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抄只在精怪记忆中听说过些仙流奇葩名声,具体事迹却是一件也不知晓。如今听黑袍老者问来,他当即摇头,随后也不做声,只等着眼前之人道来。
    “那太乙混元祖师偶的天书一卷,参悟之后便闭关静修,耗时三百年成就元神,自此有了无量寿元。”黑袍老者转而唏嘘道:“然元神之辈尚需托庇于这小千世界。如若有朝一日星辰陨落、小千破灭,这无量寿元自然是笑话一场。太乙混元祖师自是不甘如此,于是又寻了静谧之处苦苦参修,指望能踏入返虚之境,届时便能遨游无量星空,寻得通往大千世界的门户,去找那迈入合道之境的机缘。”
    讲到这里,他忽地向文抄问道:“这合道之说你师父可与你讲过?”
    文抄点头答道:“我师天都道人曾说这小千世界乃属魔神开辟,元神之辈如非遭劫陨命,便可与小千世界同寿。而返虚之境的炼气士则能遨游虚空,打破小千壁障,降临到那大千世界中去参悟大道。若是明悟了大道真机,便可以身合道,从此拥有无量寿元,管是大千破灭还是小千破灭,俱都于其无损。”天都道人如今逢人便被文抄讲他是自家师父,也不知日后那天都道人来到此间作何感想。
    “唔,此事本属辛密,各派只传成就了元神的弟子。你师父既肯和你讲,可见是极看中你的。”黑袍道人不知文抄自小练出撒谎不眨眼的本事,只把他的话当真了。
    便又接着先前讲道:“太乙混元祖师闭关千年,修为进境却仍有限得很,虽趟过地火、挨过天雷到了渡厄境界,却也仅练就出无量法力罢了,仍窥不破那返虚之境。便在这时,有元神境界的炼气士白鹿子在青城山上立下教派,当时他也送去了一份贺礼。而后又百年,那白鹿子竟然修为再升,一脚踏进了返虚境界。这般进境却是大大刺激到了那太乙混元祖师。”
    只因得了冥河老祖的一段记忆,文抄也知他那徒儿白鹿子的种种事迹,此时听得黑袍道人说起,便恍然悟到其中关隘,说道:“那青城山上本有诸多别家门派的分院,白鹿子立派的百年中与他们明里暗里争斗不休,这可是他修为迅猛精进的主因?”
    “不错。”黑袍老者极为欣赏地看了文抄一眼,笑了笑后说道:“有这白鹿子的事迹在前,太乙混元祖师又历数自古以来有名的炼气士,见得那人些的修为无不是在争斗、算计中才快疾精进的,便也有了明悟。随后他在五台山上开辟道场,创立五台派,一力压服山上别家门派。也是百年过去,太乙混元祖师终于如愿踏入了返虚境界,真正成了一代宗师,只待到了大圆满境界,便可破开小千壁障往那大千世界去了。”
    “我懂前辈的意思了……”文抄苦笑,“但这争斗中精进之法却不是谁都用得来的,且看白鹿子的徒儿李静虚,那亦是有大神通之辈。
    他只身负剑挑过海外一派炼气士道场,仅凭一手精妙剑术,便打得两个渡厄境界的炼气士抬不起头来,那是何等威风?可最后那极乐童子李静虚不也被众人联手灭去了么?”
    顿了顿,文抄又道:“我如今不过是合气境界的修为,若是妄想效仿前辈高人那等精进之法,岂不要成了笑话?凡俗间有话,说是‘打铁还得自身硬’,我虽年岁不大,却也有自知之明哩。”
    黑袍老者负着手踱两步,忽道:“世间多有修成元神之辈,再能进步的却不多。只因那些人安于托庇小千世界,道是自家有了无量寿元,没了勇猛精进之心。我一千三百年前修成元神,说来与那白鹿子同一辈份,可这多年来却无甚进步……若非时局所限,以我身份不便无故在练气士中挑起站端,老夫早就要扮成魔头引那正派炼气士来斗了,只当彼等是磨刀砥石……”
    转看向文抄,他指点道:“如我这般不甘现状之人颇多,差的只是一个由头而已。老夫也不愿逼你害你,只先说条路给你——待你日后修为到了非争斗不能精进之时,可立下中央魔教,届时老夫便引友人来投,一同取那得道之机。”
    思及自家用太元血光孕化血神的炼气法门以及玉虚金章所载精妙之法,文抄却觉无需与人争斗,只凭功法奥妙也能自行精进;
    只是眼前这邪门老者还需应付,他便捏谎答道:“既然前辈肯提携,晚辈自是乐享好事。等我成就元神之后再难精进时,定会立下中央魔教,会同诸多修行魔教功法的前辈一同去争那得道之机。”
    见得那老者神情尚算满意,文抄便要拱手告辞,可这时那绿袄重又变化了人身,圆睁怒目,开声道:“你这小贼便同那乌鸦一般能说大话!却道那元神境界就是好成就的了?一百个炼气修行的人中,最多三五人结成金丹;一百个结丹的炼气士里,能有一个达成元神境界的都算稀奇!你若立中央魔教,得师父与一众前辈相助,成就元神自是大大有望;若是自家修炼,兴许成就元神都是妄想!”
