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小寒一脸呆滞地抬起头,就看见这个圆滚滚的小胖子和一个洋娃娃一样的小萝莉手牵手跑走了。但是,他们还没跑出多远,就冲出来四个大人,把两个小朋友分开,小胖子愤怒地嘶吼着:“你们这些迂腐的人!怎么就不能明白我和小花之间伟大的爱情呢?!!!”
    江小寒听见身边传来啜泣声,转头就看见猫妖哭成粥了:“呜呜,好感人……”
    江小寒:“……= =。先别哭,我问个问题:去年十月二十三日晚上,在ktv吓我的是不是你?”
    猫妖歪着头想了一会儿,“ktv?十月二十三日?我记起来了!”他愤怒地说,“那天晚上进去以后被人类发现扔出去了……”
    江小寒心里咯噔一下――(在他的正前方缓缓升起一团黑雾,里面像是有厉鬼嘶吼挣扎,沸腾般发出咕噜咕噜的声音……)那这个到底是什么东西?
    除了这堆家伙以外,还有其他东西跟着我?
    ☆、17第一更
    江小寒刚把衣服裤子都给脱了,屁股上就贴上来一只手,他一个哆嗦,反手就是一巴掌,却被人抓着手亲了一下。江小寒赶紧环顾了一下周围,才发现同事们不知道什么走的,整个换衣室里居然只剩下他和晏河清两个人了。再转过去,晏河清就和没事人似的站着,就好像几秒钟前的流氓行径不是他干的一样。
    “你小时候都受的什么教育……一定没遇上个好的监护人啊。”江小寒没好气地说。
    “我是你教出来的。”晏河清淡淡地说。
    江小寒瞪了他一眼,“你就不能少折腾会?” 说着拿出泳裤来换上。
    晏河清走过去攫住江小寒的腰,在他耳边低语:“龙媾于九种而生九子,性至淫。”
    江小寒听得面红耳赤,想落荒而逃,却像一只被抓住了尾巴的兔子,被人按在怀里揉搓。他觉得晏河清不对劲,他倒不是觉得对方所谓的“我都憋了几百年了”这样的理由不合理,感情有了,自然是水到渠成,可每一次他都会有几近溺死的错觉,晏河清的纠缠仿佛一条藤蔓,将他紧紧的缠绕,好似在掠夺不属于他的东西。他总是在夜色中看见晏河清悲伤的眼眸。
    光线穿透半透明的蓝色的穹顶照射下来,叫整个场馆都呈现出一种淡蓝色的色调,抬起头可以看见钢架切割交错,让穹顶看上去像是显微镜下看到植物组织。
    到了室内游泳池边,江小寒很快就发现了同事们。这不能更好找了,大伙全一窝蜂地聚在一块,好吧,或者说,除了他的同事还是很多人都聚在那。
    “那儿在干吗呢?”江小寒纳闷地自言自语。
    边上就有个闲得慌的和他搭话:“那里面围着苏砚呢,全在要签名呢。”
    “苏砚?哪个苏砚?”江小寒一时没反应过来。但是联系都今天的活动主题――游泳,他再想不到点上就太过不去了。说到游泳,谁能想不到苏砚啊?世界冠军啊!
    江小寒登时兴奋的连都红了,“签签签名?签名!签签哪好?”他像热锅的蚂蚁一样绕着自己转了转,低头瞅了瞅自己的泳裤,像是思考可能性似的低语,“看来也只能签在这……”
    话还没说完就被人揽住脖子去了,除我们伟大的天君大人以外自然别无他人,阴测测的声音在他耳边响起,“你敢……”
    江小寒瞬间就蔫了,“小叔叔我错了。” 闹够了他也冷静了下来,他也就是爱凑热闹,那边看上去也太难挤了,江小寒看着就心戚戚然。
    “……不过苏砚怎么会来这种小游泳馆?”
