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在黎友棠死后的两三天内,维持会的成员罗四宝失足落水被淹死了,李子贤从自家小洋楼的顶楼坠楼摔死了,日中亲善友好协会的会员张先临在从白云山上的悬崖滚落,被摔成重伤,昏迷不醒。
    一连几天,广州城内发生好几起非正常死亡案件,而且案发现场都有这么一张“卖国求荣,不得好死”的纸条。一时间,广州大大小小的汉奸如惊弓之鸟一般,怕像黎友棠他们一样被除去。
    冯连发得知黎友棠和一些维持会的成员都意外死亡,而且现场还都留下了一张恐吓纸条,顿时吓得不轻,他整天不敢出门,怕自己也遭到同样的下场。
    家里的电话铃响了,冯连发拿起电话:“喂,哪位?”
    “我是山田一雄,听说黎先生不幸遇难了,维持会的副会长一职空缺,你不是曾经抱怨没有一官半职,现在机会来了,请你接替黎先生的职位,出任维持会的副会长一职。”
    “不不不,山田先生,此一时彼一时,现在情形不同了,你没听说最近有好些个维持会和亲善协会的会员都意外死亡了吗?山田先生,您还是另请高明吧。”
    “八格,你这个胆小鬼,难道被吓破胆了吗?”山田的言语中充满了戾气。
    “我的胆囊确实不太好,所以在家休养,等我康复之后,我们再谈,好吗?”
    “八格牙路。”山田把电话重重地摔在桌上。
    渡边最近压力很大,短短几天,广州的一些日伪机构汉奸的意外死亡事件层出不穷,而且现场都留有这么一张“卖国求荣,不得好死”的纸条,显然,这是地下抗日武装为震慑汉奸所为,而这些死亡的汉奸与那份绝密文件《广州日中亲善友人名单》是如此高度契合,使他不得不怀疑这份文件已被泄密。
    渡边打开保险箱,看见这份文件还在,松了口气,但转念一想,会不会文件被人盗拍,他拿起文件,仔细看看,有没有其他指纹,可惜没有找到任何破绽。
    他闭起眼睛,揉了揉太阳穴,这几天想得脑仁都疼了,于是,他站起身来,走到窗前,打开窗户,伸个懒腰。忽然,发现窗帘下面有一枚扣子,渡边捡起这枚扣子与自己军服上的钮扣进行比对,发现这枚扣子和自己军服上的扣子很像,但纹饰并不同。显然这不是内部人员掉落的。那这会是谁的扣子呢?
    渡边想起玉蓉送汤那天,他喝完汤,突然闹肚子,然后在走廊的尽头看见一个人影一闪,那是一个日军军官的身影,但那天晚上,留在特务机关里的都是士兵,没有军官,这枚扣子会不会是从那件军服上掉落的呢?
    渡边来到哨兵室,询问那天执勤的哨兵。
    “四五天前的晚上,你有没有见过一个高个的日本军官从这里进来或是出去?”
    “我想想,好像是有一个高个的日本军官从这里出去。我以前没见过这个人。”
    “你还想的起来他长什么样吗?”
    “当时已经很晚了,天很黑,而且一晃而过,没什么印象。”
    渡边有点失望,不过有一点可以确定,那天有人冒充日本军官进入了陆军特务机关。他接着回忆,那天玉蓉来给他送汤,而且还让他亲自跑到门口来取,那这是不是调虎离山之计呢?难道玉蓉也是同伙?那么前一天呢,玉蓉来送军服,走进了他的办公室,那天他在玉蓉在场的情况下打开了保险箱。那么大前天呢?陆轶翔请他去参加百日宴,在宴会上,玉蓉把他的军服弄脏了,然后他去洗澡,玉蓉在浴室帮他擦背,当时钥匙就在军裤里,如果真是玉蓉,那么她有可能盗取他的钥匙。
    渡边的脑海里就像是放电影一般,把所有近几天的和玉蓉有关的事情前前后后放了一遍,所有的疑点似乎指向玉蓉。如果玉蓉真有问题的话,那太可怕了。
    他随即又想到了山田一雄,为什么陆轶翔这个硬骨头,死活不愿跟日本人合作,当汉奸,却为什么突然之间宴请死对头,这是不是又是一场阴谋呢?看来,陆家上下并不简单。
    渡边想要会一会陆家的人。
    陆轶翔得知最近一阵子陆续有投敌的汉奸莫名其妙死亡的事件,心中大悦。
    “这真是报应啊,那些投靠日本人作威作福的汉奸走狗就该是这个下场,真是大快人心。”
    “这肯定是菩萨显灵了,要惩治那些恶人。”
    “这会是谁干的呢?真像是七侠五义里的那些忠义之士所为。侠肝义胆,惩奸除恶。”
    “那一定是菩萨派来的天兵天将干的,你看,到现在为止,警察都没抓住凶手,这些人一定是三头六臂,神通广大。”
