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远处,布兰特发出一声低沉的痛呼。书记官嘴角一抽,已经不想再去看自己追随的君王右手遮挡后的惨状,便克制着担忧的心情,眯着眼睛看远处。湖畔,萌系黑色小蒲公英种子造型的微型炸弹铺天盖地,曾小贤捂着脸在石头上滚来滚去,露在外面的手臂小腿还有脖子上不时发生的小型爆炸让他嗷嗷地叫个不停。
    大帝反应迅速地放出朱红色的蔓藤,把人从十米外卷回来。在这之前,那些微型炸弹在皮肤上炸开的痛楚一直在他的衣服底下蔓延,即使百分之八十的伤害都由他承担了,剩下的那百分之二十也能让战斗值负五的地球人被烤成焦炭状。
    柔软的蔓藤避过了空中漂浮的种子,像蛇一样顺着曾小贤的小腿往上爬,缠住他的腰,然后一鼓作气地把人从黑色蒲公英种子的中心拖回来。
    曾小贤落地的时候膝盖在一颗小石头上磕了一下,爬起来的时候心里头那点小忧伤顿时逆流成河,一边宽面条泪一边说道:“嘤,陛下,我怎么发现自从得到你的本源种子以后我就一直不停地受伤?”
    嘤,其实那根本就是被打麻将撞到桌子的角结果怀孕的巫婆诅咒过的物品吧……
    大帝:“……”
    他默默地看着手上仅剩的一张手帕,看着上面沾满了从自己身体里流出来的腥红血液,有种被养不熟的宠物在心上狠狠地咬了一口的感觉。认识曾小贤以后,他受伤的次数比过去两百多年里还要多――等等,刚刚好像无意中透露了什么个人信息啊。
    算了,干脆把本源力量的守护收回来好了,被放在心上疼爱的宠物这样怀疑又嫌弃什么的,即使是天性柔韧的赛尔德人也会感到深受打击。而且再这样受伤下去,他迟早会成为比曾祖父路西法更加适合黑魔王这个谥号,大家都是没有【哔――】子的男人,彼此的心情也会更加贴近什么的……
    正在现任赛尔德君王叹息的时候,湖畔高密度的黑色蒲公英渐渐地散去了,露出其中的人影。
    被这个不久前才见过的类似画面勾起回忆,曾小贤这才发现刚刚拿刀子抵住自己脖子的人居然穿了跟留着络腮胡子的路西法一模一样的衣服,洗得发白的布料,连破损的地方都一样!
    随着那些黑色的绒点飞离他的发尾,那头漆黑如墨的长发从末端开始,一寸一寸地转成了温和美丽的银色,柔顺地垂在安详地闭着双眼的男人肩背上,那张端正的面孔此刻看起来不带半点侵略性。等到异色的蒲公英种子彻底消失在湖面之上,站在湖畔巨石上的男人缓缓地睁开眼,银色的眼眸仿佛流淌着月光的静谧湖泊,那种从内到外释放出来的属于年长者的温和气息――
    曾小贤揉眼睛,擦!这、这分明就是路西法!!
    银发银眸的男人在晚霞遍布的天空下朝曾小贤露出和蔼的笑容,地球人一瞬间生出一种“老哥,我好像见着大天使长了啊啊啊我是不是在做梦?是不是在做梦?”的感觉。然而下一秒联想到对面的人那眉梢眼角都透着邪气的黑化体状态,两条腿顿时像是有自己的意识似的后退几步,整个背贴在了布兰特的胸膛上。
    曾小贤顶着一张看美男子看花痴的脸,头部以下却抖得连站在他身后的布兰特都快被带动着一起震了。饲主看着地球人头顶有点可爱的发旋,终究还是心软了。大帝伸手按住他的肩膀,安抚道:“别紧张,曾祖父不是坏人。”
    曾小贤回头,看着大帝已经看不出受过重创的高挺鼻梁和线条优美的洁净下巴,开口说话时差点没咬到自己的舌头:“曾、曾……曾祖父?这是曾祖父?”