    他的一个同事不知道什么时候飘了过来,“哎?你不知道苏砚是苏蘅的哥哥吗?这回这个新游泳馆的票就是他给的啊。他还请全公司的吃过饭呢。”
    江小寒:“我居然不知道……”
    江小寒这儿正郁闷着和世界冠军擦肩而过呢,却听边上响起一声冰寒彻骨的冷哼。
    江小寒别过头就看见晏河清正盯着苏砚的方向,神情阴鸷的都让他有点胆战心惊。
    这时,陷入重重包围的苏砚仿佛冥冥中感觉到了什么,福至心灵地抬起视线,捕捉到了江小寒的声音。一阵心悸,霎时间他简直有种跨过千山万水终偿夙愿之感,也不怪他,他三番两次费尽心机想要接近全部失败,来之前他都已经给自己做过这次江小寒也不会来的心理准备了。
    苏砚费力地拨开人群出去,笔直地走到江小寒身边,朝他露出一个灿烂的笑容,伸出手,“你好……你是小蘅的上司吧?我以前听她提起过你……”有些颤抖的尾音隐藏了一句话:我想见你很久了。
    受此优待,江小寒还有点傻,等对方说到第二句的时候他才后知后觉地反应过来,刚要握手,前面那只横着的手就被不知道从哪冒出来的另一只手握住了,伴随着这,晏河清冷冰冰的话也落了下来,“你好。”
    苏砚尴尬地扯了扯嘴角,“……你好。”
    晏河清没等苏砚继续说话,就掐着江小寒的手腕,拽着人走了。边走还边说,“我们回去吧。”
    江小寒讪讪地说:“这不太好吧。”
    晏河清停下脚步,回身看他。他的眼神并不锋利,却深沉的让江小寒感到一阵他难以承受的压力。半晌,一声长长的吐气,他的眼睫低垂下来,疏雅的阴影遮住他眸中的颜色,语调也叫人揣摩不清他到底是喜是怒,“也对。”
    江小寒看他这样子,心里突然冒出一个想法来,“你该不会在吃醋吧?”他笑了起来,“这会儿倒像个小孩了。我又不会喜欢你以外的人。”
    晏河清像是受到了巨大的触动,眸中的光彩闪烁不定,静静的笃定的望着眼前的人,像是要把他的身影刻进眼底,刻进灵魂深处。
    江小寒皱起眉,严肃地纠正道,“不对,是除你之外的生物。”
    晏河清:“……”
    过了一会儿,场馆内又掀起一阵喧哗。
    江小寒和晏河清这会儿正站在高一些的观众席那,喧闹之中,江小寒勉强听见了一声扑通的落水声,往下看去,却见苏砚一个猛子扎进水中,抡圆了双臂划开水面,朝着前方进发,破水而行的矫健身姿优雅而有力。现场观看和电视转播看到的感觉截然不同,这会儿江小寒看着苏砚游泳的样子,心里竟隐隐发热起来,仿若有什么在对着那乘风破浪之人呼应着什么――
    “天君大人……”
    “崇s天君……”
    “水深深,山高高;
    辣日头,新娘俏;
    新娘俏来送神去;
    美得嘞,俊得哩;
    欢喜呐,天水降;
    谷簌簌来苗央央……”
    跳跃着阳光的水面是两个世界泾渭分明的分界线,微妙的平静被打碎,一个被红色包裹的人落入水中,他慢慢停止了挣扎,他的生命随着大颗大颗的气泡一起离开的他的身体,无声地下沉至水域深渊。
    蓦地,这番场景有如水泡般被戳破。在他梦中游曳了二十多年的白龙一摆尾巴,朝他游来。往日里这条白龙总是恹恹的无精打采,而此时在江小寒的面前,它却是从未有过的精神奕奕,江小寒在它黑曜石般的墨色眼眸看到自己的影倒影……那是夜空下的深海,雾气飘渺,漆黑不可见彼岸,看似平静的水面下,是谁都无法知晓的叫人粉身碎骨的湍流。
    白龙来到他的身边,盘踞落定,他昂起首,望向某个方向,像是在指引着江小寒什么。
    江小寒循着他的目光看去,隔水的世界天色早已变换,月光皎洁如新,离水面不远处又是一个飘飘摇摇的人影,虽不是红装,但江小寒还是看出来这个人和片刻之前另一个场景中的落水之人实为一人。
    一股叫他难以承受的感觉浩浩汤汤而来,像是愧疚,又像是江小寒颤抖着问身边的白龙,“……他是谁?”
