伴读一事看起来平凡无常,实则却引起了多方面的注意。魏国淮与老妇人当属最为担忧之人,时过三更仍在商量对策。魏国淮满面愁容,老妇人亦是好不到哪里去。母子二人忧心忡忡,生怕伴读一事被皇帝乃至朝中各派将雍国公府视为太子一派系,不说太子能否如愿登上皇位,就说眼下的局势,亦非站派之良时。
    “母亲,你说这事该如何是好,儿子近日来已被皇上赐婚一事忙昏了头,整日焦躁难安,如今又节外生枝,当真是要让我不得善终吗?”魏国淮此时却无想法可言,脑中胀痛异常。
    老夫人仔细儿子,随即安慰道:“我儿莫要过份担忧,如今宸王与乔儿尚在府中,皇帝多有顾及是意料之中的,至于你所担忧一事,未必会有着密不可分的联系。”老夫人意指今日书房进入贼子一事,细细想来又有些担忧,要说这其中没有联系,倒也是说不通的。
    魏国淮深知老妇人是在安慰,叹息道:“母亲,儿子入得朝堂几十载,无不是殚精竭力,如今朝堂上的局势动荡不堪,太子与二皇子之争显而易见,偏偏皇上默不作声没有表态,儿子深知食君之禄担君之忧,更不敢忘记父亲临终之训诫,无奈有心之人步步相逼,若此时没了决断,怕是要粉身碎骨,让祖父与父亲的毕生心血付之东流,这并非儿子所愿意的。”魏国淮虽非出类拔萃,却是个耳聪目明的,庸碌之事断断做不出来。
    老夫人牵住魏国淮的手,轻轻拍了拍说:“我儿莫要担忧,凡事还有我这个当母亲的,且听我细细说来。”老夫人明面上虽不问世事,府中琐事全权交给了大夫人陈氏,可这暗地里却担忧甚极,这府中之事大多逃不过她的眼睛。魏国淮的几房妻妾大多是不中了,明里暗里只为府中地位而勾心斗角,妇人之仁到底是上不得台面的,覆巢之下焉有完卵!?女子无才便是德,要说这一点才情道理都不通,倒过份的显得蠢笨了。大夫人倒是个聪明的,可惜行差踏错与魏国淮离了心,想到此处,老夫人不免唏嘘,放眼我望去这硕大的国公府之内,竟无几个可信之人。
    “淮儿。”
    “儿子在呢。”
    老夫人点头,“觉着元儿可好?”
    魏国淮摇头,凭借多日来的感觉说道:“母亲可有发现,元儿近日来变的异常,与过往大有不同。”
    老夫人点头。
    魏国淮继续,“他虽为我嫡子,身上却不曾流着魏家的血脉,那贱人用此等不明不白的野种无非是想巩固她在府中的地位,若不是当日母亲留了一手,怕是要被这贱人蒙骗一生,儿子每每想到此处便痛恨交加,恨不得……”魏国淮缓了口气,待急怒之色褪去方说:“若不是权衡利弊等待时间,我又怎会容他母子在眼皮子底下活到此时。”
    老夫人叹息,撇开陈氏不说,直言道:“元儿近日来不似从前,心性大不同以往,元儿以前心性善良,处处维护家中弟妹,虽为嫡子却从未已身份欺压他人,我想淮儿心中已有决断。”
    魏国淮点头,“儿子有时就在想,若元儿当真是我儿是何等幸事,以往他虽善良可性子着实柔弱,若是他日入了仕途,怕是……”魏国淮打破幻想,痛心疾首道:“可他并非我儿,至此也就罢了,可近日来他种种变化,更是让儿子不得不提防了。”
    老夫人了悟,顿了顿说:“堤防总是要的,不过凡事总有例外,似乎瞧着并未被陈氏所左右。”从前魏璟元心性善良,每每与人好处便会遭到陈氏的责难,恨其不争,那时魏璟元就不曾被陈氏所左右,如今元儿开了窍,突地转了性子,老夫人原本担忧他被陈氏所利用,到时候成了这国公府的灾星,岂料多日观察,反倒发现了新的惊喜。
    魏国淮当下明白了老夫人的意思,“母亲是说?”魏国淮表情徒变之快,言语间大多是暗示明了了老夫人的意思。
    老夫人叹气,“淮儿,不瞒你说,家中晚辈唯有元儿深得吾心,存儿与蝉儿各怀心思,大多都被身边的人教入了异途,母亲甚是心寒,不料老天垂怜,元儿虽非你亲子,却也是个让人欢喜的孩子。”老夫人脸色惋惜,继续说道:“淮儿,若有朝一日祸事且过,元儿又无大错,你且念及着母亲饶他一命吧,对外只宣称他身染重病,寻个不为人知的地方让他安然过活可好?”
