虫的喜好到了心坎里,假如能与易墨牵红线的话……
    宁小不禁心跳加速了,他下意识朝易墨走近了小步。
    “再想乱七八糟的事情,我保证你会变得更丑。”易墨手指稍微使力,手中的酒杯立刻碎成了好几块。
    宁小虫冷汗,就算他的心情全部写在脸上,可他的脸隔着锦囊,易墨怎么可能看透他在想什么,太逆天了。
    况且,易墨的话比毒虫喊他胖青虫更令他不爽,变的更丑的言下之意分明就是鄙视他现在就长得很丑。
    宁小虫泪流,他要回仙居。在仙居,大伙儿从来不会欺负他,他也不会遇到生命危险,大家热心的为他准备大白菜,他也总能吃到新鲜可口的青菜叶子。他喜欢夜晚变回原形,蜷在菜心里面舒舒服服的睡大觉。
    那样的生活无比幸福。
    但宁小虫深知如此下去不行,他需要做点什么事来充实自己的人生,所以他坚定地参加了月老考试,哪知世间的一切起步就面临诸多不顺利。
    宁小虫识趣地往后退了几步,不服气的哼哼,他相信啃菜叶的小虫妖以后也能大有作为。
    别院的情形越来越糟糕,几乎可以用地动山摇来形容,宁小虫一直以为戒备森严的承王府不可能有妖魔作祟,如今看来大错特错,承王府不会有小妖作乱,一旦出现妖魔,势必相当危险。
    他望了一眼杨骋寝宫的方向,那里一如既往的灵力环绕,杨骋和卫诚志暂时没有危险。可别院的现况太令虫胃疼了,地面抖动不停,抖的宁小虫想吐,某些沉静许久的力量期待扯破束缚重获新生。
    颤得神经抽搐,宁小虫安分地躲在易墨后面,紧张地盯着数不胜数的细丝攻击无形的光壁。
    忽然,一阵清脆的笛声扰乱了刺耳的琴声,笛声幽幽绕耳,别院宛若大地回春,一片祥和,笛声三弄,梅心惊破。宁小虫忽感身体轻松不少,紧绷的神经也放松下来,他长长地缓了一口气,笛声令他精神为之一振,身上的伤痛也随之减轻了,他几乎能够看到漫天飞舞的桃花花瓣,伴随着曾闻到过的桃花花香。
    宁小虫下意识望向大网中间,笑眉的表情难看了些许,她微微皱了皱眉,抚琴的动作稍稍放缓,如血色般艳丽的红裙莫名的颜色减淡,逐渐转为柔和的桃花红,而笑眉的神情亦柔和了分毫。
    奈何这般柔和仅维持了短暂一瞬,眨眼间,笑眉的表情又变回极度妖媚,红裙依然如鲜血般夺目。
    源源不断的精气涌入罗刹体内,章海的手指轻轻动了动,宁小虫赶紧往后退了好几步,罗刹一旦再度苏醒,章海将会变的异常恐怖。
    与此同时,趁笑眉变化的短暂机会,毒虫快步返回石柱旁,她仍被捆妖绳捆绑,倚着石柱后方。
    远远的,一抹身影出现在别院。
    毫无意外的,宁小虫看呆了。
    一名青年手执竹笛,笛声扰得宁小虫心神荡漾,长相精美到无可挑剔,宁小虫痴痴地看了一会儿,青年长相极美,可惜,黑色的眸子黯然无光,他的视线没有落在任何一个地方。
    宁小虫心底咯噔一声,绝世美人竟是瞎子。
    好在美人身边紧跟一位贴身护卫,护卫手握长剑,动作敏捷,轻松替青年挡下四方八方涌来的攻击,侍卫的利剑斩断了细丝,一路守护青年前行。
    青年目不能视,却可通过气息变化判断方位,加之笛声辅佐,他径直朝着易墨走了过来。
    宁小虫感叹,千年来,他的冥思苦想是正确的,一副绝色的皮囊的确能够瞬间捕获人心,可惜,他错算了一点儿,世间的美人美到远超他的想象,如此一来,他确实只能算平淡无奇了。
    不过,宁小虫遭遇打击后恢复能力强,他很快平静了,长相平凡也没啥不好,不依靠皮囊,以后更需要加倍努力修行提高妖力,成不了漂亮的虫妖,成不了帅气的虫妖,但他还有机会成为霸气威武的虫妖。