    ……喂喂,别欺负他没见过曾祖父啊。
    虽然他生得晚,没见过曾祖父的真人,但还是从相册上看到过那个头发花白牙齿掉光皮肤皱得跟风干了的橘子皮似的老人家,那才是找曾祖父的标准懂不懂?!在湖边随便找一个年轻得可以跟自己做兄弟的人就说他是自己的曾祖父,你就算不考虑曾祖母也要考虑曾小贤的感受啊魂淡!
    …………都……说……了……分……割……线……内……不……要……答……题……了…………
    路西法大帝在外面流浪了很长一段时间,本体是黑白蒲公英的男人有着像大天使长和撒旦头子一样极端的双重人格,基本上一个人格沉睡的时候,另一个人格就会浮上来换班。然而,无论是黑化体的路西法还是白化体的路西法都有个明显的缺点,就是方向严重缺失,也就是地球人俗称的……路痴。
    连自己的后花园都走不出去的男人,就这样开着机甲一头扎进色彩斑斓的雨林里,就此在历史上失踪了整整四个纪元。朝代更替,儿子战死了,孙子也战死了,在他终于从雨林里走出来,重见天日的时候,出现在他面前的现任大帝已经跟他隔了整整两代。
    布兰特大帝松开了手,让曾小贤自己站好,然后迎上前去,躬身行了一个标准的宫廷礼:“欢迎您的归来,亲爱的曾祖父。”
    路西法依旧年轻的脸上流露出一丝感慨:“你跟你的祖父长得真像。”
    他的机甲还没坏的时候,在雨林里冒险的旅途中,机甲上搭载的光脑偶尔也能收到信号,传过来一些像是赛尔德最高领导人对临近的星系进行友好访问的新闻录像什么的。接替了他坐在那个位置上的孩子已经长成了俊逸非凡的红发青年,凡是他的机甲经过的地方,都有无数美丽的少女对这个异族的王者投去火热追逐的目光。
    唔,说起来那些有着娇柔的身体,动人嗓音的女性作为伴侣,也不失为一个不错的选择。但是澜沧星上的人似乎从来没有跟外人通婚的习惯,即使早年移居到别的星球去,也无法适应神的光辉不能普照到的环境,到最后还是会搬回澜沧星来。
    神真是奇妙的生物。无论是对着神灵还是原始的祖先【指的是不会变形的植物】都没有多少敬畏感的上上上任大帝这样想着,脸上露出了温和的笑意。那些在赛尔德人看来是在犯罪的行为,比如随意地从树上摘水果下来吃,或者把青菜叶子摘下来放在锅里炒什么的,无论是黑化体形态还是白化体形态的路西法陛下都做得毫无负罪感。
    真正的战士,从来只会尽最大的努力让自己活下去。
    没有了生命,再多的抱负,再多的理想都只会是一纸空话。
    ――这种属于战士的纯粹理念,刚好跟喜爱各式水果和美食的天朝籍地球人在某种程度上不谋而合,为两人后来的友好相处奠定了坚实的基础。
    布兰特看着沉浸在自己的世界里的长辈,并没有急着打扰。上上上任大帝的回归对赛尔德来说是一件十分重大的事情,在统治过这块土地的无数任帝王中,路西法大帝得到评价无疑是最高的。他是最骁勇的战士,创下过最辉煌的战绩,在位时间虽然不长,却为赛尔德做出了十分大的贡献。
    数个纪元前他的神秘失踪,也给这位传奇性的帝王身后添上了浓墨重彩的一笔。史学家一直没有承认这位帝王的死亡,民间甚至流传着这样的说法――
    当赛尔德遇到无法化解的劫难时,神秘失踪的路西法大帝便会重现人间。他会驾驶着高大雄伟的战甲,脚踏五彩祥云(?),拯救他忠诚的子民于危难之中。
    ……于是这种鬼话会有人相信吗?
    现任大帝默默地回忆起当时讲起这种比α星系的民间传说还离奇的事的那位老人,想起他一脸崇敬的表情,心道别说,还真有人相信。虽然皇室的后辈都知道这位大帝是路痴,一直不出现的最大可能估计是被困在了哪个地形复杂的角落里,但平民百姓可不知道这种皇室秘辛。
    所以,为了保持路西法大帝在他们眼里的光辉形象,还是稍微编一个比较好听的谎话,把他回归的消息放出去吧。
    ☆、第24章
    美貌相似的两人站在一起,视觉冲击力不是一般的大。
    ……但为什么年长者是草本植物,隔了两代的后辈却是木本植物呢?
