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个推论让我们害怕。如果不知道,还能在屋子里泰然处之,可一旦意识到房间某个角落藏着一具尸体,马上就不安定了,跟吃了活苍蝇,后脖子都冒凉风。
    李扬拿起笔记本给我们看,果然在后半部分,明显被撕掉,撕扯的不规则痕迹给人一种异样的感觉,应该是罗凤在情急匆忙之下,草草一撕了之。我有一种预感,她撕掉后面成仙修炼的经过,并不是为了隐藏什么,而是逼不得已所做。
    她到底遇到了什么?
    我们又很仔细地检查了一遍写字台,铜锁拉动木头抽屉。这些抽屉腐烂得不成样子,稍微一碰,便落下许多木屑,拉出之后,里面散发出很难闻的霉变味道。他捂着鼻子,把抽屉全部扔在地上,用脚踢来踢去,手电的光亮不停照着。抽屉里除了垫着的几张霉烂发黄的报纸外什么也没有。报纸上滴满了水渍痕迹,勉强能看出是发行在1992年的当地新闻报。
    李扬不顾埋汰,钻进写字台底下,很仔细检查每一块区域。
    “嗯?这是什么?”他缩回头,手里多出一沓近乎霉烂的牛皮纸张。这些纸片散乱地扔在靠近下面墙根一条通气管道附近。那条管道常年滴水,周边潮湿,墙上都晕出一大片水汽污后的黄褐色。这些纸的质地@,幸亏是老年间的牛皮材料,换成现在的纸张,估计早就成一堆烂泥了。
    他小心翼翼展平这些纸片,把它们对在撕坏的笔记本后部,岔口完全对齐,可以肯定,这些纸上所记述的内容,便是罗凤在密室里修炼尸解仙的过程。
    我们几个头碰头凑过去看,几道光柱同时射在纸上,产生很严重的交叉反光,字迹更加模糊。李扬让我们把手电都关了,只用他的手电照明。他半蹲在地上,我们四个人站在他身后一起看。
    屋子里黑漆漆的,只有写字台前那一抹孤灯。光亮中看到模糊的纸上,除了很少的文字外,更多的是一幅幅简单线条勾勒的白描画。
    这些白描都是用圆珠笔画的,构图虽然简单,缺少细节,却极为传神,一望便知是什么。
    画上是人在临死前不同的状态。
    最上面一幅是一个人盘膝打坐在燃烧着的大火上面,火苗熊熊,一直烧到他的胸口。画里的人没有五官,脸部就是用线条简单圈出一个椭圆形,可不知为什么,他给人的感觉是恬静,虽然大火焚身,却有一种超脱的满足。
    画旁空白处标注着两个字“火解”。
    下面又是一张图,这张图的构图就有些复杂了,人物众多,背景发生在一处战场。两军交汇,绞肉机一般厮杀在一起,虽然士兵们都是一些简单的线条,可兵戈血腥之气却跃然纸上,让人一凛。旁边的空白处又写着两个字“武解”。
    前面几张纸,画的都是类似这样的图,每张图都表现出人的一种死法,或是剖腹,或是水溺,或是上吊。最匪夷所思的,是一张自己割脑袋的图,画中人用一把尖刀自己给自己抹脖子,脑袋掉了半拉,歪歪斜斜挂在脖子上,而从他的脖项中半探半伸又露出一个小脑袋,那小脑袋只出来一双眼睛,看上去笑眯眯的。整幅图诡异到让人屏住呼吸。
    李扬把这几张纸归拢归拢,轻轻咳嗽:“诸位,看出什么来了?”
    秦丹说:“这些图好像画的是尸解的过程。”
    “不错。”李扬点点头:“罗凤列举出尸解的种种过程,不知道她选择用的是哪一种。”
    王晨说:“或许她全试过呢?”