    “如琴,你就不要胡咧咧了,哪有什么三头六臂的天兵天将,还不是像我们一样的有血有肉的侠义之士所为。”
    昱霖和淑娴走了进来,今天他们是想和父母摊牌。
    “爹,妈,你们都在,我们正好有事情跟你们说。”
    “什么事啊,这么严肃。”陆太太觉得屋子里的气氛似乎被凝固了。
    “爹,你知道最近广州城里有许多汉奸都死于非命,全城都轰动了。”
    “是啊,老百姓都拍手称快呢,说这是恶有恶报。”陆轶翔脸上露出笑容。
    “一共有十二名汉奸被杀,四名汉奸重伤昏迷。”淑娴把具体数字告诉给二老听。
    “真的,这么多?”陆太太睁大眼睛。
    “你们知道,这是何人所为?”陆昱霖故意卖关子。
    “何人?”陆轶翔急切想要知道答案。
    “是淑娴的姐姐和姐夫他们。”
    “啊?”陆轶翔的嘴张得老大,怀疑自己的耳朵。
    “还有他们所在的游击队的队员所为。”淑娴补充了一句。
    “淑娴,原来你姐姐姐夫都是共产党?”陆轶翔恍然大悟。
    “其实我和淑娴也是。”昱霖不无骄傲地向父母坦白。
    “霖儿,淑娴,你们也是?”陆轶翔目瞪口呆,仔细打量自己的儿子和儿媳,而陆太太更觉得是天方夜谭。
    “爹,那你知道这些汉奸的名单是如何得到的,又是谁去干的?”陆昱霖一脸得意。
    “谁啊?”
    “远在天边,近在眼前,就是我,你的儿子陆昱霖,还有玉蓉。”
    “玉蓉?玉蓉这丫头也是你们一伙的?”陆太太张开的嘴不亚于陆轶翔。
    “嗯,玉蓉非常机敏能干。”淑娴很是欣赏玉蓉。
    “真没想到,原来你们早就在一起抗日了。”
    “爹,你现在知道我为什么要让妈和淑娴从香港回来,为什么要给鸣儿办百日宴,为什么要邀请那么多汉奸和鬼子来吧?”
    “原来你早已筹谋好了,还让你爹蒙在鼓里,那天我一看你请了那么多日伪汉奸,我真的是快气疯了。看来是爹错怪你了。”陆轶翔想起那天差点在大庭广众之下对昱霖发脾气的事,尴尬地挠了挠头。
    “爹,妈,我们今天跟你们俩谈这个事,第一是希望得到你们的理解和支持。”淑娴握着陆太太的手,轻柔但坚定地望着公公婆婆。
    “这个我们肯定支持,只要是抗日的事,我举双手赞成。而且还会全力配合,积极支持。”陆轶翔听说孩子们都在抗日,很是兴奋。
    “第二是……。”淑娴欲言又止。
    “第二是什么呀?”陆逸翔好奇地问道。
    “还是我来说吧。”昱霖抢过话头:“爹,妈,第二是想让你们配合演一出苦肉计。”
    “苦肉计?”
    “这也是为了我们自己的安全考虑,你们想,现在广州城里大大小小的汉奸都遭到了打击,而我们家刚刚宴请了那么多汉奸和鬼子,如果我们一点也不受损的话,那大家可能会把疑点集中在我们身上,所以,我们自导自演一场苦肉计,混淆视听,让敌人怀疑不到我们。”
    “对对对,还是你们想的周到。”陆轶翔对此计策深表赞许。
    “这还是淑娴提醒我的呢。”
    “淑娴提醒得对,那你们说怎么个苦肉计?”
    “那就得让二老受点苦了,待会儿把你们绑了,然后家里要搞得乱七八糟,一片狼藉。”淑娴红着脸说:“孩儿不孝,请二老原谅。”
    “淑娴,你这是为我们全家好,哪里不孝了,来吧,拿麻绳来,你们该砸的砸,该摔的摔,不过,最好别把博古架上的那只青花瓷瓶给摔碎了,那是个老古董,蛮值钱的。”
    “如琴,你还在乎这个,你们觉得怎么像就怎么搞。别在乎什么值钱不值钱的。”
    “哦,你们摔东西时,把鸣儿抱到草坪上去,千万别吓着他了。“陆太太又嘱咐了一句。
    “嗯,知道了。”
    和父母商量好之后,昱霖开始实施苦肉计了,他把家里的瓶瓶罐罐砸的稀巴烂,然后找了几根麻绳,把父母绑在客厅的太师椅上,然后把一张“卖国求荣,不得好死”的纸条放在桌上。把淑娴绑在二楼房间里,鸣儿则在床上熟睡。然后把耀叔,胖婶,虎仔绑在餐厅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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