    青年行至易墨跟前,筱幽随即行礼,唤道:“二公子,一路辛苦了。”
    闻言,青年嘴角浮起一抹笑,宁小虫看到他的笑容知道自己这辈子注定只能成为一只丑丑的胖青虫。
    “路上有事耽搁了,让大哥久等了。”青年露出一丝歉意。
    易墨丁点不领情,始终一副无动于衷的模样:“我等得是魂笛,不是你。”
    青年脸上掠过一丝淡淡的失落,他理解地点点头,转过身面对笑眉的位置,黯淡的眸子什么也看不见,心里却看得分外清晰,笛声撞击琴声的瞬间,对方的情况他已了若指掌。
    易风徐徐说道:“父亲不在了,大哥你是一家之主,你执行家法,我没有异议。只是,无论如何笑眉也曾是父亲宠爱的小妾,虽然她变成了如今这副模样,希望大哥顾念旧情,手下留情。”
    说完这些,易风扬了扬手里的竹笛,轻声喊道:“冯远山。”
    他话音刚落,守在他身边的侍卫立即毫不迟疑地大步往前走去。
    ☆、7 第7章
    侍卫走到前方的空地站稳,剑入鞘,他手握剑柄,只待身后的主子一声命令。易风拿起竹笛,略微迟疑,易墨没说话,他暂时还不打算开始行动。
    宁小虫缩在最后面,吭声与不吭声基本无差别,反正他的声音全被装在锦囊内,而且,他的存在丝毫没能引起刚来两人的注意,对此,宁小虫表示很受挫,内心很受伤。
    他的目光在别院转了一圈,最终又回到易墨身上,他能够感觉到这儿的一切如今已是以易墨为中心,他不敢打扰对方做决定,于是默默研究易墨的长相,越看越深感妖外有妖。
    他不懂易家究竟拥有怎样的血统,才能成就易墨硬朗的帅气,易风精致至极的漂亮,不仅如此,所谓的父亲小妾美得一塌糊涂,贴身丫环和贴身侍卫也可圈可点,小妾的情郎章海都是一表人才。
    就连无辜路过的毒虫小丫头也比宁小虫存在感高。
    宁小虫叹了一口气,虫生在世不称意之事十之八九,凡事要淡定。所以,他淡定地琢磨锦囊的细绳,看看能否想出办法自己取下来。他偏着脑袋左拉右扯,独自沉静在自己的世界里奋斗。
    他扯绳子正扯得分外卖力,猛然,地面一阵强烈颤抖,满天乌云霎时遮住了月亮,阴森恐怖的气息扑面而来。眼前顿时漆黑一片,一时间,宁小虫误以为锦囊仅剩的两个小窟窿堵住了,急忙挪动易墨的方向求救。
    他还没来得及伸出手,一道雷凭空落下,一声巨响,别院的地面裂开了一条大口,寒气阵阵往上窜。夺目的亮光在眼前忽闪而过,宁小虫呆了一下,很快反应过来,虫的本能告诉他,恐怖的灾难来临了。
    狂风骤起,风如刃,割得皮肤生疼,黑暗里辨不清方位,宁小虫摸索着找到了石凳,他蜷起身体坐在易墨的石凳后方,这是他目前感觉到最安全的地方。他躲在易墨背后,心一横,也不顾易墨脸色难看与否,不要命的牵着对方锦袍的一角。
    山崩地裂的摇晃,章海在动荡中缓缓睁开了眼睛,阴冷的目光让人不寒而栗,他不断吸取银丝传递给他的精气,身体逐渐膨胀长大,几乎达到三人的高度,他稳稳地挡在笑眉前方,挑眉大吼:“谁敢伤害笑眉分毫,我绝不会放过他。”
    低吼震得宁小虫头皮发麻,他哆嗦了好几下,为了保护重要的考试红线,宁小虫速度将红线捆在裤腰带上面,严严实实捆了好几圈,确保不会因为意外而遗失。
    易风垂下眼帘,静静地等待易墨的决定。
    半晌,易墨语气坚定:“把笑眉带回来。”
    听到对方的话,易风微微扬起嘴角,即使身处黑暗,宁小虫也不难想象那样的笑容多么令人神魂颠倒。
