母亲说出这句话的时候,只是情绪波动,有感而发,但没想过,仅过了几天,便变成了现实。
    盗墓出身,更是年轻一代的第一人,父亲的观察力极为敏锐,更不用说那晚过后,就留了个心眼。
    这几天邋遢老道一直是吃了睡,睡了吃,过得比猪还要滋润,无丝毫异常。
    只是父亲跟爷爷碰面的时候,虽然爷爷隐藏得很好,但父子间的那种奇特的感觉,还是让父亲察觉了一些异样的地方。
    父亲心里开始不安起来,更加留心家里的一举一动,这几天下来,从开始时的提心吊胆,最后变成了触目惊心。
    家里正在暗中订制着棺材的木料,爷爷亲自出面,在村里召开了一个隐秘的会议,竟然连他这个亲生儿子,都给瞒在鼓里。
    会议的内容,大概就是要举行一个葬礼,但要埋葬的人是谁,爷爷在会议上并没有说,而村子里最近一段时间,也没有死人。
    由于爷爷是村长,其威望在村子里也无人能及,虽然村民有所疑惑,但看爷爷的表情凝重,纷纷不敢追问,爷爷甚至下达了命令,这事不可让孙玉龙,也就是父亲知道。
    有什么事情,竟然要瞒得亲生儿子,还和一个神秘的葬礼有关?
    因为爷爷的命令,村民都守口如瓶,父亲还是费了好大的功夫,才从发小那里挖出来的消息。
    棺材的尺寸无法得知,但联系到那天晚上的事情,莫非……
    爷爷真准备对自己的孙子下手了?
    也只有这样,才能解释得通,订制一个棺材,只不过是为了让孙家的脸面,变得好看些。
    一个尚未出生的婴孩,在引流变成死婴之后,烧为骨灰,最后放置在棺材里,从此就在不见天日的地底下,而这个婴孩,却是他的儿子。
    一眼都没看过这个世界,从未感受过任何温暖的儿子。
    父亲打了个冷颤。
    脑海里想象的画面,让他遍体通凉,记忆里那做事果断、威严霸气的爷爷,虽然不善表达感情,但却不曾这么冰冷过。
    这,还是父亲认识的那个亲爹吗?
    竟连自己的亲生孙子,也下得了手?
    就因为那个邋遢老道的一句话?
    父亲那时把邋遢老道恨得要死,就只有一个念头,如母亲之前所说的一般无异,不会放过祸害他儿子的人。
    但摆在父亲面前,最重要的,反而是母亲跟我的安危。
    父亲不动声色地回到家,把正在休息的母亲喊醒,便告知了所发现的一切,当母亲听完后,脸色也是难看得要紧。
    虽然父亲的推断,有着很多地方说不通,但那时他们护犊心切,本来心里就极度紧张,又哪想得了那么多。
    当即就定下了对策,不管爷爷的真正目的是什么,暂时避一避风头,总归是好的。
    在收拾细软的时候,母亲愁眉苦脸,又满是苦笑,刚从外公家里逃出来没几个月,现在又要从另一个家里逃走,而且大腹便便,这次可比那次还要困难得多。
    “儿啊,都是为了你,你长大了之后,可得听话,少惹我们生气了。”
    母亲摸摸肚子,这一切的事情,似乎都从有了我开始,不幸才一直伴随着她。
    母亲是考古大家骆河的掌上明珠,打小就受到万千宠爱,再加上样貌极美、才智双绝,这才有了‘考古玫瑰’的称号。
    玫瑰虽美丽鲜艳,但却有刺,若不是遇到父亲,母亲至今还是骆家的小魔女,肆意任性地享受着考古给她带来的快乐。
    而不是像现在这样,过着朝不保夕、到处躲藏的日子,而且还失却了外公的宠爱,现在更是跟公公,也就是我爷爷,关系演变到这种局面。
    “素贞,都是我不好。”父亲满脸歉意道。
    “说的是什么话,跟了你,我从来没有后悔过。”
    “像个男人一样,别整天低着头,小心孩子以后瞧不起你。”母亲笑道。
    “他敢!我是他老子,小心我把他吊起来抽个三天三夜!”父亲怒道。
    “你敢!那你就给我在屋外站三个月。”虽然我还没出生,但母亲已经护犊得很。
    父亲立刻就蔫了,这个在外面天不怕地不怕的汉子,对母亲并不是畏怕,实是疼爱到至极,所以处处都让着母亲。
    “行了,不说这些了,赶紧收拾东西要紧。”
    连夜收拾好东西,父亲带着母亲准备逃走,村里满是泥泞的土路,若是一般人,只怕走几步都费劲,更不用说是摸黑上路,但这些对于专业盗墓的父亲和考古出身的母亲,都不算难事。
    可怀孕七个多月,本来就不适合长途跋涉,虽然母亲底子好,但也赶得满头大汗。
    走出没多久,母亲的脸色越来越煞白,父亲这时才发现了不对,低声问道:“怎么了?”
    “这肚子疼得厉害,像是……像是……”母亲咬紧牙关,“像是这孩子,不想离开这村子。”
    本来没怎么多想,但这话说出来的时候,母亲也惊呆了,更不用说父亲。
    “怎么会这样!”父亲瞪大了眼睛,就算以他的人生经历,乍听这种情况,也不禁发怔。
    “没事,我还顶得住,继续走吧。”
    母亲硬是忍住了疼痛,脸色苍白得让父亲心纠,看父亲那咬牙切齿的样子,似乎比母亲还要疼上几分。
    痛在彼身,疼在已心。
    母亲就算掉根头发,父亲都紧张无比,更不用说眼前的情况,但除了硬忍着赶路,他还能干什么?
    这时,父亲恨不得把邋遢老道千刀万剐,也对我这个未出生的孩子有了几分不满。
    在最紧要的关头,怎么这生不安分,等你出生后,老子有得你好看的!
    但没走出几分,这时阵阵火光亮了起来,刚适应了黑暗的父亲母亲不由得眯起了眼,等眼睛能适应的时候,心立刻变得拔凉拔凉的。
    那些火光,是一个个火把,此时如黑夜里的太阳,将黑暗彻底驱散。
    一个瘦巴巴的老头,缓缓走了出来,虽然看上去已经上了年纪,但眼神锐利,精神饱满,步伐矫健,完全就跟一般的年轻人无异。
    更是带着沉重的威严,如大将出行,让人瞧得一眼,便压力倍增,胆子较小的,只怕会立刻被吓得软倒在地。
    这个老头,走过天南,闯过地北,掏过帝王墓,睡过死人坟,在江南一带,他是盗墓之王,无人敢拂其脸面。
    他就是我的爷爷,江南盗墓贼魁首,孙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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