鞠然说的语无伦次,但是七夜却听明白了。
    “呵,我也觉得。”这样的事,确实不像他会做的——大约是,因为在这午夜梦回时,有个人说想我了吧?又或者,只是因为你说想我了……
    这一次,不是错觉!
    鞠然敢以人品打赌,他绝对听到了七夜大神语气中的笑意!
    “你刚刚……是不是笑了?”他问的有些小心翼翼,似乎是不确定,然后突然又像小孩子发现新玩具似的兴奋起来:“哎,原来七夜你也会笑啊?!我还以为你就是传说中的天山雪莲呢!”顿了顿,他又有些意味深长地感慨了一句:“我以前有个朋友,也和你一样高冷,平时很少笑,但一笑起来就特别好看。”
    “……”七夜又沉默了,但是呼吸有些不稳。鞠然莫名地,就凭空想象出了一张无语、懊恼,还带着点羞怒表情的脸。
    “呵呵!”他想着,忍不住就笑出声来,心情莫名地变得极好。闲适地翻了个身,平躺在床上,眼睛看着天花板,手放在头顶,语气仿佛老友闲聊一般:“既然都睡不着,那我们来聊天吧!”
    “……”很明显,只是你一个人“睡不着”。
    他没回话,鞠然也没客气,自动把他归类为失眠一族:“哎,说真的啊,七夜你今天真的很不一样唉!都不像以前一样浑身冒冷气了。”
    七夜心中骤然一跳,有些紧张起来;但鞠然等了一下,见他沉默也没在意,只是继续闲扯。
    “大神,你出道十年了吧?那你今年几岁了啊?”
    “几岁?”七夜似乎愣了愣,声音顿时便有些恍惚:“24。”
    依然清冷的声线,却因为语气的变化而少了几分疏离,通过鞠然头顶的光脑传来,就像两个人头对着头在聊天一般。
    “啊?你还这么小?!”鞠然被他一句“24”吓到,忍不住惊呼:“不可能吧!你不是十年前就开始接单了?怎么可能啊!”
    七夜沉默了一下,似乎是在思考应不应该说;但是最后,他也不知道为什么,竟然就那么“卸下心防”,在一个并不算熟悉的“客户”面前说起了自己的秘密:“刚开始几年的任务,是我父亲和我几个兄弟一起做的。”
    “唉?”鞠然惊讶,继而忍不住感叹:“大家都在猜‘七夜’到底是一个人还是一个组织,没想到真相竟然是这样的……不过也不难理解啦!不是说‘战场亲兄弟,上阵父子兵’吗?亲人一起行动,彼此有默契,既可以互相照应,又不用担心人多暴露,确实挺方便的!”
    七夜闻言似乎想到什么,又沉默了一会,才低低地应了一声:“嗯。”
    敏感地察觉到七夜的情绪似乎不好,鞠然觉得他应该是不喜欢自己打听他的隐/私,于是岔开话题:“那七夜,你现在还在兰雅吗?”
    “嗯。”
    “真的?”鞠然突然兴奋地一翻身,趴在床上,翘着两只脚,眼睛盯着小小的光脑,似乎正看着对方的脑袋:“那我能见见你吗——噢!不对,我能请你签个名吗?”嗯,别说他是为了裴小宇,他绝壁只是单纯为自己和“明星”待在一个空间激动而已!
    然后……他一激动,便喜欢手舞足蹈——一不小心,手触碰到光脑的屏幕,关闭了电子假音还不自觉,仍然用自己的本音兴奋地道:“你放心,我不会泄露你身份的!最多……最多,我把衣服放到校园的某个地方,然后你去签名,过半个小时,噢,不!一个小时!一个小时后我去拿,绝对让你有时间离开,怎么样?”
    “不怎么样。”七夜拒绝的毫不犹豫,只是鞠然没听出来他清冷的语气中有着微微的调侃:“我从不会让我的笔迹流落到‘外人’手里。”
    “好吧……”身为他刻意加重音的“外人”,鞠然失望地垂下头,声音有些闷闷的:“我本来还想着拿回去跟裴小宇嘚瑟一下的……唉!”鞠然叹了口气,然后自我安慰:“不过也是啦!干你们这行的,确实得小心点,万一不小心被人抓到什么把柄不就暴露了——哎,不对啊!”
    鞠然突然想到什么,抓了抓头,疑惑地问道:“你以前都不和委托人见面的吗?”
    “嗯。”
    “那我上次说一起行动,你怎么没拒绝?”不见面的话,要怎么“一起”行动啊?
