈盈一福,笑着说道:“崔姐姐,你怎么与她同来了?她可是个不清不白的,还是离她远一些才好。”
    听莫良辰这么说,谢瑶华眼中闪过一抹得意的笑。
    所有的羞辱本就该谢琅华所受,与她何干!受辱的可是她。
    对于这些流言蜚语,崔锦也是知道一些的,可却并没有放在心上,一个能拒绝了她哥哥的女子,她觉得品性应该不坏,她抬头朝谢琅华看去。
    只见谢琅华顿时就怒了,她横眉怒目的看着莫良辰,不管不顾的说道:“什么是不清不白?张口便能在宫中说出这样的话,如此品性真叫琅华刮目相看呀!”
    她声音不低,表情更是嚣张,与传闻那般毫无二致。
    春桃一句话也不敢说,轻轻的扯了扯谢琅华的袖子,可谢琅华好似未曾察觉一般,看都没有看春桃一眼。
    她本就声名在外,还怕什么呢!
    她若是突然转变了性子,变得异常聪慧才令人恐惧呢!
    萧陌之妹萧禾也是在场的。
    见此,她一脸厌恶,不由得侧了侧脸,再不看谢琅华一眼。
    在她心中这样的女子是万万配不上她哥哥的,她向来也是这样认为的,前几日哥哥回来,突然要与谢琅华退婚,可母亲说什么也不同意,把哥哥气坏了,好几日都没同母亲讲话。
    见她这般嚣张,莫良辰也怒了,她声音徒然一高,指着谢琅华说道:“我品性再不好,也懂贞洁二字,不像你这般厚颜无耻,还有脸来这里,我若是你怕是早已羞愧的上吊而亡了,你们定远侯府的家教才真真令人刮目相看呢!”
    崔锦抬头看了一眼谢琅华,眼中闪过一抹诧异,却是什么都没有说,她看了莫良辰一眼笑着说道:“怕是王后娘娘就要来了,我们都回座位吧!”
    她开了口,莫良辰才住了嘴。
    谢琅华冷冷的瞪了她一眼,也不看崔锦一眼,大步朝座位走去,任谁也看得出她脸上余怒未消。
    崔锦也朝座位走去。
    剩下的贵女也都坐了回去。
    谢琅华端起桌上的茶饮了一口,将在场的人尽收眼底。
    王家的贵女也姗姗来了,来的是王玄的嫡妹,王月瑶,她与谢琅华年纪相仿,为人很是低调,只着了一袭月白色长裙,眉目如水,与王玄生的有几分相似,也是美得不可方物。
    眼见赏花宴就要开始了,崔锦后面的那个位置却还空着的。
    那是陈家贵女陈瑢的位置。
    上一世她便称病没有来,无不,不过是因为她一心痴慕王玄,早已立下誓言此生非他不嫁,所以这样的场合,她连敷衍都懒得敷衍。
    谢琅华粗粗扫了一眼,只见多数人的眼中皆含着对她的讥讽,而少数几人皆什么表情都没有,譬如王月瑶,崔锦,还有唐婉与宋思微。
    视线落在萧禾身上,谢琅华微微一顿,不由得笑了笑。
    不出意外,萧禾当做没有看见一样,看都没看谢琅华一眼。
    前世,她嫁到萧家不久萧禾便出嫁了,自以为攀了个高枝,便高傲的不可一世,与谢瑶华狼狈为奸,给她穿了不少小鞋,令得萧陌越发厌恶她。
    “王后驾到!”忽的,一个寺人的声音高高响起,王后的仪仗出现在众人眼中,一道黑色的身影由远及近,出现在众人眼前。
    所有人无不起身行礼:“参见王后娘娘!”
    王后娘娘一袭宫装,宽袖窄腰,长裙曳地,黑色的衣裙上金线穿插绣着大朵大朵的牡丹,妆容精致,保养极好,明明有个已经弱冠的儿子,看上去不过三十左右,她嘴角含笑,一副温婉端庄的摸样,轻声说道:“不必客气,各位娇娇请起,今日设宴只为赏花。”
    “多谢王后娘娘。”所有人起身退回座位。
    “开船。”随着寺人的声音响起,偌大的画舫缓缓行驶起来。
    碧波荡漾,两岸风景如画。
    此乃七月,寻常的桃花早已结出果子,果子都已经成熟,而宫中匠人技艺高超,岸边竟栽种了许多桃花,此刻正开的妖娆夺目,落英缤纷,花瓣落入水中,随波荡漾,别有一番风情。
    桌案上摆着时令的瓜果,果香阵阵。
    王后抬眸一一扫过在场所有的女子,嘴角微微上扬,如此多的贵女,总归能为太子选出一个合适的太子妃来。
    她淡淡笑道:“如此美景,若有琴声相伴便更妙了,可有谁愿抚琴一曲?”
    在场的皆是名门闺秀,又有谁不会抚琴呢!
    若是旁人开口,有如此机会,怕是早已跳出来争相表现了。
    可谁人不知,王后琴技超群,素有燕京第一的名头,谁又敢在她面前献丑呢!
    故而所有人面面相觑,竟无一人开口。
    若弹的不好,岂非与名声有碍,若弹的好,又置王后与何地?
    如此真是进退两难之地。
    谢瑶华不着痕迹的看了谢琅华一眼,眼底闪过一抹冷笑,她端起桌上的茶,作势要喝,岂料一个不小心,竟全数撒到了谢琅华的手臂上。
    “啊!”那水虽不至于烫伤,可如此夏日,洒在肌肤上却也生出灼热的痛感,谢琅华惊呼出声,顿时将所有人的目光引了过去。
    王后娘娘看着谢琅华淡淡一笑:“如此你便抚上一曲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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