    曾?植物学家预备役?小贤脑子里回放着布兰特的植物形态,顺带构思了一下发色瞳色时黑时白的路西法的植物形态想象图……等等,那个在他眼前转个不停的太极图是什么?这是在寓意着赛尔德上上上大帝的本体是如此具有天朝特色的状态吗?
    路西法从自己的追忆里回过神来,眸光柔和地看着自己的后代,“那就这样吧,我会待在军营里,等仗打完了再跟你们一起回去。”
    白化体的路西法大帝有着一种让人不由自主就想向他臣服的魅力,即使是加冕已经有将近一个纪元的布兰特,在他面前也依然有种受到召唤要伏低在他脚下的冲动。布兰特侧眼向宠物的方向看去,只见自己的书记官左手正搭在右肩上,恭谨地垂下眼,朝这边中规中矩地行了一个礼。至于一旁的曾小贤却还是一副神游太虚的表情,茫然的目光在半空中跟他对上,冒出两个问号:“??”
    布兰特:“……”
    旁边伸过来一只戴着白手套的手,按住曾小贤的脑袋,把人狠狠地按下去。猝不及防的地球人顿时失意体前屈地给两位赛尔德最高领导人跪下了。
    曾小贤:“qaq……”
    书记官:“……”
    r(st)q看吧,战斗值负五的地球系宠物可不是那么容易就能调`教好的啵。
    路西法大帝有些意外地笑了出来,“起来吧,用不着行这么大的礼。”
    曾小贤想了想,郁闷地回应他:“我想我还是跪着比较安全……”
    书记官伸手拎住他的衣领,把人从地上拉起来,面无表情地道:“陛下让你起来你就起来,哪来那么多废话。”
    话说……刚刚是谁把他按跪下的?
    白化体状态的上上上大帝看起来身上一点危险气息都没有,比他身旁的布兰特还容易亲近,他看着像小鸡一样被书记官拎起来的曾小贤,诚恳地说道:“刚刚很抱歉,我似乎吓着你了,我只是想跟你开个玩笑。”
    曾小贤辶艘幌拢内心里咆哮道开玩笑?谁会把刀子架在一个刚睡醒的人脖子上,跟他开这种玩笑啊!但他表面上还是没敢驳领导的面子,乖顺地说道:“开玩笑……就开玩笑吧,您高兴就好,呵呵呵。”
    路西法没有就此停住,仍旧怀着歉意说道:“刚才真的纯粹是想逗你,可能每个人表达情感的方式都不同,他大概比较特立独行――”
    曾小贤:“??”
    路西法:“?”
    曾小贤战战兢兢地看着路西法的背后,提防着鬼魂之类的存在:“抱歉打断一下,他指的是……哪位?”
    路西法微微一笑:“是我的另一个人格。”
    曾小贤松了一口气,还好只是人格分裂……不对,这哪里还好了!!地球人的求生警报器开始发出嘀嘀嘀的警示音,强烈警告他要远离这个危险的男人。
    路西法手指上变戏法似的弹出了那把刚刚还抵在曾小贤脖子上的小刀,说道:“你醒来之前我正准备把胡子剃干净,你知道他在这方面比我在行,所以就跟他交换了身体控制权。”
    刮干净了络腮胡子,修剪了过长的刘海,露出整张端正面孔的美男子朝他露出微笑,“我想,他只是想跟你打个招呼罢了。”
    说这话的时候,路西法银色的眼睛有一瞬间变成了黑色,嘴角温和的笑容也变得邪气无比,“是真的哟~”
    曾小贤:“……”嘤,布兰特我想回你的帐篷……
    上上上任大帝的回归,对赛尔德人来说是一件十分重大的事情,作为捡到大帝(……)的功臣,曾小贤连升两级,成了跟他的偶像休斯一样的后勤处少尉。只不过职能不变,仍然是要给高级军官洗衣服。
    后勤处处长授予他少尉军衔的时候,温和地鼓励道:“上头很看好你,曾少尉。希望你在接下来的日子里,能够再接再厉。”
    曾小贤摸着崭新的军衔干笑几声,心想上头是要我把洗衣服当成终生事业呢,还是想要我继续捡几只迷路的大帝回来?
