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腊一路狂奔,可说是风驰电掣。那僧儒战三护法起初还能跟上,几里过后,早不见了方腊的踪迹,纷纷寻思:圣公是怎么了,为何这般着急?
    沈琢玉原本还想尝试冲开穴道,可真要做起来,顿时惘然。要知他上回冲开穴道,乃是气血自行运转的结果,和他本人意识全无关系。
    真要他自己催动气血冲穴,好比要一个刚出生的婴儿去奔跑,那岂不是笑话?
    努力了许久,依旧全无头绪,他索姓放弃了无谓的挣扎,反而聚起精神,竭力将这上山之路记下,暗道:“若有机会逃脱,便能派上用场了……”可转念一想,又觉十分可笑,“胡老大那般的本事,尚且斗不过方腊,我这点微末伎俩,想从他手里遁走,无异于痴人说梦……”
    可留心观察之后,也并非全无收获,只见沿途宫殿无数,模样虽是大同小异,格局却暗藏玄机。
    他无意间看到了些许宫殿上的牌匾,不由奇怪,忖道:“这些宫殿的名字好生奇怪,竟然都是两字……”‘戊申’、‘甲子’、‘辛丑’……其中有许多字,他都不知该念作什么,可看着看着,他居然觉得,这些文字似在哪里见过。
    又看了一阵,只觉这上山之路忽左忽右,忽前忽后,方向变化无常。宫殿如风一般从眼前闪过,幸好他眼力惊人,依旧能将那些匾上的文字看的清清楚楚。
    “到底在哪里见过?”他想破了脑袋,还是无法记起。
    直到经过一间灰墙黑瓦的小楼时,瞧见了那牌匾上的“乙酉”二字,只觉脑中轰然一响,霎时记了起来!
    “是……是贾神医!我在贾神医的茅庐中见过!”他心中狂呼。恍惚间,似乎又回到了那个山清水秀,朴实平和的渔村……
    那是极为普通的一个下午,他如往常一般,和老鱼仙二人来到贾神医的茅庐,医治他的的经脉之伤。
    照例服下了一剂“愁死阎王”,老鱼仙自与贾神医闲聊去了,而他自在茅庐中玩耍,摸摸稀奇古怪的药材,看看贾神医豢养的动物,亦是乐趣无穷。偶然间,瞧见了墙上一幅奇怪的画卷,顿时便被吸引,只见那上面画着个人形,奇怪的是,竟是没有五官,也没穿衣服,只是全身上下,写满了奇怪的文字。
    他看得出神,都没发现贾神医与老鱼仙走到了他的身后,直到耳边传来贾神医的声音,这才猛然惊醒。
    “嘿嘿!你这没长毛的小鬼,难道也能看出这画中的名堂?”
    沈琢玉扭头瞪了他一眼,十分不服,心道这和长没长毛又有什么关系?
    贾神医却也不气,得意道:“这是人体奇经八脉位移图,暗合天时之变,内藏宇宙之妙,哎,说了你也不懂,不过,这可是老子画了好多年的工夫,才画成的!若依照这图上所画的穴位施针,包治百病!”
    沈琢玉不由心生鄙夷,心想:那你鼓捣了这么久,为何连我的经脉都治不好?
    一旁的老鱼仙突然咦了一声,轻声道:“这些个文字,好像说的是生辰八字啊!”
    贾神医嘻嘻一笑,点头道:“说对了一半,天干地支的确可以用来记时,不过在这幅画中,却是表示五行与方位!”
    没想贾神医忽的伸出一指,点了点图上的一处位置,得意道:“你今年十一岁,该是乙酉年所生,没错吧?”
    沈琢玉顺他所指方向看去,却是两个蝇头小楷,心道:我的确十一岁,至于什么‘乙酉年’,我却不知对不对了。可这“乙酉”二字的模样,却深刻地留在了他的脑海里。
    贾神医也不管他二人是否听懂,又继续说道:“此处是天枢穴,老子在其上标了乙酉二字,‘乙’属木,‘酉’表西方,老子的意思就是说,此处一股属木的气血,接下来向西方流动。
    这股属木的气血此刻在‘缺盆穴’,下一刻,若向西移动,便到了……”他手指沿着画上的线条西移,忽在另一处穴位上停了下来,“肓俞穴!”
    沈琢玉虽然不懂,却觉得十分有趣,这“乙酉”二字也就这般记下了。
    贾神医自然知道自己在“对牛弹琴”,说完这些,仿佛有些苦闷,幽幽叹了口气,道:“要知万物之理,在于一个‘变’字,人体的穴位位置虽然不变,可周身气血却是无时不刻不在变化,而你的伤,也正是这个道理。经脉便如河流,气血便似河水,即便水再清,若是河道堵塞,过不了多久,河中之水便会发黑发臭,变成死水,从此也失去了‘变’的能力。若要让水重新变清,首先便要清理这些淤塞……可惜,你经脉脆弱,若是强行依靠外力打通经脉,不但治不好伤,反而有可能因为承受不了外力,导致伤上加伤,所以,归根结底,你的经脉之伤,并非是老子治不了,实不能治也,你能依靠的,只有你自己!”
    沈琢玉一听,撅了撅嘴,暗道:是你没本事,却还在这里找借口。
    在他眼中,贾神医的医术实在不怎么样,却整天最爱研究这些东西,私下里颇是不以为然。可惜,当年的他,还并没有过目不忘的本事,若不然,此刻定会发现更多秘密。
    不知过了多久,方腊戛然而止,沈琢玉亦被强行从记忆中拉回,急忙回忆,幸好,沿途的宫殿名称及顺序清晰地印在了脑中。可不知为何,他总觉得有什么地方不对劲,至于到底何处不对,却是弄不清了。
    此时,一座恢宏的大殿出现在眼前,天色已暗,黑色的墙体模糊不清,可沉沉的死气,却似凝如实质,四散而出,沈琢玉心头一阵窒闷。
    方腊却似浑然无事,将沈琢玉扔到地上,自顾着向着落曰,遥遥一拜。
    沈琢玉心中奇怪,却见方腊一拜之后,立刻转过身来,将他随手拎起,向那大殿走去。
    两名身穿白袍的男子守在殿门之外,瞧见方腊到来,向他恭敬施礼,朗声道:“光明之火,普照大地,圣主遗泽,天下太平!”说罢将那三丈高的大门徐徐推开,随后让到了一侧。
    方腊一声不吭,径自迈进殿去。
    就在此时,沈琢玉的心头莫名地狂跳起来!
    他竟有种预感,
    那大殿之中,似有某物,正在等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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