    魏国淮此时心中定有不忍,若不是陈氏碍眼,魏国淮对魏璟元还是喜爱的,毕竟不是亲生骨血,魏国淮就此陷入了重重矛盾之中。魏国淮即是不忍,若来日局势稳定,魏国淮处理陈氏是必然之举,待那时,魏璟元若真无大错,魏国淮定会放他一命。
    老夫人突地冒出个想法,犹豫片刻后说道:“淮儿,将来的事不可预期,不过依我所言,若有可能,何不李代桃僵,以元儿的聪慧与心性,说不定能将这国公府添上一笔荣耀。”
    魏国淮大惊,“母亲不可有此想法,这国公府乃祖父与父亲多年征战沙场以血肉换来的,儿子自恃没有祖父与父亲的能耐,却也要致死保住门楣荣耀,岂可将这份家业拱手让一毫无血亲之人来继承。”
    老夫人深觉此言差矣,说道:“淮儿可想到了简儿?”
    战简乃老国公义子,身居将军一职,其心更是可嘉,对雍国公府不存二心,倒是成了魏国淮最得力的弟弟。活生生地例子摆在眼前,若说相同又有不同,战简自知并非老国公亲生,而魏璟元却是浑然不知的,两者不可一概而论。
    魏国淮心中清明,依旧婉拒了老夫人的提议。
    老夫人倒是还想说些什么,话到嘴边又咽了下去。伴读一事无法扭转,还说眼前魏乔儿入军营一事,正如魏国淮所预料的那样,不过半日便有人因此时弹劾了魏国淮,只不过……皇帝竟然没有任何表态,不免让魏国淮悬起了一颗心。
    又则,今日书房入了贼子,魏麟发现及时与之缠斗,不料中途那贼子竟不慎从怀中掉落出一块腰牌,魏国淮待魏麟拿来后仔细瞧了瞧,竟然是宸王赵珏府中的腰牌,重大发现不仅让魏国淮震怒,更多的是将此事联系到了亲妹身上,如此联系,魏乔儿乔装入军营便有了结论。
    魏国淮将此事隐瞒了下来,并不打算告知老夫人。老夫人向来是疼爱这个女儿的,若是让她知晓,伤心是小,魏国淮怕只怕老夫人心生护犊之情,到时候事情越发难处理了。
    魏国淮暗暗揣度,赵珏借魏乔儿归国省亲想要窃取北朝军机要事,看来襄国对北朝虎视眈眈的想法从未中断过。如此一来,魏国淮越发不安,思来想去还是要想个法子趁早让魏乔儿与赵珏回襄国去,不然东窗事发,岂不是连累了国公府?
    魏国淮有了决断,只待寻个由头。
    夜深露重,凉意沁骨。同样烛火摇曳难眠的大有人在,东宫太子宫与长平殿中唯有一处透着微微的光亮。除此之外,德心殿亦是如此。
    刘乾辗转难眠,今日伴读一事让他郁愤难遣,总有种羊入虎口之感。想来魏璟元如此心性,定会让太子搓扁揉圆,一想爱慕之人即将被欺辱,刘乾更是怒火难消,其中还夹着重重的担忧。
    该如何是好呢。
    雍国公府东厢,魏璟元沐浴过后正坐在榻上,让元宝拿着篦子帮他梳理一头乌黑光亮的头发。元宝做事仔细上心,一边梳一边用小指将梳好的乌发搁置在魏璟元右侧的肩头上。
    “少爷好像长高了呢。”
    魏璟元一愣便笑了,“时下正是长身体之时,岂有不高之理,难不成元宝希望我如侏儒一般才好?”
    元宝不忙跌道:“元宝并无此意。”元宝知道少爷这是在打趣自个儿呢,便抖了胆子笑道“元宝觉着,大少爷以后定是威武非凡身强力壮。”
    魏璟元稍稍在脑海中想了一下自己身强力壮的画面,不禁浑身一抖,嗤笑道:“若真有那日,爷一定缝了你这张乌鸦嘴。”魏璟元嗜好附雅且不风流,若身材魁梧且不和军中汉子并无两样,那并非他所想看见的。
    元宝干瞪眼,心想天下男子还有不喜威武雄壮的?元宝低头看了看自己干瘦的身躯,徒劳伤神啊。
    “元宝。”魏璟元轻声开口。
    元宝忙回应,“爷有何事?”
    魏璟元顿了顿说:“今日府中发生的事你可知晓。”
    元宝点头,低语道:“今日老爷的书房进了贼子,被魏麟发现了,不过那贼子功夫高强,被他给逃了,之后老爷回府,知晓此事后便吩咐魏麟调派人手进了主院儿,说是以防万一伤了老夫人。”
    魏璟元面带满意的微笑,梁镇到底是个能干的。疑人不用用人不疑,不管梁镇是出于钱财还是另有目的,他都不会放在心上,为己所用,除了拳脚功夫,更多的是这个人的手段与机智。
    三更刚过,魏璟元便觉着乏了,吩咐元宝剪了灯芯,屋子里暗了下来,随即躺下,不过片刻便沉沉睡去。近日来魏璟元颇为劳累,劳心费神,好不疲倦。
    翌日清晨,魏璟元醒来后用了早膳,一切准备妥帖后便准备入宫,今日便是他迈入朝堂的第一步,与己与刘岳,均是一个新的开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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