    少顷,清脆的笛声响起,仿若将黑夜强行撕开了一道裂口,数不清的金丝伴随笛声飘向冯远山的方向,金丝轻轻附着于冯远山的身体表面,逐渐点亮了他全身的光芒。此时的冯远山犹如暗夜里的火光,整个人泛起金色的光芒,这一份光亮与罗刹带来的黑暗相对抗,两股力量大力撞击在一起嚓嚓作响。
    当游弋的金光点亮冯远山手中的宝剑,宁小虫感到一股力量苏醒了,那是一股令人畏惧的魄力,宝剑瞬间腾起强烈的气息,盘旋的光芒直冲升空,为摇晃的别院带来久违的平缓和宁静。
    冯远山虽身处黑暗之中,却变得分外醒目。
    宁小虫忍不住虫的好奇心,偏过脑袋顺势打探情形,下一刻,宁小虫被眼前的景象惊呆了,一个金色的巨大身影浮现在冯远山身后,仿佛忠诚的护卫,巨像没有头,手执兵器,亮铮铮的大斧挥舞起来霸气十足。
    宁小虫双眼放光,太豪迈了,这样的气场完全是他为之奋斗的目标,待事情告一段落,他一定要询问对方如何能够让这么强大的力量依附于自身。宁小虫纵是文化不高,可他清楚,这样的造型,这样的气魄,肯定是战神刑天,准确无疑。哪怕此刻的刑天仅是碎片显现出的幻影,就已经足以让宁小虫激动不已。
    兴奋的双手颤抖,宁小虫羡慕这份力量羡慕到了极点,如果这就是易家人的实力,宁小虫只想求收留。
    易大师,带他回家吧,他要跟着易墨家里的人潜心学习法术。他会烧水泡茶,还会搓背洗衣服,能吃苦能耐劳,养他也十分容易,几片菜叶就足够了,当然,若是能去易家,没有菜叶也可以,他绝对不挑食。
    宁小虫对着冯远山身后的刑天淌口水,一个残缺的幻影,早已没有当年刑天与天帝大战时的风采,幻影的力量减弱了无数倍却依旧如此威猛,让人既期待又惧怕。
    宁小虫愈发激动,难以自制的大呼小叫,他的声音稳妥地关在锦囊不会影响他人,即使其他人听得到,宁小虫也觉得无所谓,能够看到战神,他怎会不疯狂。
    此刻的冯远山并没有宁小虫的清闲,他平视前方,面对苏醒的罗刹毫无惧色,他拨出宝剑,剑刃离开剑鞘的刹那,耀眼的光芒倾泻而出,笛声随之上扬,牵引冯远山的金色光芒眨眼增强,宝剑夹杂强大的破坏力,扬起疾风涌向大网中心。
    惊天动地的撞击,宁小虫张大了嘴,他目不转睛的观战生怕错过每一个细节。只见剑尖的利光直奔大网,霎时,剑光往上一仰,割破了屏蔽明月的阴沉。
    狂风过去,月亮再次探出了头,皎洁的月光重返别院。
    冯远山站在原地,他身后的刑天扬起大斧重重的斩向巨大的蜘蛛网,章海毫不犹豫地抬起胳膊挡住斧头,斧头砍伤了皮肉,淌出黑红色的血液,血液沿着斧头一点一滴落在地面,生灵霎时枯竭,黑血腐蚀了大地。
    章海咬咬牙:“休想带走笑眉。”
    对抗中,月光拉长了双方的身影,宁小虫着急地握紧拳头,仔细关注打斗的情况。罗刹吸取精气之后力量大增,自地底涌出的黑气也源源不断的进入他的体内,而冯远山动作敏捷,招招带着杀气毫不留情,身后的刑天幻影更是如虎添翼。
    突然,宁小虫后背一松,牵扯在他背部的细丝被冯远山的长剑斩断,随后,某些不应景的声音飘了过来。
    一个微小的声音轻轻喊道:“胖青虫,胖青虫……”
    宁小虫苦笑着扭头望去,毒虫后背的细丝也断开了,不过她身上依旧绑着捆妖绳,毒虫费力地蹦到他跟前:“快帮我解开,绳子勒得好疼。”
    宁小虫连连抹汗,他竟然忘记了这事,他果断的口念咒语收回捆妖绳。毒虫松开了束缚,难受地揉了揉手臂,捆妖绳虽然救了她一条命,但也差点要了她的小命。
    其实,毒虫更好奇的在于,以宁小虫的修为和能力,怎么可能拥有这等程度的宝物。
    毒虫问道:“胖青虫,你怎么会有捆妖绳?”