    白龙一如既往地保持沉默,只是江小寒在它的眼眸中看到了一闪而逝的悲伤。
    “江小寒……江小寒……江小寒!”
    晏河清的叫唤由远及近,终是传进了江小寒的耳中,他猛地惊醒过来,脑海中哀伤仍在徘徊。陡然间从幽静的水底回到沸反盈天的人间,巨大的反差让江小寒隐隐觉得胸闷。
    江小寒扶着额头,头突突地跳疼起来,他晃了晃脑袋,试图让自己清醒一些。他用力地闭上眼睛又睁开,正看到苏砚站在不远处,周围簇拥着一圈公司的人。
    “真是奇怪……”江小寒自言自语着,身边人一声不吭的,亦步亦趋跟在边上。
    等走近了,江小寒听见了他们在说什么。
    “……苏先生,你玩不玩游戏啊?”
    “我们公司的游戏挺好玩的。”
    “如果你来玩的话给你送一套极品装备!”
    “可以试一试啊。”
    苏砚好脾气地笑了笑,“我玩过你们的游戏,就是新出的那一个,小蘅和我说过……”
    边上一技术部的小哥就激动了,“哎哎?你在游戏里叫什么名字?”
    苏砚慢吞吞的啊了一声,“‘锦屏书生’”,说着他怔忡了片刻,目光穿过人群,与江小寒的视线遥遥相接。
    边上的人还在仔细地问是什么“锦”什么“屏”的时候,江小寒脑袋里却是嗡的一声响――这也太巧了啊!他张着嘴,表情呆滞。
    江小寒看着苏砚张了张嘴,像是想说什么,但还没等他开口,他的手腕就传来一阵疼痛,不及应对,他已经被小叔叔暴走着拖出场馆了。
    我的手腕一定被捏青了。江小寒想,但他没有说。因为他能感觉到,晏河清攥住他手腕的那只手冰凉的骇人,止不住的细微颤抖着。
    他们回到家。
    江小寒把带去的东西都拿出来整理,不料发现袋子里居然多出了一样东西――一个细长的礼盒。
    “咦?怎么多出来一样?谁的东西放错了……”江小寒瞟了一眼小叔叔,后者此时脸色已经好看了许多,闻声走近。
    “要么开出来看看吧,说不定里面会写名字。”江小寒把礼盒打开,黄色的锦缎上静静握着一支发黄的画轴。他的心底顿时升腾起袅袅的奥妙的烟雾,注视着这支画卷竟然有了情怯之感。“是幅画……”
    江小寒把画放在桌上,解开上面系着的细绳,一点一点把画展开――白云悠然,黑山嵯峨,河川汤汤,桃花灼灼,花下有一男子,背影飘然。画的右上角题了一首诗:
    “川上仙,行踽踽。墨鬓湿轻云,冰肌清濡暑。广袖琼佩动清风,兰操苹心常似缕。却道归期终转至,垂拱长亭折柳绦。吾情清澈川中水,照暮风波无改时。”
    这画和字仿若有一种奇异的魔力,让江小寒陷入了诡秘之景,像是身处浩渺的烟波之上,他知道有什么触手就可碰到,却怎么也看不清晰。
    “哗――!”