    无论如何,他升官了,而这一切都是秘密进行的。
    路西法虽然跟着他们回来了,却一副很不希望把这件事张扬出去的样子,布兰特不好违背曾祖父的意思,便把上上上任大帝回归的事压了下来。天无二日,民无二主,本来路西法大帝回来了,这个王位应该由他来继续坐才是。可是他当年离家出走就是因为不想被这个位置束缚,所以他会不想声张,曾小贤多少也可以理解。
    只是――
    “为什么陛下您万金之躯,还要跟我这个小兵一起蹲在这里洗衣服?”地球人胆战心惊地看着换上了赛尔德的制式军服,肩上却没有军衔的男人,这位前任国家领导人学着他的模样挽起了裤腿和袖子,正在和他一起充当洗衣工。
    ――最离奇的是这活他干起来还很熟练!
    银发银眸的男人把洗好的衣服放进盆里,银色的长发随意地扎在身后,侧过脸朝曾小贤笑了笑:“你上次不是邀请我和你一起洗衣服吗?”
    曾小贤差点要抓狂:“我上次那是不知道您是布兰特的曾祖父,赛尔德的传奇人物啊啊啊!”
    路西法不甚在意地道:“知道了也没什么影响,小贤少尉,你不用太在意。”
    曾小贤心情复杂地看着已经洗完了自己负责的部分,正在帮助他完成剩下的人物的银发美男子,默默地蹲回石头上,继续搓衣服:“您真好。”
    大帝抬头看看他,修长白皙的手浸在湖水里,呈现出一种透明晶莹的颜色,他微微一笑:“我也觉得自己很不错,不过你不要喜欢上我,因为我的生命已经献给了机甲和战斗。”
    这种话要是换了另一个人说出来,曾小贤一定会在心里喷他个狗血淋头。但这么自大的话由路西法说出来居然毫无违和感,只让人不由自主地感到钦佩敬畏好感度上升什么的――于是作者你确定没有给他开外挂?
    见曾小贤愣愣地点头,大帝满意地露出了地球人称之为孺子可教的表情,色泽美丽的唇朝曾小贤一勾,又转回去继续洗衣服,“不过小贤少尉,你可以喜欢我的曾孙布兰特。我对待所有人的态度其实都差不多,也就谈不上对你好不好,布兰特才是真正对你好的那一个。”
    曾小贤:“=口=!!”
    他呆滞了很久,才重新找回语言功能,结结巴巴地说道,“这、这不好吧……”
    这货满脑子转的都是晋江的小菊花,找不到清晰的思路,他活了这么久还是第一次见有长辈主动劝旁人去跟自己的孩子搅基。男男搅基……那是没有出路的啵,曾小贤顶着一朵转来转去的蓝色小菊花,晕晕乎乎地看着路西法。
    好像有什么不对劲,谁能告诉他这种丑媳妇见家公的微妙娇羞感(……)是什么?
    曾小贤想了很久,想到他头顶的那朵晋江小菊花都转晕了,才把话题兜了回去:“我还是觉得您应该去开机甲,而不是在这里跟我一起洗衣服。”
    路西法大帝不愧是常年开机甲的,手速快得离谱,在地球人蹲在旁边晕晕乎乎地冒粉红色泡泡的时候,他已经把剩下的全部衣服都洗完拧干放回了盆里。大帝解开胸口的第二颗扣子,放松地坐在干燥的石头上,舒展了修长的身体:“我现在没有自己的机甲,不怎么想战斗,不过他比较有兴趣凑热闹,最近几场小范围战争都过去参加了。”
    相处了一段时间,已经习惯了路西法的说话方式的曾小贤羡慕地看着他,金戈铁马,征战沙场什么的,真是再英俊不过了。他早就听说过,路西法的机甲在冒险【迷路】的过程中损坏了,被他随手丢弃在雨林里,现在并没有专属的机甲。开战的时候,都是直接抢了一台制式机甲就冲上前线。
    双方交战的地点在雪山一带,军营里还是很平静,大家该做什么做什么。路西法的黑化体也很少出现,只有在打仗的时候才会冒头。白化体倒是经常在,也瞒不过在军部待了很长时间的大佬们的眼睛,他们三番四次地请求路西法归队,都被他以厌倦了过去的生活为理由挡回去了,只是一直跟曾小贤待在一起洗洗衣服,打发时间。
    王帐里,书记官在跟大帝讨论长老院对路西法回归下达的指示时,在停顿的间隙里说起了这件事,冷冷地吐槽道:“这才是这个间谍混进来的目的吧,拐走赛尔德上上上任大帝什么的――”
    布兰特阖上文件,安抚道:“冷静,肯特。小贤少尉什么都不知道,这是个意外。”
    书记官看了他一眼:“你是不是觉得我这样老揪着他不放,很讨人厌?”
