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晦管家,你这是什么意思?”村民纯朴,并不是糊涂,反应过来,忽然察觉韩晦话里别有含义,连忙追问起来。
    古代的春耕,不像后世那么随意,要举行一些祭祀仪式,求祖先、或者神灵保佑,五谷丰登、风调雨顺之类的,不过,这种事情,也不一定非要韩晦主持不可,毕竟按照规矩,他也没有这个资格。
    只不过,正如同韩瑞记忆中的一样,他在村里的地位可不一般,韩家村有几十户人家,人口超过三百,其中韩姓的占百分之九十九点九,韩瑞是长房嫡系,根本不用推选,天生就是这一脉宗族之长,平日宗族有任何祭祀活动,都应该由他出面主持的。
    当然,事情也有例外,以前韩瑞年轻较小,特别是这几年来,身体多病,常年卧榻不起,作为韩瑞的管家,韩晦自然责无旁贷地代代替韩瑞,负担一切事情。
    “……而今,郎君身体康愈,且年纪渐长,也该承担起宗长的责任。”韩晦解释说道:“毕竟,某不过是仆从之流,偶尔为之,心中已是不安,岂敢长期越俎代庖,想必,七郎也是这么觉得的。”
    听到韩晦这句,韩七脸色微变,冷声说道:“没错,说到底,你是个外人,怎么能够代表韩家人祭祀先祖,大家心里也有数,如果不是族里长辈坚持,我早就开口反对了。”
    你这还叫没有反对,众人翻着白眼,面面相觑,特别是有几人,考虑得比较全面,持相反意见:“晦管家,我看还是你来主持吧,宗长身子才愈,不宜劳累,免得病情反复,再出了…事情,那可不妙了。”
    “是呀……。”众人觉得有理,纷纷点头赞成,毕竟这可是前车之鉴。
    “不碍事的,据城中的坐堂医生诊治,郎君身子已经完全康复,以后都不会再发作了。”韩晦喜悦道。
    旁人又劝道:“那就更加应该小心固本,多休养些日子保持。”
    又是一阵附和,让韩瑞觉得无奈,想不到自己在别人的心目中,是那么不值得信任,还好,众人也给自己留了点面子,没有直接说,小孩子懂什么事情,到一边玩去。
    轻轻摇头,韩瑞清声说道:“晦叔,既然大家信任你,就不必推辞了。”
    “就是,宗长都说话了,晦管家就答应吧。”众人闻言大喜,又说起好话来。
    村民之所以坚持让韩晦主持祭祀,甚至乎把最名正言顺的韩瑞撇开,自然是有原因的。
    要知道,祭祀可不是件简单事情,当年前任宗长,就是韩瑞父亲,韩九病重,无法主持春祭,也是让韩晦代劳,村民本来心中颇为不服,但是也不敢违背韩九意愿,勉强接受事实,心里难免忐忑不安,害怕韩晦出错,触怒了神灵,影响了最终收成。
    本来,村中几个德高望重,常年主侍祭祀的长者已经做好接替准备,不料,事情出乎意料,在韩晦的主持下,仪式举行得十分完美,而且增添许多具有特殊名堂的礼节,把祭祀活动办得极为盛大、庄重,而且富有成效。
    一年的丰收庆余,让村民认为,这是韩晦的功劳,以后不用韩九的命令,众人都自发愿意让韩晦主持祭祀,这也是为什么他们宁愿耽搁几天,也要等到韩晦回来的原因,说村民迷信、愚昧无知也好,不管怎样,古代农耕,基本是靠天吃饭,岂能不求个安慰。
    耐不住盛情,韩晦推托不了,暗叹答应下来,轻声道:“郎君,回家吧。”
    “好的。”韩瑞应声,眼睛轻瞄,与众人打了个招呼,却发现韩七在村众劝说的时候,早已经不告而别,只得微笑了下,举步朝宅院方向走去。
    韩瑞宅院,坐落在村子最中间位置,临坡而建,青砖黛瓦,辅以硬木,整体而言,当然不及扬州钱府那么精巧华丽,但是相对其他村民住宅的茅草房屋,却是可观可叹。
    宅院前面,树木成荫,绿草辅地,旁边有道小河流过,清澈碧透,一条简单的木板桥搭渡其上,直接通达宅院台阶。
    院前屋檐拱出,由两条朱色柱子支撑,大门敞开,听闻消息,家中的七八奴仆全部拥到门前,见到韩瑞的身影,笑容灿烂,模样颇有几分激动。
    “郎君,可算回来了……。”与刚才不同,这些奴仆眼中并没有韩晦,而是蜂拥而上,挤到韩瑞身前,或热泪盈眶,或揖身抹泪,场面要比与族人相见时温情很多,相对而言,似乎奴仆们反而更加重视韩瑞,而且非常真诚。
    蛮喜欢这种感觉,韩瑞脸上露出温暖笑容,在奴仆的簇拥下,轻步而进,至于那些同族的叔伯兄弟,呃,既然是找韩晦的,那自然是由他应付。
    走到前院,那里摆放着几个火盆,韩瑞了解此意,是要驱散自己晦病之气,也不用旁人搀扶,迈着轻盈的步履,含笑越了过去。
    韩家宅院,也是典型的唐代建筑风格,是幢简单三合院,布局比较紧凑,前厅后院栽种有桑榆竹子,在厅中望去,可见一抹可爱绿意,分外喜人。
    少主平安返回,韩家上下如同吃了颗定心丸,胜似有了主心骨,惶惶浮动的人心,立时安稳下来,每人脸上都充溢得笑容,手脚十分麻利,未到时辰,就备妥了晚餐。
    韩瑞也没有见怪,愉快地享用可口膳食,那边,浴房又已经准备好温水,蒸气弥漫,温暖舒心,呃,其中还有柏枝味道,是有点难闻,不过心情舒畅,入乡随俗,那就将就一下吧。
    半个时辰,泡得浑身通透,筋骨酥软,神清气爽,披上宽大舒适的大袖衫,韩瑞才恋恋不舍走出浴房,这时天色已经一片暮沉,古代夜晚娱乐活动极少,就算是有,也不在乡村里,况且,也觉得有几分疲乏,迟疑了下,韩瑞慢步向卧室走去。
    房中,已经点燃豆油青灯,轻轻拉开门扇,韩晦赫然跽坐其中。脱去鞋履,平放门槛,韩瑞微步而进,对坐韩晦前面,轻声问道:“晦叔,找我有事?”
    “为解郎君心结而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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