    宁小虫嘀咕了两句,发现自己的声音没能传递到毒虫那里,于是,他拾起树枝,写下几个字:别人送给我的。
    毒虫顿了顿,指了指宁小虫脑袋上的锦囊:“这个也是?”
    宁小虫嘴角抽搐,天知道,这个锦囊让他多么哭笑不得,锦囊在束缚他之余无意间救了他一命。
    章海与冯远山打斗正激烈,双方各有辅助,见他们僵持了小会儿,毒虫戳了戳宁小虫的后背,朝旁边侧了侧头,轻轻张了张嘴,小心的没发出声音。
    宁小虫看懂了对方的口型,毒虫提醒他趁此机会赶快离开王府。宁小虫理解毒虫的用意,继续留在这儿说不定还会发生什么,以他俩的修行根本帮不了忙,没准还会搭进去一条小命。
    然而,宁小虫低头瞅了瞅裤腰带上面的红线,做虫要厚道,他答应了易墨,好吧,也不算答应,反正就是应当留在这儿,万一易墨需要他,当然,也许只是需要用到红线,那么,他还可以顺手帮忙,然后趁机潜入易家学习强大的法术。
    法术才是宁小虫的终极目的。
    为此,宁小虫慎重而坚决的摇摇头,毒虫不理解:你留在这里做什么?不想活了?
    宁小虫深感仅有摇头和点头会让他们沟通不良,奈何写字太引人注意,他挣扎片刻大力挥挥手,示意毒虫快走,别留在这么危险的地方。
    毒虫迟疑片刻,取下发髻一朵浅蓝色的珠花递给宁小虫:需要帮忙就到百秀坊找灵然。
    宁小虫似懂非懂地点点头,之后,毒虫不再犹豫,快步离开了承王府别院。
    打斗越来越激烈,笛声混杂着琴声,两股力量抗衡着,另一抹黑影被笛声生生逼出了笑眉的身体,黑气环绕,大喊着不肯离开,黑影早已与笑眉的魂魄融合,要斩除黑影,势必会伤及笑眉的魂魄。胜负在此一赌,黑影不信,易墨和易风两兄弟会对昔日对他们爱护有加的笑眉下狠手。
    黑影得意地扬起声音:“易墨,你杀不了我。有本事,你就杀了笑眉。”
    面对对方的挑衅,易墨皱眉,淡然命令:“杀了她。”
    易墨的声音随着夜风拂过,易风脸色微变。
    ☆、8 第8章
    王府别院几乎闹得底朝天,宁小虫根本稳不住身体,他低下腰在易墨脚边蹲着,一边忧虑地观望,一边琢磨着不知他的红线何时才能闪亮登场。
    宁小虫蹲在易墨脚边的情景,这是筱幽无法理解的部分。易墨向来对小妖不感兴趣,尤其是这种长相不符合易墨喜好,妖力又微弱,毫无特色的小妖,易墨怎么可能容忍这么一只胖虫子丑丑的留在自己身旁。
    以双方的相处状态,筱幽严重怀疑他们两人曾经见过面,至于自家公子会在哪儿遇到这么平凡的笨虫子,她怎么也想不明白。
    这些话,作为丫环,筱幽不可能问出口,她无权过问易墨的个人生活,于是,这个诡异的困惑只能默默埋在心底。
    易风的表情变化了无数次,笛声仍旧不具备丝毫杀伤力,他叹了一口气,停下了动作。易风面露痛苦的表情,微微挪了挪唇,欲言又止,易墨心里自然明白,易风下不了手。
    与此同时,早已准备妥当的侍从们自暗处现身。纵是易风下不了手,但击退黑影的任务还得继续,易墨挥手示意,侍从们立刻在黑夜里一跃而出,全数涌向蜘蛛网,锋利的短刃接二连三地割断细丝,将被困的家丁和丫环逐一解决出来。在这之后,他们随即团团围住罗刹和笑眉,等待下一步的命令。
    笛声嘎然而止,冯远山攻击的动作也随之停下,他往后退了两步,回头望了一眼,易风仍站在后方,手握竹笛,精致的容颜平添一丝难过。冯远山立即快步返回易风身旁,守护易风是他的首要职责,至于其它,一切都只能排在易风的安危之后。
    易风脸色微白,手有一丝不稳,他放低声音,尝试着请求:“大哥,只要除掉蜘蛛精,哪怕魂魄受损,笑眉肉身尚存,不要杀掉她,好吗?”