    大帝平静地回应道:“讨厌是没有的。”就是会忍不住开始考虑要不要把得力的下属跟心爱的宠物凑成一对什么的,在喜爱做媒这一点上,两任大帝莫名地很有共同语言。
    ☆、第25章
    湖边,洗完衣服的两人坐在石头上。
    盐湖周围幽静得很,除了后勤处的军官,没几个人会跑到这里来。
    曾小贤眯着眼睛感受湖面上吹来的风,没戴帽子,所以一头短发都精神地向四面八方奔放着,来到这里以后长了不少的刘海被吹得微微颤动。他本来正感慨着有人帮忙分担工作就是好,忽然听到旁边的人慵懒地说了一句:“嗯,有点饿了。”
    曾小贤一听这跟平时不一样的慵懒语气,就知道路西法又让人给穿了……等等,这么说好像也不对。毕竟从理论上来说,控制这具身体的还是他本人嘛。他来不及回头,也来不及落跑,就被黑发黑眸的路西法大帝拎着衣领,跟拎小鸡似的从石头上提溜下来,放在身旁,把军靴踢给他,“把鞋子穿上,带你去找东西吃。”
    说实话,曾小贤有点怕黑化体的路西法,这可能是上一次一醒来就被人用刀架住脖子的后遗症。但是平时黑化体也不大出来,所以他才能安心跟白化体待在一起。地球人赤着脚站在地上,看着弯腰穿军靴的路西法大帝,挣扎地说道:“陛、陛下,我能不能不、不去啊……”
    路西法穿好了黑色长靴,保持着弯腰的姿势侧眼看他,那张脸美得――真是一塌糊涂,足以把地球人弱小的理智击垮。大帝挑了挑眉,曾小贤立刻弯腰穿鞋,“哎哎,我老早就盼望您能出来了,话说我们今天去哪儿?”
    路西法嘴角一挑,顿时显出七分俊美三分邪气,他搭上军靴边缘的银扣,直起身在曾小贤肩膀上拍了一记:“小东西,跟着我,好处少不了你的。”
    曾小贤被这种耽美文里出场频率颇高的年上强攻式叫法给雷了一把,感觉背后的寒毛都竖起来了,却也不敢提出异议,赶紧放下裤脚穿好军靴就跟着路西法往树林里走去。
    前文说过,峡谷这一边的赛尔德是个植物王国,它的所有臣民都是能够吸收二氧化碳再排出氧气的植物。所以对于想要远嫁到这里来的费穆尔人来说,食物一直是一个很严峻的问题。光吃肉是不行的,人体必需摄入一定量的维生素啊纤维素啊等等各种由蔬菜水果提供的糖类,才能营养均衡,身体健康地活下去。
    ……否则很有可能死于便秘。r(st)q
    费穆尔人跟因赛特人住的地方都没这个限制,但是到了赛尔德就不一样了。赛尔德人秉承的原则绝对是――如果植物不愿意,那就谁都不准碰它们。对他们来说,在没有祖先的准许下,敢动它们的任何部分都是大逆不道的行为。可澜沧星上的大多数植物其实都跟它们在地球上的同类差不多,不会变身,不会说话,顶多就是抓点像曾小贤一样的动物来随便吃吃。【喂!