    “可以伪装,只是不用本来面貌而已。”说完,他突然想起了九幽经常说的一句话,于是不知出于什么心理地便鬼使神差地加了一句:“看到干我们这一行的,就永远别用眼睛看人,因为我们见一千个委托人便有一千张脸。”
    “额……”鞠然囧:星际时代也还有画皮吗?
    想象了一下七夜描述的情景,鞠然突然来了兴趣,然后兴致勃勃地开起脑洞:“那,有没有人为了见你,特意用任务的名义约你啊?然后,等你来了,再把你抓起来,撕开你的伪装不就能见真人了?”
    “……”七夜被他雷人的脑洞噎住,很想说一句“想多了”,但最后忍了忍,还是只简单回了两个字:“没有。”
    他回答的太干脆,鞠然明显不相信:“怎么可能?你那么多脑残粉!”
    “嗯……”七夜难得迟疑了一下,然后才慢慢说道:“事实上,除了你,我给别人联系方式都是接不通的。”言外之意,别人才不可能约到他见面——嗯,准确地说,他以前给的也是这个id,但是如果不是因为某次偶然听到了他和裴少宇的视频通话,他根本就不会用它,所以“别人”不可能约他见面。
    “真的?!”鞠然又惊讶了,显然没想到自己这么“特殊”:“为什么啊?”难道是他人品比较好?可是按照他悲剧的人生来看……还不如说是他比较帅靠谱!
    想着想着,鞠然不知不觉就把心里想的话说了出来。七夜默了一下,没忍住,终究还是回了那一句,“你想多了。”
    “额……”
    “只是因为这里是兰雅。”
    “嗯?”鞠然愣了一下,才反应过来:这地方是局域网啊!七夜以前交接任务都是在星网的,在这里不方便上网,而且偏偏接的任务是帮助“委托人的人”一起做事,所以肯定难免要联系的。
    所以,他才会破例给自己一个可以联络的id?
    ——虽然是临时的,但是想到自己是“例外”,不知为什么,鞠然忍不住就笑了:“那这么说,我还是你的第一次啦?”
    “……”
    不知道是无语,还是无视了他,反正鞠然等了好一会对方都没回答;而且他似乎还听到了对方骤然急促的呼吸声:这就生气了?
    鞠然不禁觉得有些无趣,“我开玩笑的,大神你别介意!”顿了顿,却又忍不住两眼放光:“真的是第一个吗?我能不能说给裴小宇炫耀一下?”
    “嗯。”七夜的语气波澜不惊,让鞠然有种刚刚他的情绪都是错觉的样子,“一千星币,随你说。”
    “……”卧槽!你怎么不去抢?
    鞠然噎了一下,忍不住将头砸到枕头里,哀嚎:“这你也要算钱啊?还能不能好好做朋友了!”
    “唔,有钱就好,要朋友做什么?”
    “……”鞠然默,然后弱弱吐槽:“你这样想,小心单身一辈子啊大神!”
    他本来只是随口一说,没想到却刚好触动了七夜的逆鳞。
    “呵!”七夜冷笑了一声,语气里满满都是嘲讽:“单身不好吗?难道是alpha就一定得娶,omega就一定要嫁人?”
    鞠然愣了一下,不知怎么的,竟然莫名觉得有些心疼。
    然而,他又似乎并没有听懂七夜话里真正的意思,只是按着自己的想法,笑道:“也不是这么说啦,如果你想,alpha也可以嫁,omega也可以娶嘛——毕竟历史上的上门女婿也不是没有;实在不行,你要真不想结婚,就做做单身贵族也挺时髦的对吧?只是,你可以不结婚、不谈恋爱,却不能没有朋友啊,毕竟不管这么说,人生那么长,总得有个伴不是。”
    “……”七夜这一次又沉默了好一会,然后,他说:“免费通话时间快没了,我挂了。”
    下一秒,通话中断。
    鞠然:“……”靠!
    鞠然宿舍楼下,七夜静静地潜伏在夜色之中。
    那是一棵只有拳头粗的小树,乍一眼就能看完,根本躲不下一个人。
    但是,少年就那么安静地藏在枝叶里,遥望着鞠然宿舍的方向。
    “你可以不结婚、不谈恋爱,却不能没有朋友啊。”
    “人生那么长,总得有个伴啊。”
    ……
    脑中不住回荡着这两句话,良久,他轻轻仰头。
    黑沉的双眸中微微映入了些零落的星光,显得愈发幽深莫测,隐隐又流转出些悲伤。
    总得有个伴啊?话是没错,可是……有些人,注定是不能有朋友相伴的吧?
    半晌,他苦笑了一下,默默跳下树,然后几个轻巧的纵越,便融入了旁边建筑物的阴影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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