    “甘愿留下一个没有魂魄的肉身,那是你的决定,与我无关。”易墨边说边站起身,他伸出右手,淡淡唤道,“斩情。”
    闻言,筱幽立刻双手奉上易墨的长刀。
    易老爷临终前,留下两件宝物,魂笛交给了易风,斩情长刀交给了易墨,他交代从此以后,由易墨当家,易墨是大哥要担起易家所有的重责。斩情灵气十足,亦正亦邪,斩断情缘也斩断所有情愫,必须心意坚决方可使用,不然会出现被斩情反噬的危险。
    而此刻,易墨已然下定决心,笑眉的结局毫无悬念。冯远山不忍见到易风伤心,低声询问:“公子,我们是否现在回易宅?”
    易风一愣,许久他缓缓地摇了摇头:“我要留在这儿陪她走完最后一段路。”
    训练有素的侍从转眼带走了王府的家丁与丫环,把他们移到别处。章海无心理会众多侍从,他一步步往后退,小心翼翼地护着笑眉。
    黑影虽然被魂笛逼出了笑眉的身体,但是黑影已深深融入笑眉的魂魄,迫使章海不得不同时保护她。
    易墨手握长长的刀柄,大步走上前,他表情凝重,每走一步,宁小虫均能感觉到别院的气息陡变。他之前判断错了,他不必找侍卫大哥求教了,应当直接寻求易墨拜师学艺比较快,所谓一家之主,气场果然不同凡响。
    易墨在笑眉前方站定,徐徐道:“我已经给了你机会。”
    笑眉怀抱古琴,脸色苍白,黑影漂浮在她身侧,控制了她的身体。笑眉理解地点点头,虚弱的扬起笑,易墨给了她时间,可惜禁锢太深,她已无力挣脱黑影的束缚。
    黑影脱离肉身,笑眉衣物的色彩顷刻发生了改变,大红丝裙转为桃花的柔美粉红,她笑容温柔,举止大方得体,发髻的桃花花饰美轮美奂,巧夺天工,花饰旁边还有一支她心爱的发簪,那是她第一次幻化成人形时,母亲送她的礼物。
    她清楚黑影暂时没有干扰她的原因,黑影意图利用自己改变易墨的决定,她不会让黑影称心如意。
    当初她没能消灭蜘蛛精,反而被对方吞噬,这是她的失策。她用尽最后的力量囚禁彼此,锁在别院的地底沉睡了百年,直至别院修建时不小心破坏了桃花树的封印,她才又与蜘蛛精一道苏醒过来。
    是时候了结陈年往事了。
    易墨也好,易风也罢,都是她亲手带大的孩子,尽管自己并非他们的生母,却也一直倾尽所有照顾他们。面对得到与失去,她不后悔。
    “易墨,”笑眉微笑道,“杀了她,不要让我活得这么丑陋。”
    “你疯了吗?杀掉我,你也会死。”黑影怒斥,暴跳如雷。
    笑眉嘴角微微上扬,过往在眼前一一掠过:“笑眉不过是一个平淡无奇的桃花精,有幸得到老爷的收留照顾,一生足以。若是现在不带走你,为世间留下了危害,那么这将是我此生无法承受的遗憾。”
    黑影焦急地转向章海:“罗刹,你难道忍心眼睁睁看着让他们伤害你深爱的女人?”
