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德既复,大军还要继续上路。抛开累赘,整好军备,整个队伍再一次开始了行军。
    越往南,天气越发的炎热,丛林越发的茂密。生态越发的原始,行军的速度越发的缓慢。随着队伍离日南越来越近,偷袭的频率越越来越高,经过了艰难险阻之后,一次又一次减员的晋军终于来到了大晋的最南边,日南郡。
    日南地处大晋与林邑的交点,往日里两国往来不绝,此时的日南城却是一片的萧瑟肃杀。
    日南城上,卢他再一次的出现在了众人面前。临近林邑的日南城比之九德更加的高大和易守难攻,林邑国内源源不断的物资供应使得日南的防备比之九德更加的严密。
    劝降的晋军被城上的箭雨给射了回来,气急的杜慧期直接就下了进攻的命令。
    先锋还是冯思冀那一屯,尽管只剩百余人,他们仍旧是当之无愧无可替代的锐士。不管愿不愿意,他们仍旧要冲在最前面。
    霹雳车不停地发射着石块,威力巨大的黄梨弩,死死地压住城上的攻击,就像九德城那样,靠近城墙,然后爬上去,占领城墙,打开城门,收复城池。不过很显然只一次晋军太想当然了,没等攻城的军士靠近城墙,就被城上的城弩和箭雨给射了个人仰马翻。
    一个可怕的现实摆在了晋人的面前,城上的林邑人也有城弩。
    “该死的李逊贼子,居然把城弩卖给林邑,当初就该对他们赶尽杀绝。”
    中军之中的杜慧期看着日南城上突然出现的城弩,心头大怒。交州部署在日南九德的城弩本就不多,当初李逊叛乱之后发现遗失了不少,此时日南出现这么多城弩,跟李逊遗党脱不了关系。
    被压制住的晋军无力一时间死伤惨重,撞击城门的巨木尽管把整个大地都震得发颤,可是还是没能撞开坚固的城门。举着盾牌的晋军还在一个个努力的迎着箭雨前行,架着云梯,推着攻城车,一点一点的向前进。
    冯君岩再一次看到了站在城墙之上的卢他,被李大狗死死护住的他,从护盾后面,刚好看到了从女墙上小心的探出头来的卢他。
    “大狗,你的箭术怎么样?”冯君岩看着探出头的卢他,转过头问。
    李大狗自从打赌输了之后就代替了冯兵的位置,老老实实的替冯兵守护着冯君岩,此时听冯君岩这么一问,一手拿着盾牌的他,虽然不解,不过还是很快就回过神来。
    “小郎君,不是我自夸,整个屯里箭术比我好的找不出几个来,不是我吹牛,三石强弓百步之内列无虚发。小郎君我跟你说,我的箭术是从我的先祖飞将军手里传下来的,那真是百步穿杨。飞将军知道吧,就是孝武皇帝时候的李广,是赵国将军李牧的后人...”
    李大狗也不知道是不是唐僧附身,冯君岩一问起这话,完全不顾现在是在战场上,危机四伏的事实,直接就开始吹嘘起来,一边说着还一边要把身上的弓给拿下来。
    “行了,行了,知道你厉害了。你不仅是飞将军的后代,还是战国四大名将李牧的后代,赵国抗秦国,大汉灭匈奴全有你们李家的功劳,所以作为名将后裔的你,现在我就要拿你的箭术用一下了你有没有信心。”
    冯君岩一听李大狗的话脑门子直接就一阵黑线,攻城略地你死我活的时候,谁有心情听你说家史。当年不用全文背诵的《滕王阁序》我都特地全背了,冯唐易老李广难封,这事我还会不知道。找个有名的同姓做后人这种事谁不会?这种事千百年来不知道多少人这么干,等过个千八百年,你姓李的说不定就说自个是李世民的后代,姓赵的就说自个赵匡胤的后代,就跟现在姓刘的一样,逮住人就说自个高祖后裔。北边那些胡虏还自个找了个刘姓说自个也是高祖后裔呢,难难不成你还真以为他们是为了恢复大汉荣光。
    你说你是李广的后代,感情你还想告诉我你名门之后了?用不用把老祖宗拿出来,神农、轩辕、蚩尤华夏三祖,整个大晋全是亲戚呢。我都不好意思说我是大秦丞相冯去疾,大树将军冯异的后人,你混成这样你还好意思说自个是飞将军的后代?丢人不?伟大的先祖是激励你不要忘记荣光,不是让你在这时候缅怀的好吧。
    “看见女墙上那个人没有,就是他,一身儒服的那个,给我看准了,一箭就射死他。”冯君岩拿过李大狗手里的盾牌,指着墙上的卢他说。
    “行,看我的。”李大狗见冯君岩没心情听他说伟大的家族历史不免有点失望,不过见冯君岩说起正事,也知道现在不是时候,直接就把身上的弓拿了下来,稍微估算了下距离,直接就搭起了箭。看着李大狗手中的大弓和有模有样的姿势,冯君岩不由得对李大狗多了一点信心。
    射出去的箭对着墙上的卢他激射而去,眼看就要正中面门的时候,女墙之后的卢他却是下意识的往后退了半步,箭刚好就擦这他的耳边而过。
    “军师小心。”墙上立即传来了惊呼,卢他立即就被人死死地护住。
    “哎,就差一点了。”冯君岩一拍大腿,很是惋惜的看着李大狗。卢他这种人在冯君岩眼里早就是该死的人,虽然不知道卢他在这场战争中起到了多大的作用,不过他能够看到的情况就能猜出来作用肯定不小,何况现在日南城很明显就是他在守。真要说起来,自己四人落到现在的地步,跟他脱不了关系,这种祸害居然被他逃过一劫,简直就是老天无眼。