    江小寒幡然醒来,桌上已经没有画了。他看见小叔叔一只手撑在桌子上,脚边是被撕成两半的画幅。
    他从来没有见过晏河清这个样子――脸白如纸,嘴唇也无一丝血色,像是一只佯装威武的受伤的狮子,以瘦削的骨架撑起看似华丽的皮囊,隔着一片荒芜疯长的杂草望来,警惕,戒备,却无比惊惶。
    “沅清……”江小寒下意识地说。
    晏河清,或许说沅清,听见江小寒的呼唤,缓缓地抬起头,猝不及防地攫住他的肩膀把他推倒在沙发上。
    电闪火石之间,他的脑海里掠过奇怪的可怕的画面,就同现在一样,沅清把他羁押在奇怪的黑暗的地方,他被高高的吊起来,全身赤|裸,尊严尽失。
    仿佛噩梦重演,江小寒战栗起来。
    那张被阴影笼罩的脸上的双眼却慢慢地变得清明,晏河清躬身俯下,抱着他,把头埋在他的颈窝,声线颤抖着:“对不起……对不起……对不起……”
    次日,江小寒揉着腰起来,艰难地爬去公司。
    打开电脑,一眼就看到了门户网站的首页刊登着的新闻――《苏砚昨晚在k市遭遇车祸,生死不明》。
    江小寒心上咯噔一下,像是有只蜈蚣钻进了他的脚底。
    ☆、18第二更
    “报纸上写的太夸张了啦!真有那么严重我今天肯定请假不来上班了啊!”苏砚撇了撇嘴,瞄了一眼江小寒面前,电脑屏幕上大咧咧的新闻头条,“哪有什么生死不明啊……就是左腿骨折了。打了石膏在那吊着呢。”
    江小寒莫名地松了一口气,他搓了搓手上拿着的钢笔,在苏蘅捧进来的文件上面签名,有些出神地盯着角落,那里摆着一盆文竹,郁郁葱葱。
    苏蘅把资料一份份叠好,却没有马上转身出去,她扬了扬眉毛,好奇的问,“怎么?你想去给我哥探病?正好等会就下班了,我准备去医院看他,要不要搭顺风车一起去?”
    江小寒克制住自己马上摇头的不礼貌的举动,委婉地说:“我和你哥又不熟……”还探病呢,昨天只是遇见一下,小叔叔就变得跟神经病似的,再来几次我这截老腰还要不要了?真奇怪,平时也没见他这样啊。
    苏蘅上上下下打量了他一番,像是自言自语地在说:“我也挺好奇的……”
    江小寒:“好奇什么?”
    苏蘅摊手,可有可无地说,“没什么……我只是想……如果你去给我哥探病的话,我哥一定很高兴。”
    江小寒啊了一声,尴尬地扯了扯嘴角,他目送苏蘅离开,视线落在透明的玻璃上,一时间失了神。他看着苏蘅从窗前经过,消失,又出现,一个男人走近,和她说了几句话,话毕,男人说完话,站在原地。等到苏蘅离开这人身边,这人才回过头,望向江小寒,嘴边的笑意盈盈,眼角的泪痣颤巍巍的晃人眼睛。
    “江先生,好久不见。”魏成玉打招呼。
    “魏老师。”江小寒亦是寒暄,“好久不见。”
    魏成玉笑着说:“我来接阿蘅去医院。她说还有些事,要再等一会儿。”
    江小寒看着他,有片刻的踌躇,他想起第一次在魏成玉家中被催眠,却进入其他空间的事。不不,似乎事情就是从那之后开始发生了难以逆转的变化。说不定魏成玉会知道些什么。这样想着,他摊手向自己的办公室门示意了一下,用恳切地目光看着魏成玉,问,“我可以和你聊一聊吗?”
    “当然可以。”魏成玉微笑着,“今日咨询可不收费,江先生大可随意地提问题。”
    江小寒望着魏成玉,深深地吸了一口气,又长长地吐出,开门见山地问,“……你不是人吧?”
    魏成玉点头,依然是温和平静的样子,“是的……”
    江小寒:“方便告诉我你是什么吗?”
    魏成玉也不加以隐瞒,大大方方的回答,“我是一只梦貘。”
    江小寒怔了怔,“梦貘?”
    魏成玉不疾不徐地解释,“我们以梦为食,吞噬梦境,噩梦和美梦都是我的美食,我可以轻松抵达人的心灵深处,可以使人心底的梦境重现。”
    江小寒听着他的话,想:那意思就是,我会去到妖怪之境,是因为在我的脑海深处记得这个地方吗?“你就这样毫无防备地简简单单就把自己的身份告诉我了吗?”
    魏成玉笑了笑,“嗯?没关系的吧,‘沅清天君’早就在附近宣称对你的所有权了。现在妖界只要知道沅清天君的,就没有不知道他有个爱人叫江小寒的。”
    江小寒辶耍骸斑馈!