    章海闻言浑身猛烈一颤,咬紧牙关挡住易墨不准对方再往前一步。
    “罗刹,别再做错事,不要被蜘蛛精的话迷惑,不要被她利用,你的双手不应该再沾满鲜血。”笑眉勾起一抹笑,不浓不淡,温柔至极,“今世你已转生为人,好好珍惜眼前的生活,笑眉今生不能回应你的期待,愿抚琴一曲赠君,作为新婚的贺礼。”
    笑眉放好古琴,指尖拨动琴弦,悠扬婉转的琴声在别院内回荡,朱唇微启,熟悉的歌谣回响在耳畔,过去的种种历历在目,高兴的,难过的,一闪而过。
    许久,章海闭上双眼,蜘蛛丝从他身体脱离,他的外形徐徐恢复至原状,琴声为他治愈了伤口,地面}人的裂缝逐渐合拢,惊天的妖气顷刻消散殆尽。
    易风吹响了魂笛,与笑眉合奏,黑影被魂笛飘出的金丝囚住,她对此惊恐不已:“不可以杀我,你们这是在手刃自己父亲的宠妾,嗜杀长辈,大逆不道。易墨,你这个混蛋,不准过来。”
    易风动作一顿,笛声上扬。
    宁小虫心拧紧了,眼泪汪汪,世间的情感有一种名叫悲伤,宁小虫不喜欢悲,因为悲让心里好难受,所以,他会努力笑,发自内心的喜悦如此弥足珍贵。
    笑眉合上眼,依凭指尖的触感,弹奏曾经的歌谣。
    易墨扬起斩情,手起刀落,刀光将黑影撕成了碎片,黑影一声凄厉的惨叫,消失了。与此同时,琴声消失了,几片桃花的花瓣纷纷扬扬的落在古琴上面,琴旁躺着一支桃花发簪。
    一滴眼泪沿着章海的脸颊滑落,带走了前世所有的回忆,他意识一淡,身体重重倒地。当他清醒之后,他还是翰林院的章海,他还是探花章海,他还是与太傅女儿即将成婚的章海,而不是深爱笑眉的罗刹。
    仅有怀中不知从何而来的锦囊,散发出若有似无的桃花花香,诉说着一个不真切的梦。
    易墨望着古琴好一会儿,压低声音:“把它葬在父亲旁边。”
    说完,易墨仿若无事般转过身,他扬手示意所有侍从尽快把混乱的别院收拾妥当,他可不愿意第二天承王醒来时,见到别院破坏殆尽,一片狼藉。
    别院的家丁和丫环将会忘却夜里曾发生过的一切。
    只是别院内一株茂盛的桃树枯萎了,亦不知来年是否会有别的桃树,是否桃花依旧笑春风。
    交代好其他人打点别院的事情,易墨来到宁小虫身旁抬手取下了锦囊,易墨伸手过来的那刻,宁小虫以为易墨要用长刀砍他的脑袋,下意识缩了缩脖子。
    易墨收好锦囊,随即往外走:“走了。”
    宁小虫愣了愣,筱幽也愣了愣,宁小虫思索了易墨的话小会儿,转悲为喜,赶紧跟在易墨身后,直奔易宅。
    半夜的易宅有喜有忧,喜的是当家易墨住在墨居很久之后,终于回到了易家宅院,忧的是易墨带回来了一只脏兮兮的小虫妖。
    ☆、9 第9章
    说宁小虫是小虫妖其实并不确切,宁小虫好歹有千年的漫长修行,大虫妖不算上,中虫妖应该算了,奈何他的修行毫无成效,妖力指数低的简直令人发指。
    丫环们按照易墨的吩咐,把宁小虫带去沐浴,先要洗得干干净净,白白生生,才能送去易墨的房间。
    宁小虫不清楚眼前的状况,他想不明白为何丫环们笑着把他拽走,然后又要脱他的衣服。他红着脸死命扯住自己的裤腰带不松手,引得丫环们笑了好久。宁小虫脸红得如同煮熟了般,其它问题他可以让步,但他的裤腰带绝对不能离开他的手边,上面系有非常珍贵的红线。
    反抗无力,宁小虫很快被扒光光,他手握裤腰带,阵阵热气直冲头顶,如此这般太难为情了。一名丫环掀起轻纱的长帘,宁小虫这才看清楚后方面积广阔的沐浴池,池边放置有体积庞大的香炉,香炉散发出清雅的香气,引得宁小虫心情大好。
    池水腾起阵阵热气,水雾渐渐朦胧了视线,宁小虫瞬间有种身处幻境的感觉。
    水温不冷不热,刚刚好,宁小虫躺在池水里差点睡着了。从头到脚洗的香喷喷,丫环们为宁小虫换上了一套崭新的锦袍,锦袍颜色是极浅的绿色,很适合宁小虫。
    宁小虫从小到大没穿过这么精致布料的衣服,颇有些不适应,尤其是里衫,里衫面料柔滑细腻,仿佛随时都会从身上滑下来,宁小虫不得不一而再,再而三的确定里衫的腰带系紧了。
    关于新衣服,他最难以理解的莫过于,她们居然不给他裤子,里面空落落挂着一件具有滑落危险的里衫,走路时若是不小心,风灌进衣服里,腿下凉飕飕的空旷让宁小虫相当没有安全感。
    帮他洗澡他不介意,送他新衣服他心怀感激,可是为什么洗完澡穿衣服不给穿裤子,这不合常理。
    为了让自己稍微安心些,宁小虫傻乎乎地询问了两次,恳求丫环们给他一条裤子,宁小虫说一次,丫环们就会掩面笑好久,只回道不必穿,这样就好。
    对裤子求而不得,宁小虫苦逼着脸郁闷。
    丫环们取来干布擦拭宁小虫湿发上的水,然后不急不慢的将头发梳理整齐。宁小虫忍不住内心嘀咕,仅是见易墨一面而已,还得经历这么多的折腾。
    不一会儿,易宅的总管现身,他仔细打量了宁小虫一番,皱了皱眉,显然不太满意。
    他抬手捏了捏宁小虫的脸,又捏了捏宁小虫腰间的肉:“稍微有点胖,模样也不怎么讨喜,勉勉强强先这样吧。”
    自言自语般说完,总管取出一本册子,翻开一页,问道:“名字?”
