平心而论,张春所部精锐明军在松山堡下的表现可圈可点,甚至可以说超常发挥,打得建奴损失惨重,却没有取得他们想要的战果。
    然而,在关键时刻,不靠谱的明军装备开始放幺蛾子了,首先是出问题是车城上的火枪手,由于枪管质量太差,在连续击发三四发铅子之后,这些火枪的枪膛就开始承受不住火药爆炸时的膛压。
    “砰砰……”
    硝烟开始在车城上弥漫开来,在硝烟中传出明军火枪手凄厉的惨叫声,建奴损失了几百条人命,没有做到的事情,被大明不靠谱的枪炮局,那些劣质的火枪,轻易的做到了。虽然炸膛的火枪只有区区数十支,然而整个车城上数百上千名火枪吓得不敢开枪了。
    火枪糟糕的表现让明军一时间陷入了被动,建奴眼看着火枪阵前没有枪声,就大量逼近,大肆射杀明军将士。
    不敢开枪的火枪手们却只能干瞪眼了,没办法,只好换弓箭手和弩兵上。随着明军将领这一声令下,弓箭手和弩兵硬着头皮顶着飞蝗般嗖嗖飞过的利箭上前,接替火枪手的防线,首先是弩兵端平手中的蹶张弩,胡乱对准建奴骑兵的战马扣动机括。
    “咻咻咻咻……”
    随着噔噔噔噔一阵金属颤音,弩箭呼啸,冲在前面的建奴战马狂嘶着仆倒在地,将骑兵从马箭上掀了下来。弓箭手万箭齐发,建奴骑兵头顶也下起了箭雨,利箭与铁甲碰撞,铮铮作响,不少建奴骑兵连人带马都成了刺猬。
    可以看得出,明军那偷工减料严重的箭镞对人人披甲的建奴骑兵实在缺乏杀伤力,好些建奴骑兵的盔甲上都挂了十几支箭,却屁事都没有,只要不是脸部和颈部中箭都没事。
    但是战马可没有办法披甲,几乎是箭箭咬肉,被射中的战马要么悲嘶着仆倒,要么好狂似的前蹦后蹶,将马背上的骑兵掀下去。
    张春眼看局势不利,急忙下令道:“开炮!”
    随着张春的令旗挥下,明军车阵中喷出大团硝烟,炮声隆隆,一两斤重的铅球从炮膛冲出,砸入建奴骑兵中间,落到地上再弹起,砸在了建奴骑兵身上,顿时血肉横飞!
    大炮发射的实心铅弹的杀伤力跟榴弹没得比,但是如果让它砸了个正着,下场绝对比被榴弹弹片击中还要惨!榴弹弹片击中人体,最多是削掉一部份肢体或者划开胸腔,让脏器肠肚流出来,可实心铅弹可是打哪少哪的,碰到手臂手臂就碎了,沾到腿腿就断了,打在头上脑袋开花,砸在肚子那肠肚乱飞的惨状,不把身边的伙伴吓死,也能将他们吓得半死!
    几十门火炮一个齐射,几十枚铅弹飞出,在建奴骑兵中间滚出一条条血胡同。这下子,建奴骑兵终于撑不住了,扔下一地死尸向后逃跑。
    明军悍将满库率领数百精骑从车阵中杀出,追着这些败退的建奴骑兵砍,一连砍翻了好几骑。每放倒一个,明军骑兵就将人头穿在长矛上高高挑起,好让后面的士兵看到。后面的士兵看到一颗颗血淋淋的首级被挑起来,不禁放声欢呼,士气高涨起来。
    张春朝着明军将士们大吼道:“将士们,看到没有,建奴没什么可怕的,他们一样会流血,他们一样会死!”
    明军的士气暴涨,一些士兵不顾军官的斥喝冲出车阵,挥刀照着中了十几箭正倒在地上挣扎的建奴士兵乱砍乱捅,弄死之后割下人头,抓住那根脏兮兮的辫子抡啊抡的一路抡着返回车阵,明军的士气越发高涨。
    张春乘机下令全速推进,务必一举冲垮建奴的防线。
    此战明军歼敌并不多,但效果还算不错,起码士气算是提起来了,全军将士战意昂扬,车步骑诸兵种猥集在一起,一层层的向前推进。
    建奴分散在四周的游骑马上四下呼啸而来,朝着车阵放箭,试图牵制明军。
    护卫车阵两翼的骑兵马上杀出,与这些游骑纠缠在一起,双方都纵马飞驰,利箭掷矛不住的往对手要害招呼过去,一沾即走,绝不恋战,打得好不热闹。
    这种小打小闹显然不能阻挡明军前进的步伐,明军军阵森严,照着小凌河城一路高歌疾进!
    然而,明军前进不久,就遇到了建奴的第一道防线,这是一道由木质拒马、土墙、壕沟组成的防线,建奴士兵躺在胸墙后面向明军射箭,粗大异常的拒马枪架在拒马上,闪烁着令人胆寒的寒光。
    张春望着眼前的建奴防线,有些头疼:“建奴跟冠军侯学得倒是挺像模像样!”
    没错,此时的建奴的防线,几乎是简化版的刘家军工事,因为刘明遇这个是异世蝴蝶的出现,十九世纪,以及一次世界大战期间发明出来的堑壕战,提前三百年出现了。
    “开炮,轰烂那些拒马!”
    没有更好的办法,只有用火炮对付堑壕,这个时候,谁也没有办法发明出坦克,科技也不允许。
    然而,明军的火炮还没有部署到位,就听到了钝刀刮篾青般刺耳的呼啸声,十数支一米多长的利箭破空而来,钉在盾车上,坚厚的盾牌一射就穿,破裂开来!
