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名弟子的灵魂居然不是肉体本身的,应该是夺舍转世……他的神魂修为不高,不是元神夺舍,可神魂中又夹杂一丝空间之力,看来若不是有高人特意为之,就是来自天地的造化。”
    白庸想起刚刚的那名玄虚剑派弟子,不由得猜想由来。
    道修练到天人境,可以将人的三魂七魄凝练成元神,一旦肉身死亡,就可以投胎转世,或者夺舍重生。不过夺舍不如投胎来得干净,而且夺舍后就要承担原先身体背负的因果,所以道修者真要转世也会选择投胎而不是夺舍。
    夺活人的舍也是间接的一种谋财害命,要知道身体是人最大的财富,不过白庸看得出来,那具身体原先的主人早已死了,依照对方说的话推测,应该是在先前的大病中归天了,所以那人的行为顶多是发死人财,固然有些不祥,可也算不上多大的罪,因此他才没有当场揭破。
    “不过他也没必要这么小心,虽然夺死人舍会令旁人不满,但也不是多么大不了的事,他不是第一个,也不是最后一个。”
    白庸对那名弟子的小心谨慎感到些许好笑,夺舍转世在修仙者中并不是多么稀奇的事,在神洲历史上,就有几名大人物是从天外天世界投胎过来的,他们的身份在自传中都坦白过,后人顶多惊叹一声,也不会在上面大做文章,也就是饭后茶前多了一些谈资。
    不过奇怪的是,明明这种事并不稀奇,可那些从天外天世界转世过来的人却个个当做天大的秘密藏起来,唯恐被人知晓,一直到身死才会公布出来。这也算是天外天世界人的一种共识,虽然有几分滑稽。
    击杀摧花大盗不过是一小插曲,延误了些许时间,白庸催促火鹤加速向玄音洞府飞去。这样又过了半个时辰,终于抵达了襄子山。
    襄子山并没有特殊之处,和一般的丘陵并无两样,不像大罗山脉纵横沟壑如蟠龙横卧自有一股滔天气势,而是普通到极点的小山丘。非要说独特的地方,就是山脚下有一所孤儿院。
    就是这所孤儿院也没有特别之处,除了年历——据说当年乐圣开辟洞天福地之时就已经存在。
    得益于玄音洞府的存在,这所孤儿院并没有遭受兵燹**的戕害,不过玄宗也没有给它特别待遇,不会特意到那里给小孩子讲道,顶多是弟子兴致来了去那里送些食物衣服,逗逗小家伙们。
    玄音洞府不像太虚界存在于真实与虚无之间,而是如一般门派洞府,就着山头建立,只在外围布下了一道阵法。
    白庸来到山门,拿出玄宗弟子都有的身份证明——一个大扳指,打开阵法后走了进去。
    尚未进入大门,就听到两三声琴弦拨弄,却是未成曲调先有情。不一会,就听到一阵仙乐遥传而来,音调时而激昂,时而压抑,时而活泼,时而悲伤,连空气中也洋溢着喜怒哀乐的情绪,人站在其中,就要随着乐声起舞,仿佛看到了一张历史画卷在眼前缓缓打开,演绎人世间所有的离合悲欢。
    伴随音乐进行,一个如百灵鸟的声音随之吟唱:
    “命中三生缘,心有相思弦。
    前尘本非仙,草木为圣贤。
    苍生罪何堪,泣血荐轩辕。
    摇首谢彼岸,立足即家园。
    悟道一尺间,逍遥九重天。
    我心若安然,长生亦不羡。”
    唱完上阕,琴音停止,乐声也从高潮转向低迷,传来一声叹息,此时无声胜有声,仿佛一个人波澜壮阔的人生经历即将结束,到了迟暮之年,临终前再度回忆自己的一生,于是乐声又一点一点开始上扬。
    白庸这时恰好走进大堂,一看局面,明了是让自己接下去,于是将气一定,凝精会神,将自我情感融入音乐当中:
    “问君有何欢,闻香即白莲。
    问君有何憾,故友难再全。
    圣人落棋盘,沧海化桑田。
    玄甲依然在,笑傲群雄颜。”
    一曲唱罢,还归虚空,只留余音绕梁,不绝如缕,令人回味无穷。
    “你怎么想到来我这儿?是你师傅有话要带给我吗?”
    弹琴者双手按弦,嘴角一抹笑容如轻云之蔽月,流风之回雪,正是白庸要找的妙音师姑。她身着优伶服饰,却有不食烟火的气质,宛如民间神话中,青睐贫穷书生的仙女。
    一看到弟子就询问师傅如何……白庸连忙甩头,将刚刚生出的念头甩掉,长辈们的事情,自己哪有闲话的余地。
    “师姑料错了,这次是弟子主动要来的,前次游历江湖,遇上件好东西,想拿给师姑看看。”
    妙音师姑随口一问,倒也没有特别遗憾,转而道:“你倒是有孝心,还惦记着长辈,你师傅若是……天蠁琴!”
    妙音师姑一看见天蠁琴,顿时将白庸的师傅扔到爪哇国,迫不及待的从他手中接过天蠁琴,心急的样子就好像看到零食的贪吃孩童,之前无欲无求的仙女气质荡然无存。
    她用指一拨琴弦,发出如飞瀑连珠的声音,闭上眼细细品味。
    “成连一去海云冥,无奈远峰青,幺弦欲奏水清曲,怕鱼龙,睡里愁听。果然是天蠁琴,天蠁琴由雷氏斫琴大师所制,雷琴重实,声温劲而雄。大凡古琴随着年岁增长,琴音都会改变,雷琴也是一样。但普通古琴皆是刚制成时音质佳,年代越久音质越差,唯有雷琴,年代越久音质越纯,反其道而行,所以人赞其选材良,用意深,五百年,出正音。”
    白庸提议道:“师姑何不尝试演奏一曲。”
    “也好,就弹一曲《霓裳羽衣曲》,你跟着伴奏。”妙音早已雀雀欲试,立即答应并递过来一支箫。
    白庸疑道:“用雷琴弹霓裳羽衣曲?”
    “这你有所不知,别以为雷琴声温劲雄,就只能拿来演绎大江东去浪淘尽,雷琴刚制成时音温而柔,随着时间流逝才越来越雄厚,可温柔的音质早已铭刻在琴魂中,就看弹琴者是否有这样的功底将它演奏出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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