    宁小虫双手握住捆有红线的裤腰带,心里犯愁,易宅的规矩接二连三,往后他假如要学法术不知道是不是也很多规矩。他低声回答:“宁小虫。”
    紧接着,总管又问:“种族?”
    宁小虫顿了顿:“青虫。”
    回答的那刻,又有丫环在旁边低头笑,总管狠狠地瞪了她们一眼,丫环压了压笑意,埋头不吭声了。
    总管继续问道:“年龄?”
    宁小虫想了想,又掰着手指头算了算:“一千两百多。”
    叹了口气,总管问:“确切数字,年月日和时辰。”
    宁小虫摆头,具体的时间他不记得,上仙好心替他查过生死簿,记了一份出生时辰,宁小虫好些年没见过那张纸,忘记放在哪儿了。他泪往心里流,他跟来易宅无非是为了强力法术,他真的不是坏人。
    问题仍在继续,总管问:“你住在哪儿?”
    宁小虫回答快速简单:“仙居。”
    “仙居?”总管抬眼看了看宁小虫,重复道,“你住在仙居?”
    宁小虫感到对方不相信,他急忙挥了挥手,以示清白:“我当真跟在上仙身边修行,不是坏妖怪。”
    闻言,丫环们又笑了起来,总管咳了咳,提醒她们不许再闹。
    随即总管问了一个严肃的问题:“有无成家?”
    宁小虫依旧摇头,他理解不能,成家与否还与他见易墨有关?
    所以,总管的下一个问题他更理解不能,总管淡定问道:“是否经历过性事?”
    宁小虫的脸刷的一下红透了,他别捏地低头盯着锦袍,进入易家比进入王府更苦闷,总管比门神可怕数倍,问些让人难以启齿的问题。
    可惜,总管并没因此放过他,坚持又问了一遍:“有还是没有?如实回答。”
    宁小虫咽了咽口水:“没有。”
    总管看了看手中的册子:“暂时到此为止,在公子进屋之前先过去。”
    听到这话,宁小虫总算松了一口气,他真心不愿再留在这里,丫环们一直笑他,他被笑得完全不知所措了。
    易家的宅院处于深山之中,面积远比宁小虫想象的大很多,长廊转了一个弯又是一个弯,若不是有人带路,以宁小虫的认路能力,足够他迷路好久。
    易墨房门外站着一名娇美的青年,青年身着薄纱,身体的轮廓若隐若现,见宁小虫来了,他不服气地连瞪宁小虫好几眼,消瘦的肩头因愤怒而颤抖。他转向总管,指了指宁小虫:“凭什么是他?今晚明明轮到我了,我等今晚等了那么长时间,为什么会输给这只丑虫子?”
    宁小虫血泪,他已经深刻反省自己的平凡了,可不可以不要再欺负他的长相和他的原形,纵是大伙看不起他如今这副模样,但他也算是长得不错的虫子了,对青虫的要求不能那么苛刻。
    青年气不过,伸手扯住宁小虫的衣服,一副要和他拼命的架势,总管立刻阻拦,呵斥道:“不准胡闹。公子难得回来一趟,且已交代,今夜送他到房间。你若敢生事端,绝不轻饶。”
    宁小虫一头雾水,他究竟做了什么错事招惹到这位气呼呼的美人,正想问,丫环们已微笑簇拥宁小虫进入易墨房内。
    易墨还没回屋,宁小虫环顾四周,对一切充满了好奇,易墨的房间比他猜想的更加简单整洁,书桌后的墙面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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