    所以,不想死于便秘的话,最好的办法就是找到了对象再过去,对象自然会解决这个问题。反正这种事情只要植物愿意的话就另当别论,这个星球上还是有人喜欢当农夫……顺便兼任农作物的,小型本土农贸市场跟专卖外星食物的超级市场也一样遍地开花。
    【总之还是期待找到的对象是好吃的植物吧,家养的吃着也放心。】
    一般赛尔德人的寿命都漫长得看不到边际,但是因为战争的缘故,他们的族人也在不断地死亡。有些直接死在了战火纷飞的战场上――比如上上任大帝,有些则是受了重伤,拖了几年才最终不治身亡――比如上任大帝。
    他们的灵魂回到了神的怀抱中,留下失去灵魂的躯体,变回了植物,扎根在澜沧星的土壤里像所有普通植物一样生长,消亡,直到最后一点痕迹都不留在世上。
    峡谷以南的土地上,埋葬了无数英灵,战火蔓延到哪里,战士们就长眠在哪里,没有墓碑,没有十字架,只有一片片葱茏的树林,栖息着他们的身躯……
    所以第一天带着曾小贤在战场附近烤完土豆吃光了成熟的浆果以后,路西法就曾经带着惆怅悠远的表情告诉他,他们刚刚挖的是赛尔德皇室的祖坟。
    “曾经有七任大帝葬身在这里,包括我的原身是葡萄藤的祖父。”路西法眯着眼睛说道,如果他那漂亮的唇上没有粘着葡萄籽的话,这画面看上去肯定更加感人。
    曾小贤知道他不着调,可是没有想过他居然会这么不着调,因此听完这话之后他的表情一直都是呆滞的。
    路西法忧伤了一会儿,又露出噬足的笑容,侧眼看比他矮了一个头的曾小贤,像个专门收买灵魂的大恶魔一样问道,“怎么样,刚刚那些葡萄的味道不错吧?”
    曾小贤:“…………”六个点都已经不足以表达他的心情,必须得用十二个。
    不过地球人是全宇宙最抗打击的物种,挖人祖坟吃人祖先这种事,偷偷摸摸地干了几次曾小贤也就熟练了,从小练就的一身爬树技能在这时候展现得淋漓尽致。连路西法都只是在旁边勾着嘴角看他把椰子一颗一颗地扔下来,动作矫捷得像个热带地区原住民。
    大概扔了有四五个下去,曾小贤腾出一只手擦了擦脑门上的汗,两条腿仍然紧紧地夹在树干上,低头朝等在底下的路西法喊了一声:“够――了――吗――”
    黑化中的路西法抱着手臂,似乎觉得很有趣,也学着他样子拖长了声音喊:“够――了――”
    低沉动人的声音在尾音上微微撩起,像一把华丽的羽毛扇一样拨过曾小贤的小心肝,他很没出息地手抖了。
    这一抖,人就差点从树上栽下来。
    “嗷――”曾小贤连忙扑回去,死死地抱住粗壮的树干,猫一样的眼睛里盛了满满的惊魂不定。
    路西法眯了眼睛,在树下朝曾小贤说了一句:“下来。”
    曾小贤低头看了一眼,觉得这棵自己没费多少功夫就爬上来的椰子树陡然高大起来,明晃晃的高度差看得他心惊胆颤,于是闭上眼睛死死地抱住了树:“我不!”
    路西法:“……”
    地球人脑子里还停留着刚刚那一瞬间的眩晕感,死活不肯睁开眼睛看,就听底下的人凉凉地来了一句,“行,那你就挂在上面风干吧,没熟不许下来。”
    曾小贤:“qaq……”
    他把眼睛睁开一条缝,还是觉得自己的恐高症在持续发作中,但因为过度用力,手脚已经开始发软了。他像只考拉一样挂在树上,流着两行宽面条泪,盯着自己快要抽筋的爪子看,“嘤,陛下咱能不这样吗?”
