杭州,富阳县大牢。
    楼世干抬头仰望根本看不见的天空,想起往事。
    他本是流民出身,因为修行根骨不俗,被沈氏相中,收为家奴暗中培养。
    成人之后,又按照家主指示, 到婺州落草为寇,暗中引导东阳贼众为东家谋利。
    原本一切顺遂。
    直到两个自称西域学佛的僧人来到他面前。
    当然,如今他已经明白自己被骗了。
    羞恼有之,后悔有之。
    但更多的情绪,是绝望。
    他还记得那日沈公子拿下自己时,目光是何等冰冷无情。
    仿佛在看一把腐朽无用的剑。
    作为工具,失去价值, 只能被丢到垃圾堆里。
    这之后,他在监牢里浑浑噩噩地渡过数月。
    本以为此生无法重见天日。
    但命运, 似乎又给了他一次重新选择的机会。
    “你说你认识纶儿?”
    一道浑厚之中略带轻慢的嗓音响起。
    楼世干猛然抬头,便见到一个脸色倨傲的中年人。
    对方身上气机隐含不发,以他的境界,无法判断修为高低。
    但这不妨碍他有种被吃肉猛兽注视的恐怖感。
    因为眼前这位,是真的能主宰他生死的大人物。
    “贱奴楼世干,拜见东家!”
    楼世干将头死死压在地板上,姿态极其恭顺。
    原来眼前中年,赫然正是吴兴沈氏族长,沈纶之父,沈法兴。
    沈纶死讯传到苏州后,他立即赶来查探真相。
    “谁是你东家?”沈法兴语气淡漠。
    楼世干心中一颤,连忙将自己这些年与沈纶的来往悉数说出。
    哪知话未说完,对方拍案而起:“好大的狗胆!竟敢污蔑我儿,信不信我让县令判你车裂之刑!”
    车裂是古代酷刑,今世早就废止。
    不过沈氏是这里的土皇帝,想要动私刑, 不过一句话的事。
    楼世干顿时急了:“千真万确!沈公子虽然没有直接与小人来往,但他几个心腹侍卫小人还是认得……”
    随即他将那几人名号、外貌特征一一说出。
    沈法兴这才重新坐下,但对于楼世干的说法,仍不置可否。
    正当后者感到绝望之际,沈法兴忽然开口道:“你的过往,我不感兴趣。”
    “但我需要你帮我做一件事。”
    “成了,我可以给你一个正经出身,今后不必再做贼。”
    “不成,你就继续烂在地沟里。”
    楼世干闻言一喜,抬头问道:“东家之命,小人在所不辞。只是东家需要小人做什么?”
    便见沈法目光一凝,寒声道:“我要你去江都,帮我杀一个人!”
    ……
    随着富阳县的余波渐渐平息,杨遇安也回归到正常的生活节奏。
    修炼,浇花,逗弄师傅。
    除此以外,便是不定期给陆双写信,询问丹药的事。
    陆双也确实给力,很快就有了回复。
    虽然新的修行丹药暂时没有头绪, 但她利用在蒋州的人脉,找到了紫雪通窍丹的一种精炼版本。
    她还特意寄来一份样本。
    杨遇安试了一下,发现精炼紫雪通窍丹虽然同样有耐药性的问题,但因为杂质少,身体吸收效率更高。
    一粒的功效,相当于他最初服用一粒普通的紫雪通窍丹。
    这意味着杨遇安又可以通过磕药快速提升境界。
    没说的,当即让陆双全力收购精炼丹,钱的问题不必操心。
    只是一个月过去后,陆双并没有将丹药寄来,反而在信中说自己家中最近遇到一些棘手问题,暂时腾不出手来收集丹药,希望叔叔宽限些时日。
    当然,如果叔叔愿意回家帮忙,就更好了。
    “去蒋州么……”
    如果只是隔空帮这个“大侄女”解决麻烦,杨遇安愿意出手。
    但直接见面……
    他还没有想好自己该以什么身份去面对陆双。
    相识近八载,陆双能隐约猜出他不是叔叔本尊,他何尝看不穿少女的心思。
    但世事就是这般微妙。
    你不说我不说,大家都还能维持表面和谐,默契地敷衍下去。
    可一旦戳穿真相……
    “还是算了。好不容易建立的默契,若真的失去,怪可惜的。”杨遇安摇头道,“再等等看吧,实在不行找师娘帮忙。”
    ……
    柳师师已经有好几日没来后土祠了。
    第五观主虽然嘴上不说,但杨遇安明显感觉对方有些焦躁。
    于是这日他修炼归来,故意忧心忡忡道:“师傅,我听说这段时日,师娘又有一位故友来访,你不跟过去瞧瞧?”
    “不去不去,为师好不容易长出一点头发,可经不起折腾!”
    第五观主连连摇头,但目光明显又多了几分焦虑
    “可我又听说,那人经常邀请师娘到城外游山玩水,有时兴之所至,干脆在野地留宿。也不知漫漫长夜,两人会不会……”
    说到这里,他声音戛然而止,给人留下无限遐想空间。
    原本以为师傅会当场炸毛。
    哪知下一刻,第五观主抽出酒壶,抿了一口,风轻云淡道:“那位张娘子双十年纪,风华绝代,莫说男人,便是女子也忍不住心生亲近,为师又不是心胸狭隘之人,哪里会计较这些?”
    “原来师傅早知道是女的?”
    杨遇安看着微微有些得意的第五观主,心中直呼好家伙。
    老头吃一堑长一智,终于有长进了啊!
    但,师傅你以为我这就拿你没办法了?
    “师傅糊涂啊!你以为女子与女子之间,就不能生出真情了?”
    第五观主握壶的手僵在半空。
    “男子有龙阳之癖,女子也不乏磨镜之说。”
    “师傅且想想,师娘风华绝代,那张娘子听闻也是如花似玉,两人彼此惺惺相惜,又大被同眠,这长夜漫漫,谁知道……”
    他的话语再度适时停下。
    这次,第五观主的脸终于绿了。
    恰在此时,柳师师从门外风风火火地闯进来,第五观主第一时间上前拉住她的手,柔声道:“师师啊,你近来跟张娘子相处,可还好?”
    “很好啊,怎么了?”
    柳师师似乎另有急事,语气有些敷衍。
    第五观主心中一沉,又问道:“你们相邀游山玩水?”
    柳师师不耐点头。
    第五观主的心再沉。
    “曾野外留宿?”
    “是!”
    “大被同眠?”
    “是!”
    第五观主的心沉到谷底。
    “你到底想问什么,有屁快放啊!”柳师师是真的不耐烦了。
    第五观主支支吾吾,一时不知该如何婉转表达那个意思。
    杨遇安憋不住了,当场捧腹大笑。
    第五观主脸色一囧,这才明白自己又被这浑小子算计了。
    不过未等他抽出鞋底,柳师师已经一把抓住他的手,急声问道:“你实话告诉我,谬儿的生父生母,到底是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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