    战斗还在继续,回过神来的卢他,很快就整好了状态,再一次的站了起来。
    “晋人卑鄙,竟然偷袭。”胡树看着完好无损的卢他,放下心来,立即就开始重点的对着冯君岩这边招呼起来,被重点照顾的冯君岩这里,很快就在激烈的攻击之下败下阵来,死伤惨重的他为了不让剩下的人白白死掉,不得不暂时退了回去。
    城墙之上的卢他,在紧密的护卫之下同样发现了在进攻队伍中的冯君岩,想到刚才差点要了自己一命的暗箭,倒是没有再让人继续针对冯君岩的方向,反而让冯君岩这些人安全的撤了回去。
    “小郎君,没想到第一个差点要了我的命的人居然是你。不过作为锐士的你,看起来情况并不是很好啊。”
    一想到自己的恶作剧,卢他就开心了起来。冯君岩把谢嫣然送了回去,立了大功却出现在敢死队里,这个结果一定离不开谢嫣然的关系,这个实在是太符合他的心意了。
    退了下去的冯君岩等人一百余人,能够站起身的人只剩七十余人,剩下的数十人就这么永远的倒在了前进的路上。可惜退回来的他们并没有受到照顾,特别是冯君岩这边被卢他特地放过的十余人直接就被执行军法的人给绑了起来,不顾这些人的挣扎,直接就压倒了杜慧期的面前。
    “临阵脱逃,里通外敌,按军法何罪?”背对着冯君岩等人站着的杜慧期并没有回过头来看被绑住的数十人,转过头来看了一眼自己的军司马。
    “按律当斩!”拿着竹简的军司马面无表情的蹦出一句话来。
    “拖下去,行刑吧。”杜慧期听完军司马的话,点了点头,挥了挥手,立即就要人出来要把这数十人拖下去。
    杜慧期的话刚一说完,原本还不知道发生什么,只是形势所迫被强制绑住的十数人登时就挣扎着大喊起来。
    “将军,饶命。”
    “汝等欲草菅人命乎。”
    一边不知发生什么事情的跟着冯君岩而来冯思冀和刘念齐等人,本想着要面见杜慧期求情的,此时见冯君岩这些人就要被压下去立即就骚动起来,不过没等他们动手,数十人就被杜慧期的亲兵们死死地围住,只要他们想要妄动,面前的数百弓箭手就会把他们直接变成一具具尸体。
    “将军大人明鉴,不知这些人所犯何罪,请将军明察。”见事不可为的冯思冀和李畅等人只能把手中的兵器扔在了地上,求起情来。
    “不教而诛谓之虐,将军今日欲加之罪,难堵天下悠悠之口。”冯君岩见自己居然真的被人给押了下去,不敢相信的他只能挣扎着喊了一句。虽然他不知道杜慧期想要干什么,不过他不相信如果杜慧期想要他们死会这么麻烦的把他们押到杜慧期面前。
    “哦,本将军依法治军,为何要怕天下悠悠之口。”果然冯君岩刚一开口,背对着众人的杜慧期就转过了身子,意味深长的看着被死死押着的冯君岩。
    “将军若真要我等性命,直接杀了便是,众将士都是大晋男儿不过一死罢了,将军何必冤枉我等,临死也要令我等祖宗蒙羞。要死也让我等死个明白,烦请将军告诉我,我等何曾临阵脱逃,里通外敌。欲加之罪何患无辞,我等死不瞑目。”
    冯君岩的话说完,被绑住的将士们也一个个的应声起来,特别是李大狗直接就叫喊着:今日我等,明日就是整个交州将士。直接就被押着他的两个军士一人赏了一大脚。
    “你却是不服?那你来说说,后方尚未鸣金,为何刚才偏偏你等最先后退,后退之后城上还停下了攻击,让汝等安然无恙。”杜慧期一挥手让人把剩下的人给押了下去,却把冯君岩还有冯思冀刘念齐和李氏兄弟四人给带进了军帐。
    “事不可为,人有力竭,当时情景如何将军自有定论,前方难进,后援不济,明知是死,在下自认不过是做了正确的决定,如果将军真要问罪我无话可说,不过城中为何突然停止放箭,我如何能得知。”冯君岩见杜慧期说道这里也无话可说,后方确实没有鸣金收兵,不过后面根本没有支援的他们,再继续下去就只能是送死,再来一次他也会后退的。
    “所以你是明知故犯了。”杜慧期看着被带进来直接跪在了地上的冯思冀四人,转过头去看了一眼已经在账内呆了谢青,嘴角微笑。
    “将军何必明知顾问,要杀要剐悉听尊便,何必假惺惺的在此惺惺作态。”冯君岩见冯思冀等人一进来就跪在地上像个狗一样的对着杜慧期死死地哀求,可惜杜慧期却连看看也不看的一样,居高临下的样子直接就忍不住了。
    “将军,君儿还是小孩子,烦请将军不要跟他一般见识。”冯思冀和刘念齐被冯君岩突如其来的一番话给吓了一跳,立即就拉扯着冯君岩对着杜慧期解释。
    “你对我很不满?你的啊父难道没有教过你大丈夫能屈能伸吗?”杜慧期没有在意冯思冀和刘念齐的动作,反而饶有兴趣的看着冯君岩。
    “呵呵,大丈夫能屈能伸,将军想要我说什么?我等生死现在不过在您的一念之间,如果将军真想要我死,我就是学勾践淮阴又如何。在下不过是一个小人物,实在是弄不懂将军到底想要对我做什么?”
