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怎么,这位小友似乎对我的伴侣很感兴趣?”爱琳娜的父亲查理眯着眼,饶有兴味地看着鞠然。
    他是爱琳娜的朋友,按理她父亲不该叫他“小友”,因为这样一来似乎有点窜辈,可是大概是习惯了自家父亲的不按牌理出牌,爱琳娜竟然没有感觉一丝不对。
    而鞠然也没有不自在,反而更加光明正大地看了看爱琳娜的母亲安娜,然后站起身来,对着查理大大方方地行了个军礼:“抱歉,少将大人,是我失礼了。”
    少将大人,没错,冥王星的活阎王查理,原名查理·肯尼迪·弗洛伊德,军部前司令兰·肯尼迪司令与omega学院杜丽丝校长之子,自幼天赋不凡、惊才绝艳,“殉国”前不到三十岁,军衔已至少将。
    “少将大人?艾伦你在说什么啊?”爱琳娜似乎不知道父亲的事情,闻言睁大眼睛,有些不明所以。
    但是查理却似乎一点不惊讶,只是挑了挑眉,玩味笑道:“无妨。只是,或许你还有什么更失礼的要说吗?”
    鞠然没回答爱琳娜,只是看了看安娜,然后对着查理的眼睛轻笑道:“呵!少将大人果然是聪明人。恕我冒昧,不知能否跟您单独谈谈?”
    “艾伦!”爱琳娜的脸色很难看,虽然不知道他和父亲有什么好谈的,但聪明如她,已然反应过来自己或许是被利用了,于是感觉到一种被背叛般的愤怒与失望。
    但她的父亲却并没有生气,反而笑着安慰她:“别生气,爱琳娜,你的朋友……是叫艾伦吧?艾伦他自然是以你朋友的身份来拜访的,不过是顺便帮别人办点事而已——而这些,小孩子或许不适合知道。”说着,他做了个“所以,你回避一下吧”的动作。
    爱琳娜黑着脸,还想说什么,但是看清父亲看似随意实则不容置喙的眼神,还是只能愤愤地瞪了鞠然一眼,给对方一个“你等会最好给我说清楚”的眼神,然后默默地退了出去。
    是时玛门不在,佣人们没有允许不能进入主宅,所以爱琳娜离开之后,整个大厅里便只剩下了鞠然、查理和安娜。而安娜由始至终没有说过一句话,只在鞠然最初对她打招呼时微笑着点了点头,然后便一直含笑地坐在查理身旁,即使刚刚鞠然看向她时也没什么其他的表情。甚至,此刻爱琳娜离开了,她也依然没动,仿佛没看到似的。
    鞠然说是要和查理单独谈谈,但是安娜没离开他也没在意,脸上的表情得体而谦逊,笑容也恰到好处:“少将大人,您说的没错,我跟爱琳娜回来,确实是因为她是我的朋友;不过,我也不能否认,我最初接近她是因为受人所托。”
    “哦?”查理似乎并不关心鞠然是不是别有用心,反而关注于他的受人之托,漫不经心的口气,声音里却多了几分兴味:“是军部的人吧?所托何事?”
    鞠然眨了眨眼,尽量把自己装成无辜的路人甲:“嗯,只是带一句话而已。”
    “一句话?”这一次,查理的眼中终于显出了几分诧异,甚至他的声音都略略提高了两度:“凭我那个强势的父亲的风格,就算不是带着人来把我押回去,应该也会是让人来打听我和我的伴侣有没有离婚吧?”千里迢迢派个人来,只是为了说一句话?他怎么就那么不信呢!
    “您误会了。”鞠然微笑,声音不急不缓:“虽然我目前确实是在为军部做事,不过我只是借调人员——我的编制,可是属于议会的。”
    “噢?”查理轻轻扬眉,“所以呢?”
    “所以……我不是来为军部传话的。”鞠然的语气很淡,但是眼中却隐隐跳跃着一丝不易察觉的笑意:“我只是来为您的母亲带一句话:‘查理,你好吗?我想你了。’”
    听到这话,查理高大的身体明显地颤了一下。他的表情有些愕然,显然没想到鞠然会说出这样一句话:母亲没有说“回家吧,孩子”之类直白的劝告,但是只一句“我想你了”,却让他的心蓦然疼得不可自抑,近三十年来的思念和愧疚一齐涌上心头,让他的喉头梗住,眼圈微微泛红。
    半晌,他双唇微微颤抖几次,才终于说出了一句完整的话:“她……她还好吗?”