    魏成玉又补充道,“至少这座城的同胞们都知道。”
    江小寒默默地把脸埋进手里。
    魏成玉敛起笑意,气质竟变得有几分冷冽,“有几句话不知当不当说,沅清天君他向来是出了名的我行我素,原先他早能飞升上界,却一直逗留在人间,我倒是没想到他会喜欢上一个人类……”魏成玉说着,眉峰蹙起,像是对自己的话表示了十分的不相信。
    “同样的,沅清天君很是专横霸道。他的东西是绝不许被染指的……妖都的小妖怪们都很畏惧他。”魏成玉说着,顿了顿,才继续往下,“所以这次,苏砚的事……”
    江小寒愣住,迟钝地消化了对方给的讯息,这不可能吧?小叔叔他虽然矜娇冷淡,但也不至于做这种事吧?他应该不屑为之。可想到那副被撕成两半的画,江小寒又觉得无言以对。“他有什么理由要这么做?”
    魏成玉像是前言不搭后语地忽然转到了另一个话题上,“……我遇见苏砚的时候他才六岁,他掉到水里,却自己学会了游泳,安全地游到了岸边,我在他身上感觉到以前的一位天君大人的气息。在沅清天君还没有接手这片区域之前,这里一直隶属那位大人管辖……”
    江小寒想起隔壁小妖说过的,插话道,“你说崇s天君?”
    “是崇s天君。崇s天君的脾气很好,循规蹈矩,从无差池……既然你知道崇s天君的事,就应该知道他以前和沅清天君之间有点恩怨吧?自从妖都建起之后,崇s天君就失踪了。说实话,我总觉得沅清天君留在人间多多少少是为了等着崇s天君再出现……”
    说到这,魏成玉停了一下,“其实我想说,我怀疑苏砚就是崇s天君。我虽然没有被崇s天君接见过,但我也感觉到他身上有属于属于崇s天君的灵力气息。他能在游泳场如鱼得水,想必也是因为这,天君本是白龙,自然擅于凫水。……本是同根生,相煎何太急。”
    江小寒低下头,扶着额头,闭上双眼,轻声地说,“……我知道了。”
    夜里,江小寒做了一个让他不寒而栗的梦。
    梦里也是深夜,医院的走廊空寂无人,幽深诡秘。他看见晏河清穿过长长的走廊,来到一个病房外,打开门,床上躺着陷入熟睡的苏砚。晏河清站在苏砚的床头,突然伸出了手,直直地切进了苏砚的胸膛――
    江小寒惊醒过来,他翻了个身,又从床上坐起来,打开床头灯,这才发现房间里只剩他一个人,原本应该躺在他身边的晏河清却是不知所踪。
    江小寒重新躺下,也不知自己什么时候睡着的。
    他发现自己站在一片辽阔的空间里,大地龟裂,井水枯竭,田野荒废,颗粒无收,路边随处可见饿殍的尸体,着实触目心惊。就连不远处人们的祭祀祁神的祷告词都仿佛沾染上了绝望的气息,神婆跳着诡异的不知名舞蹈,颐指气使道,“……更多,还需要更多,河神需要更多的女人,才会满足大家的愿望”,接着一群人拥着几个穿着红色嫁衣的姑娘,她们一个个都是神情麻木,半点也没反抗的就被投进了水里,水面冒出了几个气泡,继而再也没有了动静。
    他迈动脚步,不自觉的向前走了一步,幻境又一次变化,这回是在某个山洞之中。那几个被投入水中的女人赫然出现在山洞的角落,她们的身上伏着一个“人”,那“人”在着做什么,悉悉索索地动作着,发出细微的声响。江小寒一步步走近,陡然分辨出那细微的声音是咀嚼……那几个女人像是还没死透,脸上露出扭曲的痛苦的神色,她如藻般的长发披散在殷红中,怨愤和嫉恨在她的眸中疯狂生长,她血污模糊的脸上一双眼睛格外明亮手指痉挛着朝前方抻了抻,她干哑的嗓音像是指甲从毛玻璃上划过叫人头皮发毛,“救我……救我……”
    那“人”突然停下了动作,扭着脖子,关节发出咯咯的声响,就要转过头来――
    强烈的心悸让他抽搐了一下,身旁立即有一双手将他搂住,把他扑腾的动作按住,不停的抚摸着他的脊背温柔安抚。
    不知道过了多久,江小寒终于平静下来。他想说些什么,但张着嘴,却又什么都说不出来。
    “我在这……我在这……”他听见晏河清的声音。
    江小寒从滚滚黑尘钻出,快步穿过人行道,到了马路对面,正要进入公司大楼的时候,一声叫唤让他停住了脚步。
    听到叫声,江小寒愣了一下,伴随着高跟鞋敲在地面哒哒哒的响声,一个妙曼窈窕的身影由远及近,江小寒看见这人的样子不由地愣住,他的视线下移,直至地面上,小姑娘登着高跟鞋的双脚……和影子。
    “梅子?”江小寒迟疑地问。
    面前的姑娘长发及肩,她撩了一绺垂落的发丝别在脑后,嘴边绽放出灿烂的灿烂的笑靥,“嘿嘿,是我,好久不了啦。当初不告而别真是不好意思。”
    “不告而别?”江小寒讷讷地重复着。
    “是啊,就是我和你一起去看催眠师的那次。我等的无聊,在外面遇到了鬼差……我生前也没有信仰,鬼差说我灵魂纯净,又说我很适合当鬼差……我现在也是地府的编制人员了。还被分到了在凡间值差用的皮囊,漂亮吧?”