    “是床弩,也只有床弩才能射出这种跟短矛一样的利箭!”
    有经验的明军将领就发现了床弩。
    张春见状,不禁发出一声咒骂。建奴没有这个能耐制造如此精密的床弩,这些床弩十有八九是从明军手里缴获的。这些床弩在抗击建奴的时候没有发挥什么作用,现在用到自己人身上,效果倒是出奇的好!
    又一架床弩开火了,又是三箭齐发,一匹拉车的马马头被打了个稀烂,头盖骨变成碎片溅了出来,骡马轰然倒下,战车也就动弹不得了。
    这还不是最要命的,最要命的是一架床弩甚至射来一支五尺多长的标枪,这支标枪从战车间隙间穿过,射入明军步兵中间,一名明军上半身被生生撕裂,血雨溅起两米多高,这支带血带肉的标枪速度不减,射入一名什长的胸口,将他带得双脚离地往后飞出几米,与后面一名火枪手穿成了一串!
    几十门火炮推了上来,在床弩的袭击下,冒着箭雨向建奴的防线开火,炮口对准那层层密布的尖桩、拒马,发出了震耳欲聋的轰鸣。
    铅弹激、射而出,铅向那道该死的防线,大多数都因为准头不足落空了,但还有有三枚击中了那些障碍物,尖桩一打就断,拒马被擦上一下,登时散架!还有一枚铅弹也不知道炮手是不是天选之子。
    炮弹在弹跳一下之后,跃过障碍物,直接准得不能再准的砸在一架床弩身上,喀喇一声大响,床弩被砸成了碎片,尖锐的木屑利箭般射向建奴士兵,顿时一片鬼哭狼嚎,好几名建奴士兵满脸都是木刺,捂着被刺瞎了的眼睛扑腾哀嚎。
    明军的炮火打击掩护之下,明军的弓弩手上前,对准胸墙后面的建奴就是压制性射击,这些建奴被压制得不敢抬头。随着炮兵前移,火炮推得更近了,打得自然也更准,六枚铅弹有五枚击中了木桩和拒马,将这些讨厌的障碍物撕碎或者打翻,自然而然的,躲在后面的建奴士兵也被打翻了不少。
    明军士兵放声欢呼,举着盾牌手持长枪朝建奴防线猛冲过去。火炮装填实在太慢了,指望炮兵帮他们将所有障碍都清除掉,还不知道要等到猴年马月,所以步兵打算自己解决问题,趁着建奴还没有将缺口堵上便冲过去,一举将他们击垮。
    建奴弓箭手直起身体来,强弓拉成满月状,利箭破空而来,明军举起盾牌遮住上半身,利箭射在盾牌上,笃笃作响,很多盾牌被射穿,把明军士兵的手和盾牌钉在了一起,顿时惨叫声大作,一些明军士兵剧痛之下甩掉了盾牌,将自己的要害暴露在箭雨之下,马上就被射倒了。
    然而,此时明军的士气已成,眼看着建奴节节败退,明军也顶着伤亡,冒着建奴的箭雨冲锋,终于第一道防线后面的建奴坚持不住了,纷纷后退。
    明军顺利占领了建奴的第一道防线,从早上开始,到了中午,明军气势如虹,连破三道建奴防线,从松山堡向小凌河城挪了足足八里地,然而就是这八里地,却把明军将士累得够呛。
    由于缴获了上千匹马尸,张春麾下的将士在中午吃饭的时候,每个士兵分到了半斤马肉,这些战马现在都是膘肥体壮,每块马肉上都带着肥油,明军将士们吃得非常开心,士气还算不错。
    接下来的几场激战,规模都不是很大,建奴利用鹿砦、壕沟、拒马作掩护构筑防线,打得异常坚决。
    但由于兵力太过分散,每一道防线的兵力都不是很多,一般都是一两个牛录,根本就抵挡不住五六万明军的猛烈进攻,很快就被打垮了。
    明军的车阵像一台压路机,缓慢而不可阻挡的往前滚动推进,将建奴的防线毫不留情的粉碎,一路高歌向前突进。
    一连取得了好几场胜利,明军的士气高涨到了极点,已经不用军官威逼利诱了,推进速度大大加快,动能也越来越强,到后来,像那些一两个牛录据守的防线,几乎是一个回合就被他们冲垮了,仅仅一天时间,他们就攻下了建奴的十六道防线。
    形势一片大好,大家都乐观起来。
    然而,张春却眉头紧皱,因为他注意到建奴每次撤退都是整齐有序,没有丝毫的慌乱,而明军虽然奋勇冲杀,但是每一战歼灭建奴的兵力其实很有限,极少有过百的。事实上,明军的损失都不小,每次都是数百伤亡。
    面对五六万大军,数百名士兵的伤亡不显眼,可是在不知不觉中,明军后营的伤兵居然多达一万五千余人。
    张春看出来了,建奴并不是真败,他们是在诱敌深入,这一道道防御薄弱的防线,不过是他们抛出来挑逗明军胃口的诱饵罢了。
    如果这真的是建奴在诱敌深入,那么,建奴的主力会在哪里等着明军?
    原本皇太极计划的决战战场在长山下,也就是当初歼灭祖大弼所部的旧战场,可是当皇太极接到消息,刘明遇与卢象升,二人率领大军以日行一百余里的速度向大凌河副近,最多两天就能抵达大凌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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