    这小子语不惊人死不休,我们看他,铜锁道:“一个人怎么可能把所有自杀的方法都试过?折腾也折腾死了。”
    王晨挠挠头皮道:“我就是随口这么一说。你们想啊,罗凤这个女人,生在清末民初,活到九十年代起码也得八九十岁了。可她看起来却像个刚结婚的人妻少妇。会不会他们这个道家宗门里有什么关于长生的秘籍呢?既然都能长生,那怎么死也死不了也在情喇中。”
    我咋咋嘴看他,王晨分析是有道理的。不过这一番推论,也让人毛骨悚然。试想一下,一个人学了法术想通过死来成仙,可她学的这种法术又让她怎么死也死不了。这可真是天下第一悲事,充满了啼笑皆非的黑色幽默。
    继续往下翻,李扬的手忽然停了,他注视着下面这张纸,一动不动。
    看他神色异样,我们的目光全都聚拢到纸上。看上纸上这张图,我们知道为什么李扬愣住了,因为图上的背景赫然就是我们现在所在的房间!
    房间的结构,家具摆放的位置,画的是栩栩如生。画里还有一个人,只能看到背影,她留着长长的头发,站在写字台前,所在位置恰恰就是我们现在站的地方。
    这一下可把我吓坏了,感觉一股电流从后脚跟一直窜到脑瓜顶,浑身汗毛直竖,整颗心瞬间被恐惧吞噬。
    我们几个全都不由自主倒退几步,大家互相看看,脸上都没了血色。
    李扬拿着纸片,手抖得厉害。
    王晨本来有点胆气,这下又吓没了,喉咙作响:“要不,要不我们走吧……”
    他被我们完全无视。铜锁探头探脑问李扬:“画上的罗凤站在那儿干什么呢?”
    李扬背对着我们,低头用手电照着画细看,然后一字一顿说道:“她在照镜子。”
    “照镜子?”我们面面相觑。
    李扬慢慢抬起头,盯着正前方的墙,上面密密麻麻粘着发黄的照片、纸片、剪报什么的。他举着手电在墙上画圈:“这个位置,以前应该挂过一面镜子。”
    秦丹这丫头确实胆子比一般男人都大,最初的恐惧迅速消退,她走过去说:“先别管镜子,看看下面是怎么画的。”
    李扬翻动纸片,神色迷茫:“奇怪,后面画里的场景全变了,并不是在这间屋子里。”
    强烈的好奇心驱使我们凑过去看,果然纸上的场景已面目全非,画的是另外一间小小的密室,里面空空荡荡,只是在正中的位置,摆了一副棺材模样的容器。
    无法肯定那究竟是不是棺材,因为简笔画上只画出那个容器的大概形状。我忽然灵光一闪,说道:“会不会这里还有另外一个房间?罗凤的尸体就藏在那个房间的棺材里。”我用手指点了点画上的长形容器。
    李扬的目光落在墙上,我们明白他在想什么。大家走过去,开始撕扯墙上贴的东西。
    不大一会儿,地上落了一堆纸片。我们停下来,一起看着墙,谁也没有说话,房间里沉静压抑。
    在那些纸片、照片下面所覆盖的墙上,果然露出一面巨大的镜子。这面镜子完全镶嵌在墙里,没有边框,所挂的位置估计距离地面能有一米七左右,正好能照出我们全身。
    黑暗的房间里,墙上陡然映出我们几个人的影子,像是凭空多出五个人,这种感觉十分不好,心里毛毛的。
    铜锁伸手在镜子上按了按,感觉非常结实,光滑的镜面留下几个模糊的手指印。秦丹也敲了敲,镜子发出清脆的声音。
    我们站在镜子侧面,很仔细地检查了一圈边缘,没发现有什么异样的存在。站在镜子侧面也是迫不得已,黑暗的房间里突然多出这么一面诡异的镜子,谁也不愿出现在它的前面,害怕倒不至于,就觉得不舒服,心里像是堵了什么。
    就算尽量躲着,镜子里还是能隐约映出人影,也不知怎么,我一下想起王晨看到的两次鬼影,忽然生出莫名其妙的念头,那鬼影会不会和罗凤有关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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