    路西法拿脚尖踢了踢树干,那微小的震动从树下一直传到曾小贤的双臂间,黑化的大帝依旧是那句话:“下来。”
    曾小贤刚想开口说点什么,就听他在下方漫不经心地补充了一句,“用不着犹豫,就这么跳下来,我接着。”
    地球人嘴角一抽,顿时想起了高中写作文的时候经常用到的一个素材。
    那素材是关于一个苦逼孩子跟他的腹黑老子去放风筝的坑爹故事,天朝的妹子估计都见过,宝岛的妹子可能比较陌生。
    放过风筝的人都知道,放风筝嘛,最要紧的是开心,断不断线这种事呢,是不可以强求的。故事发生的时候,断了线的风筝正挂在墙头。苦逼孩子拖着一把梯子,跟曾小贤刚才一样自告奋勇地爬上去了,并且成功地拿到了任务道具。然而,就在他取出回城卷轴(?),准备先一步回主城等他老子时,杯具发生了。
    他那腹黑俊美的老子站在高墙之下,向他张开双臂,说了跟路西法差不多的话:“宝宝,跳下来,爸爸接着你。”
    那苦逼孩子顿时眼前一亮,想都不想就欢呼一声跳了下去。用个文艺一点的修辞手法来说,就是他像一只快活的小鸟一样投向的父亲的怀抱,然后――
    他爸闪了。
    地上血肉模糊的一片,悲怆的bgm伴随着字幕一齐响起,全剧终……才怪!
    本来在三次元正常情况下,一个小孩从两三米高的墙上摔下来,无论是脸先着地还是屁`股先着地,上述的事情发展才是最合理的――可他偏不。当年还在就读高级中二的曾小贤就曾一边在写有“以信任为主题写一篇不少于800字的作文”的语文试卷上使用这个材料,一边吐槽这种不合逻辑的事情。
    那苦逼孩子手里攥着风筝摔地上以后,立刻哇哇大哭。他那腹黑俊美的父亲慢慢地走过来,温文尔雅地微笑:“宝宝,我们再来一次。现在起来,爬上去再跳一次,这回爸爸一定会接住你。”
    那熊孩子就算再傻这回也不肯听他老子的话了,但被优雅高大的男人一瞪,又立刻软了下去,一面抽泣一面爬上了梯子,视死如归地跳了下来。这回,他老子倒是把他接住了,并且语重心长地对满脸泪痕的小男生说:“你看,连爸爸的话你都不能相信,这世上还有谁的话你该相信呢?”
    ……于是爸爸你到底想干什么?
    这是想把自己的儿子培养成一个怀疑主义者呢,还是想让他背弃整个世界,永远都只用纯真无比的目光望着你一个人?
    曾小贤不由地阴暗了。
    他一边祈祷着路西法不会玩这么坑爹的py,一边用尽最后的力气,伸手摘下一颗有婴儿头那么大的椰子,想着万一死了也要拉个垫背的(……),整个往后倒去:“我――来――了!!你接住我啊啊啊啊啊啊――”
    ☆、第26章
    没有想象中落地的疼痛,只是出于惯性,曾小贤还是嚎了十来秒才停下来。
    小心翼翼地睁开眼睛,喉咙里发出的最后一点声音也终止在包裹在他们周围的两道黑色蒲公英洪流里。路西法漂浮在半空中,像从他的原身上飞出的轻盈种子一样,两条修长有力的手臂稳稳地托着曾小贤。无数黑色的种子从他的发尾分离出来,形成两股黑色的洪流,被本体的力量控制着螺旋形环绕在他们四周。
    曾小贤察觉到风的力量,承托了两个人的体重,把他们慢慢地从半空中放下来。
    漆黑的军靴踩上地面,围绕在路西法身边的黑色洪流轰然散开,晃晃悠悠地飞向远处。有一大片飞得近的,落进青翠的草丛里,霎时间长出无数黑色的蒲公英,在微风中轻摆,尔后又转眼间枯萎,一点痕迹都没有留下。
    路西法把手里还死死地抱着那颗椰子的人放下,顺着他的目光看向那一片青葱的草地,开口道:“那是从土地里借来的力量,用完了就还回去,她自然会收起来。”
    曾小贤被刚才的奇景震撼得一塌糊涂,晕晕乎乎地接了一句:“还挺方便……”
    路西法没跟他计较,弯腰捡起地上的一颗椰子,掏出一把锋利的军刀,言简意赅地说道:“坐下,吃东西。”
    曾小贤心摇神荡,抱着那颗摘来给他自己陪葬的椰子(……)依言坐下,一只手接过路西法在顶端挖了洞的椰子,也不喝,就这么神情恍惚地坐着。路西法挖开另一颗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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