    江小寒越听越懵,他平举手掌作暂停手势,“等等,你那时候就不在了?后来也没回来过?”
    姑娘点点头,“是啊,最近都在上岗前培训,全封闭的,这回是我第一次回来……”
    江小寒胸口一堵,又开始头疼了。
    ……那这段时间住他家的那只阿飘是哪来的?
    和梅子道别,江小寒浑浑噩噩地到了公司,过了好几个小时才后知后觉地发现苏蘅今天没来上班,他打了几通电话没有打通。
    总监路过,“……你找苏蘅?她请假了,我给她批了假条。”
    江小寒:“请假了?”
    总监颔首示意:“是啊,她说昨天半夜她哥哥突然休克,后来检查出来是心脏破裂,现在都还在做手术。”
    ☆、19第三章
    江小寒到医院的时候,已经接近五点了。这天天似乎黑的特别早,夕阳金色的光辉将空间切成两半,江小寒穿过光和影的分界线,走进阴冷的长廊。病房外面或站或坐,围了两三个人。这条走廊实在太安静,以至于江小寒能清楚地听见他们的议论――
    “王教练,你说我儿子这可怎么办啊?……”
    “说实在的,砚台这次就算治好了病大概也得退役了。不退役不行啊,本来伤了脚就已经很危险了,心脏也出了问题……唉,医生都明确说了,砚台以后是不能再参加激烈的体育活动了。”
    “他还那么年轻……真的不能复原了吗?”
    “我也不是医生啊……说不定国外会有更先进的办法也不一定。唉……苏太太,这人能救回来就是一件好事了。砚台那孩子有福气,又那么聪明,干什么不行?……不管怎样,以后有要帮忙的尽管找我老王!”
    “……”
    “……”
    耳大肚圆的胖子安慰着贵妇装扮的女人,苏蘅则坐在边上拿着手机在看什么,大致是听到有人接近,她抬起头,一眼就看到了木楞僵硬的支在那的江小寒,苏蘅诧异了一下,“你怎么来了?”
    江小寒扯了扯嘴角,他想自己现在笑的一定很难看,举了举果篮,他说,“我、我顺路来看看……”说完他就看见了苏蘅奇怪的脸色,也是,谁顺路顺的绕大半个城啊。
    江小寒踌躇了一下,才小心翼翼地问:“还在做手术吗?”
    苏砚的妈妈以迷惑的目光梭巡着江小寒,“苏砚的手术很成功,现在在病房里,还没醒过来,医生说不能进入打扰他……你是他的朋友?我好像没听他提过你……”
    江小寒愣住,这问题还真不好回答:我是犯罪嫌疑人的监护人,过意不去,特来探望……他在脑内模拟了一下场景………………绝对会被高跟鞋啪啪啪抽出医院的!!!=口=
    但这么想起来,他和苏砚还真是没有半点关系。难道要把他们是游戏网友的事搬出来?