    他的语气很轻,似乎怕惊扰什么,但却又能明显听出他说出这一句花了极大的力气。
    鞠然垂下眼帘,语气近似叹息:“我不知道。”说完,顿了顿,又补充道:“我离开的时候,夫人是过得很好的;她一直以为她的儿子已经死了,虽然难过思念,但是毕竟已经那么多年了……可就在不久前,不知是谁说的,夫人竟然知道了您还活着的事实……”
    死去多年的儿子,突然“失而复得”,原本应该是一件值得高兴的事情,但是——如果这个儿子是为了追求爱情而诈死离开自己的呢?鞠然完全可以想象,当得知真相的时候,杜丽丝夫人心中该有多么悲痛和失望:或许,可能气极时还会生出“还不如真的战死了更好”的心思;然后等冷静下来,又忍不住会因为一边为儿子还活着开心,一边痛恨他这么多年都不回家看看自己而矛盾悲痛……
    查理听了鞠然的话,默默地低下头没说话。鞠然看不到他的表情和眼神,但是通过他身上散发的落寞的气息,也能大概猜到他的心情。
    安娜一直安静地坐在一旁,见此抬手覆上了丈夫的手背,给予他无声的支持。
    查理抬头,入眼便看到妻子眼中的担忧,于是安慰地笑了笑,然后微微摇了摇头:“别担心,我没事。”
    安娜也弯起嘴角,目光极尽温柔。
    鞠然在旁边看着,只觉得自己化身成了一个一万瓦的大灯泡,只好找了个借口表示“您先忙,在下改日再来拜访”,然后就用极快的速度溜了。
    门口,爱琳娜正堵在外面,眼神不善地等着鞠然。看到他出来,歪了歪头,示意他跟上,便转身径直走进了自己的小书房。
    鞠然叹了口气,无奈地跟进去。
    爱琳娜一进门便坐在了沙发上,摆出一副逼供的样子,女王一般气场全开地对着鞠然道:“说吧,坦白从宽。”
    鞠然看着她的表情,忍不住苦笑:“坦白什么?”
    爱琳娜瞪眼,差点没忍住蹦起来:“坦白什么?!当然是你瞒着我的所有事了!”
    “嗯……”鞠然垂眸沉吟一会,然后才重新抬起头,一脸认真地对爱琳娜道:“这个,我觉得……既然少将大人都没告诉你,我……”
    他想说“我说会不会不太好”,结果还没说完就被炸毛的爱琳娜打断:“他只是懒得应付我的追问而已!如果我去问他,他一定会说‘小孩子问那么多做什么’,可是我已经不是小孩子了!”
    鞠然:“……”要我说,其实,我也挺能理解你爸的——就这,还不是小孩子了?就这暴脾气,要解释清楚得到明年吧……
    不过,毕竟是她的父母,鞠然觉得她也有知情的权利,所以最后还是如实地……嗯,选择性地说了一些。
    爱琳娜的父亲,无疑便是肯尼迪司令的儿子,这个查理并没有刻意隐瞒谁,不过是因为大部分人都不知道,她也没问过,所以查理才没特意提起,以至于爱琳娜一直没听说而已。
    其实,她会去兰雅,也是因为隐约知道了一些事情,比如他父亲以前是军人,但是他为何会在冥王星占山为王她却不知道。起初,她本来是怀疑父亲犯了什么错,但后来却偶然在储物间翻到了父亲的军服,然后从九幽那里知道她父亲可能是被冤枉陷害才不得不离开军部的,于是很是愤怒,决定要找出欺负了她父亲的人为他出气——然后,她就去了兰雅,没想到却功亏一篑;然后,九幽以四月的名义为她闯了议会图书馆,终于查出了三十年前的真相。
    不过,很可惜,九幽出于私心,只是告诉她她父亲原本是帝*部高官,后来战死了——这个大概是她父亲自己的意思,因为军部是有追封他做烈士的。
    爱琳娜对此将信将疑,但她也不敢直接去问自己的父亲,于是此事只能作罢。
    也因此,当鞠然告诉她她家老爹居然是军部最大的官二代的时候,她竟然惊讶得嘴张得能塞个鹅蛋。
    见此,鞠然无比庆幸自己只是投了个炸/弹,而不是导弹——比起她母亲的身世,她父亲那边简直就是开胃菜好吗!
    安娜是个女性,一个很温婉的女性,在鞠然看来她和查理真的很般配,但是……可惜,星际时代的人不这么想,因为……她没办法用abo来区分!
    鞠然的情况就已经够让人心塞了,但是他的基因好歹还能分出是属于“有缺陷的omega”,而安娜……安娜的基因是一堆乱码!
    她的身体素质形同omega,甚至比一般omega还要柔弱三分,但是却拥有男女两套性.器官——这就可以排除她不是omega了,但是就算是个beta也不至于引起肯尼迪司令的强烈排斥,重点是……
    她虽然表现得像omega,对外宣称则是beta,可是她却能对omega信息素起反应:这就不能不让人怀疑她是不是alpha了——一个疑似alpha的beta,别说是查理那样的出身,就算是普通的alpha,要娶之前也是需要考虑考虑的,何况……
    安娜基因和身体的异常,是由于她是一个混血!一个在人类看来形同奴隶的卑贱的混血,一个违法帝国法律诞生的本不应该存活于世的人类与外星人的混血!
    有这一条在,只要是正常的人类,知道查理想娶她,估计都会唾弃一下这位少将,并怀疑他是不是脑子进水了吧?
    尤其他那位父亲,半生戎马,一直位高权重,又怎能忍得了这样的事?对他来说,儿子找个混血奴隶做儿媳妇,简直就是病的不轻!于是,他想尽一切办法,想要把儿子拉回正道,结果……没想到却引起了查理那般强烈的反弹……
    鞠然不知道那位司令后来有没有后悔过,不过在他看来,爱琳娜的父母很恩爱,很幸福,这和他们的身份、种族都没有关系,也不受彼此性别的影响,也许这才是真正的爱情吧?
    不过,理解归理解,鞠然却还是不赞同他们私奔的选择的——或许,是因为他是站在与杜丽丝亲近的立场上的吧?如果告诉爱琳娜,她一定会举双手赞成吧?毕竟,那可是她的父母!
    然而,可惜,他没打算告诉她;于是,自然也就看不到她得知真相时的表情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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