    放开话?子冯君岩彻底的不想跟这种大人物兜圈子了。
    “看来你对我有很大的误解啊,不过这次找你确实有事,只要你答应我一件事,我不仅对你今天的事情既往不咎,还会让你啊父升到军候之位,如何。”杜慧期见冯君岩油盐不进,也不再兜圈子直接就把话说明白。
    “将军想要我做什么直接就吩咐就好,何必如此的大动干戈。”冯君岩见杜慧期转了一大圈居然是为了让自己就范,实在是弄不明白自己有什么值得他窥视的。
    “呵呵,本将军听说你有异术,能够起死回生,救下当死之人性命是也不是?”杜慧期见冯君岩识趣也不拐弯抹角,直接就把问题说了出来。
    “起死回生的异术?”冯君岩听完杜慧期的话却是直接就愣了,自己哪有什么异术,还起死回生,真有这么厉害的东西自己早当神棍去了,还有心情来这里受罪。
    冯君岩却是不知道,自己那套打扫卫生的方法现在已经被杜慧期当做了家传的绝学。虽然张仲景的伤寒杂病论已经把中医系统的归纳了,但是整个晋朝的医疗水平还是很低的。一般军士受了伤,基本就只能等死大多数士兵并不是直接死在战场上,而是最后重伤不治的。现在冯君岩居然能把受伤的人基本救了回来,能不让杜慧期惊为天人。只要能得到这个方法,交州军的实力就能提高一大截,见过血的有经验的老兵可不是新兵能比的。
    “田舍儿,将军如此礼贤下士,还不赶紧把异术拿出来。”杜慧期还没说话,一边在看着的谢青就忍不住开口了。原本谢青也对冯君岩的卫生大扫除不屑一顾,不过结果却是让他大吃一惊。为了能得到所谓的绝学,他特地和杜慧期演了这场试,不过看着冯君岩揣着明白装糊涂的样子,想到谢嫣然那委屈的表情的他,鬼使神差的没有风度的开了口。
    “秋日将近,却是吃狗肉的好时节,不曾想将军账内却也进来了,不知是不是听错了,刚才却是由犬吠之声。”冯君岩一进来就发现了一边站着的谢青,早就对他不爽的冯君岩见谢青一开口当时就讥讽了起来。不顾众人性命,恩将仇报把自己弄到现在这地步,不仅毫无愧疚,还理直气壮的说什么礼贤下士。
    “田舍儿,逞口舌之利,不识抬举。”本来还觉得自己似乎突兀一点的谢青,听得冯君岩的话,登时就变了脸色。没等杜慧期说话,谢青身后的谢生直接就站了出来一脚就踹在了冯君岩身上。
    “嘴太臭,还是让我来给你洗洗吧。”谢生一脚把冯君岩踹倒在地,抓住胸前的衣服,啪啪啪几个巴掌就甩在了冯君岩脸上。好在冯君岩挣扎着并没有被甩到腮帮,倒是没有被打掉牙齿,不过整个脸倒是立即就肿了起来。
    “好了,都住手。”杜慧期见谢青完全不给自己面子,直接就在账内动起手来,皱着眉头的制止了谢生的行动。不得不给杜慧期面子的谢青只好示意谢生回来。身上挨了几脚,脸上挨了几巴掌的冯君岩强忍着红肿的脸,吐出一大口血水,直接站了起来。而冯君岩身后,想要制止谢生的冯思冀和刘念齐同样挨了杜慧期亲卫的好几个大脚。
    “只要你把如何能让受伤的军士大部存活的异术交出来,我保证在整个军中不会再有人为难你,刚才说的话也算数。”杜慧期看着倔强不服输的冯君岩,心里还是有些欣赏的。加上对谢青在自己账内动手的事情,突然有种想要护住一下的心思。而谢青,听得杜慧期的话,虽然心里有些不喜,不过最终还是没有说什么。
    “谢过将军,小子一定知无不言,言无不尽。”冯君岩在知道自己这次和谢青是结了大仇了,现在只能死死地抱住杜慧期的大腿。
    陈郡谢家,今日之耻,若不死,他日定当厚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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