    “他是哥的朋友。”苏蘅站出来,说,“也是我上司。刚和哥认识……所以哥才没有和你说吧。”
    显然,苏夫人对女儿的话还是很信任的,她马上就消除了对江小寒的些微防备,和蔼可亲地招呼了他起来,“谢谢你来给苏砚探病。”
    江小寒有些惭愧,他走到玻璃窗边,从这里望进去可以看到躺在病床上的苏砚,他紧闭着双眼,脸色苍白,眉头微锁,仿佛在睡梦中忍受着某种莫大的苦楚。除去面前这面墙,其实他距离苏砚也不过五六步的距离,江小寒能清楚地观察苏砚脸上细微的表情,蓦地,他觉得身体深处涌出一股暖流,在他的四肢百骸流窜开来,叫全身上下每个细胞都舒坦的几乎要□。忽然,他看见苏砚的眼皮动了动,他的睫毛颤抖了一下,接着缓缓地睁开了眼睛。苏砚最初的眼神没有一点焦距,茫然而麻木,过了一会儿才有了些许神采,他像是也感觉到了什么,慢慢地偏了偏头,就看见站在玻璃窗外、同样处于出神状态的江小寒。
    仿佛是两道涟漪轻轻地撞在一起,江小寒看着苏砚,莫名地就觉得他很亲切。正是江南好风景,落花时节又逢君。
    就像是……就像是久别重逢。
    过了好一会儿,江小寒才像是醒来一般,“……苏砚醒了,我能进去看看他吗?”
    在场的另外三个人听到江小寒淡淡然的话都怔忡在了原地,苏蘅下意识地说,“不是说起码也要明天才醒吗?”,接着三个人都反应了过来,争先恐后地挤到窗户,果然看到苏砚已经醒了过来,还对着几个人眨着眼睛笑。
    医生马上就过来了,批准了几个人可以进去看病人,但是必须保持安静,也不可以接触病人。江小寒站在门外正踟蹰着要不要也跟着进去,苏砚的目光像是温柔的星光,穿过他的身体,他刚抬动脚。
    “江小寒。”
    他停住动作,站定,转头――晏河清站在长廊的尽头,双手插在口袋里,笔直的站着,像是一杆标枪,他的身后是喷薄而出的金色光芒,模糊了他四周的景色,在他的身体轮廓氤氲了一层金边,好似整个世界只有他是明显的。
    “……过来。”
    江小寒叹了口气,抬起脚,不理晏河清,径直走进了病房,把果篮放在床头,说,“抱歉,我还有事,得先回去了,明天再来……”
    寒暄完了,他才在苏砚不舍的目光中转身离开,刚走到门边,就被人攫住了手腕,急匆匆拖到了医院外面。
    江小寒觉得这是他胆子最大的一回,还没等晏河清发难,他就先出招了:“沅清,和我说实话,苏砚受伤和你有没有关系。”
    不是“小叔叔”,不是“晏河清”,而是“沅清”。
    江小寒料想过眼下的场景,他以为晏河清可能会气愤不已,可能会反讽回来,这些都是他想看到的场景。但是真正发生的却和他想得不同,晏河清沉默了下来,像是受到了什么触动,“……你又怀疑我?”
    又?什么叫“又”?为什么要说“又”?
    晏河清像是被勒住了呼吸,脸冷的像是钻石雕刻出来的,他说,“不管你信不信,我什么都没有对他做。”
    “我信你。”江小寒回答。
    走了一段路,晏河清蓦地开口,“……你是不是觉得他很熟悉?”
    江小寒嗯了一声。
    晏河清:“那几个小家伙都给我招了。不过放心,他不是崇s……崇s是我的族亲,我很钦慕他。我和他之间是有小小的矛盾,但是这对我们的交情没有影响。我害谁都不可能害他。不然的话,我也不会留在这僻远地方替他守着一个小小的地方。”
    江小寒还是嗯了一声。
    晏河清:“我知道你有些疑惑,有一些事,我还不能告诉你……再等一等,等到我觉得你能接受了我就会告诉你。”
    江小寒沉默了一下,说:“我不知道你为什么会那么忌惮苏砚。就算我和他上辈子是什么关系,那也是上辈子的事了……”
    “我知道。”晏河清蓦地笑了一下,握住江小寒的手,热乎乎的,“他怎么配得上你?你是我志在必得的。我想要的,就从来没有得不到的。得不到,就抢过来。不愿意我可以等,我有的是时间,一天,一个月,一年,一百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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