    文抄不和她一般见识,脸上挂笑,心中骂道:“若非你有个练就元神的师父守在身边,文抄爷爷早就把你化成血水!莫说元神境界,叫你连结丹境界都达不成便下了黄泉!”
    那绿袄见状兀自不甘,又转向老者道:“师父,这只会偷袭的小贼见了修为高过他的人便自软了,如此心性哪能成甚大事?炼气士中修炼魔教功法的俊杰大有人在,明日我下山去寻些个出来便好,自有人愿立教称尊的。”
    文抄翻了个白眼,心道:“这俩人也忒不会演戏!先前我把鸟精伤得不轻,若非老妖人相助,却不信她能在这关头醒来。一个请将,一个激将,当我傻么?这老妖人说甚么‘时局所限,不好出手兴风作浪’的话,能骗过别人却蛊惑不了我去。”
    打量了一眼那老者,他转又想:“虽不知这老妖因何看中了我,但我若只留个口头承诺离了开,只怕日后还要被他寻上,到时便不好说了……要想个法子堵了他师徒的嘴……”
    略作思量,他有了主意,朝那老者说道:“前辈,我虽修为不高,却也不想被绿袄姐姐小看了去。如今有个想法,便说与你们听听。”
    见那老者点头,他便道:“立中央魔教之事太过重大,且不说那正派炼气士如何作想,便是现有四大魔教的掌教祖师怕也不愿见我这弱小之辈与他们齐名吧?明里前辈可与一干同道游说调和,暗地里的把戏我又该如何抵挡?要做这事,只有炼气修为到了元神地步再说。”
    抚了抚老鸦的羽毛,文抄走上一步到那绿袄身前,先是一笑,随后道:“先前老鸦说我要在青城山立教称尊,虽是它情急之下讲来唬人的,我如今却想真个把这件事情做下。立魔教暂不可行,我却可先重立青城剑派!传闻中那白鹿子练就的剑气神妙无双,创立了青城剑派;我亦习有一路剑修法门,不以剑气为胜,只以精妙剑招称奇。为做区别,我创这门派便唤作赤城剑派吧。”
    黑袍老者与那鸟精绿袄听了这话,一时不知该说甚么好;文抄见状便又道:“炼气之流中也不知有多少小门小户,多我这家‘赤城剑派’也不嫌挤。到时我大小也是个开宗立派的祖师之尊,如今便有一事想与绿袄姐姐约好——”指了指怀中老鸦,他盯着绿袄的眼睛缓声说道:“若是我日后所创门派能在炼气流派中站得住脚,而这老鸦也炼气有成能化作人形,还请绿袄姐姐就嫁了它。”
    眼见着绿袄怒上眉梢,文抄忙又转向黑袍老者说道:“若我所创那门派在仙流中站住了脚,而我修为又自高了,便随时都可更名做中央魔教,到时我也有好有个借口请出几个本门师长出山做倚靠。前辈,还请你问问绿袄姐姐敢不敢和我赌上一赌。”
    文抄是什么人,前世虽不是什么商场官场精英,却也是在社会中摸排滚打过的,又在冥河记忆中增广了阅历、见识,文抄这才能说出一番玄机深藏的话来。先提出要立赤城剑派,乃是为在成就元神境界之前不被这黑袍老者搅扰着强立魔教;而后借老鸦与绿袄赌婚一事遮掩下自家真正目的;更把子虚乌有的师门长辈搬了出来,使这老者不敢轻易用强。
    至于建立赤城剑派之后是否还要改立中央魔教,文抄却根本没做打算。他自认成就了元神便不再惧这世间任何人,毕竟血神子演化的种种神通最是凶戾难防;便是有不如高人之处,逃起命来也自不难。何况世事变化人难预料,指不定未这黑袍老者时运不济,未等他成就元神便自陨落了去。
    见那老魔皱眉思索,文抄当下也不给他机会开口,拱手作别道:“便请前辈与绿袄姐姐瞧好,看我如何经营赤城剑派,如何给未来的中央魔教打好根基。”言罢他便使出血影飞遁之术中最耗法力的遁字诀,一连几个闪烁便出了晴雪峰地界。
    文抄身形甫一消失,黑袍老者便笑了起来,转又对着绿袄说道:“他脑子真个机敏……罢了,有得是时间谋划,且静观他如何折腾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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