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商怔了一下,一贯眯着的眼睁了一瞬,他没想到许诺会说如此挑衅的话。
    略微思索,轻哼一声,道:“好啊!”正要迈步向前,一道身影闪入二人之间。
    还未来得及看清来人,威胁声便传入耳内:“再靠近她一寸,当心我剥了你这层好看的皮囊。”
    朱商面无表情地看着面前一尺处绷着脸的人,薄唇开启,强调:“这不叫好皮囊,叫做面容俊美。”
    “脸皮真厚。”肖远做出评价。
    许诺脸上乐开了花,因为肖远挺拔的背影便在她半臂前,近到伸手就能环住他的腰。
    她忍住心中欢喜,淡漠地问:“你怎么来了。”
    肖远原本一脸冷峻地和朱商对视,听到许诺的声音,立刻笑着转身。
    见她头上的玉冠有些歪,伸手扶正,用一种既关切又担心的语气道:“我不是怕你吃醋胡闹吗?”
    “谁吃你的醋啊,楼上有个人,可是等了你一整晚,你不上去?在这做什么?”许诺语气间满满的怨气,却不躲开肖远的手。
    肖远露出宠溺的表情,将许诺的手抓在手里,按在自己心口,说:“还说没吃醋?”
    朱商抄着手幽幽地说:“许六分明就是吃醋了,却没胆承认。三万贯,就这么一会儿,真是……浪费啊……”拿这三万贯买两个瓷瓶子也比买个**强。
    肖远回过头,看着这位才貌双全、骄傲地如同孔雀一般的师叔,冷声道:“要是舍不得这钱,你上去吧,别浪费了。”
    朱商皱起眉,露出嫌弃的表情,似乎在问:难道你眼中我是这样的人?
    他哼哼了两声,甩了甩袖子便走了。
    与其看这两人腻腻歪歪,他倒不如走了痛快。
    见朱商离去,许诺挠了挠肖远的胸口,笑着问:“欣儿姑娘等了你一整晚,真的不上去同她说一声?”
    肖远任许诺摆弄,完全没有反抗的意思,只是说:“不去。”
    见肖远不上钩,许诺便不再套他,而是问:“你猜我来时带了多少贯钱?”
    肖远看了眼七月手中一直捧着的匣子,说:“早在你决定来晚香楼参加拍卖时,已经重金买下了这晚香楼,今日出再多的钱,到头还是落回自己的口袋。既然你已经是这里的东家,拿多少钱,都无所谓了。”
    近几日二人虽没有见面,肖远却将许诺的行踪了解的一清二楚。
    许诺手沿着锦袍向下,挽住肖远的胳膊,握住他的手,靠在他身上,道:“**并不知我是她的新东家,不过,如果我没有来,而是王九郎赎走了欣儿的初夜,你会去救她吗?”
    肖远握紧许诺的手,看着她说道:“她若有性命之危,我定会救她,但如今,她安然无恙。这是她自己的选择,被谁赎走,我不会插手。”
    许诺没有再反问什么,显然是满意肖远的回答。
    “你知道离开的暗道吗?带我们走吧。”她今日重金赎了欣儿姑娘,外面一定有一堆人等着她出去,打探她的身份。
    肖远有些吃惊,问:“没有想好退路?如果我没来,你准备怎么走?”
    许诺摊了摊手,一副顺其自然的模样,说:“你若没来,我自然要云雨一番了。”
    肖远听到云雨二字,莫名有些脸红,为了掩饰,只好问:“你们两个女子,怎么云雨。”
    一旁的七月,更是羞地扭过头去,娘子说话越发没边际了。
    许诺见到二人的反应,笑得合不拢嘴,说:“宫里那些公公们怎么做的,我就怎么做。”
    “你小小年纪,怎能!哎……”肖远被许诺羞地说不下话,只能喊七月让她拿茶水过来。
    七月还处于蒙圈的状态,公公们到底怎么做的?拿着个空茶盏就走过来,说:“北江先生还不知这晚香楼是娘子的了,怕是要为您的挥霍心痛一整夜。”
    许诺接过七月手中的茶盏,放在栏杆上,道:“他当初把那么大的产业交给我时,眼皮都没抬一下,可见钱财在他心中根本不重要,今晚那些心痛的模样都是他装出来的。不过他定然觉得我是乱花钱,不是合理的投资,虽然不会心痛,但八成会生气。”
    ……
    朱商浑然不知自己被蒙骗了,一个人百无聊赖地走在深夜的街道上,琢磨着明日如何向胡灵控诉许诺胡乱挥霍的行径。
    汴京城没有宵禁,他步行穿过三条街,在快到自己的宅子时,看到路边竟有一个摊铺还亮着灯。
    多看了一眼,却发现正在收摊的人,是当年与他定过亲的女子……
    红颜知己,意气风发。
    看到她穿着一身粗布衣,正利索地收拾着摊铺上的锅碗瓢盆,他只觉得陌生,他认识的她,从来不会做这些事。
    比同龄人衰老的面容,已全然看不出当年的影子。
    朱商停下脚步,缓步走过去,唤出她的名。
    “兰娟,这么晚,才收摊?”
    女人听到朱商的声音,抬起头看到他关切而温和的面容,惊地手足无措。
    目光只在他面上停了一刻便立即移开,慌乱地站不稳,焦虑地不知该说什么。
    最终,她在围裙上擦了擦手,才说:“啊?是北江先生?今日生意好,所以收的晚了些。”
    借着昏暗的灯,朱商眯着眼看向她,发现她眼角多了些许纹路,曾经嫩白的双手变得十分粗糙。
    三十岁都不到的她,如今竟是长了眼纹。
    这十年间,他们都经历了太多事情。
    曾经因她而欢快,好似自己是这世上最幸运的人;曾经因为她的离去,痛地心胆俱裂,舍弃大好前程;曾经为她许下不再入汴京的誓言,不辞而别。
    如今重返汴京,十年前的事,无论如何地浓墨重彩,对他而言,已是过往云烟。
    纵使当年痛的心胆俱裂,如今已全部放下。
    朱商知道她是高傲的人,不会接受别人的施舍,便点点头,转身离去。
    女子张了张口,却再也说不出半个字。
    她望着朱商的背影,眼中含满了泪水,忍着不让眼泪落下。
    和他在一起的日子,是她此生最开心的时日,而她却背叛了他。
    如今遭受的这些,都是她该得的。
    直到朱商的身影消失在黑暗中,她仍舍不得收回眼,眼泪如河堤破裂一般,再也止不住。(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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