了多大地方,很容易便在两个大人间寻得一席之地。
    柳儿笑了,唔,他也要玩骑马马…
    但是,柳儿困惑的歪起头,看看睡在里头气息平静的娘亲,又看看睡在外头全没动静的爹爹,不该是这样的呀。
    眨了眨水亮的大眼,柳儿扑倒在床上,挤在爹娘中间,肉嘟嘟的四肢一并用上,慢吞吞的爬到两人枕前。
    柳儿看看这个又看看那个,小手指戳戳娘亲带点婴儿肥的脸,小声叫道:“娘亲。”
    娘亲没反应,柳儿不高兴的揪起娘的一绺头发,使劲扯了扯,“娘亲娘亲。”
    “嗯……”娘亲低吟一声,渐渐转醒,迷茫的双眼全没焦距的看着自家儿子肥肥的小脸。
    柳儿见娘亲醒了,兴致勃勃的扑上去,扯住娘亲两边脸颊的肉,使劲向外拉,兴奋的喊着,“娘亲娘亲…”
    饶是小家伙力气小,娘还是给扯疼了,当下完全清醒过来,一掌拍向儿子的头,皱眉道:“嘶…臭小子,你想扯掉你娘的皮吗?”
    柳儿全然不在意那没用多少力的一掌,依旧弯着眼,肉肉的小短手指戳了戳旁边,“娘亲,你快看呀,好好玩哦,爹爹把自己的头变没了呢。”
    “臭小子又说什么傻话…”妇人将目光移向身边的丈夫,蓦然瞪大眼,失声尖叫,“啊――――”
    ……
    尤清洄与顾松知下楼时,殷傲遗已堂而皇之的坐在了大堂里。既已被尤清洄识破,确没什么再躲藏了。
    令人稍感意外的是,殷傲遗却是和黑神明宁轻合坐在了一起,看起来还相处的很愉快的样子。
    正想着,却见一旁的顾松知已先他一步走了过去,冲着宁轻合抱拳,“宁盟主。”
    宁轻合还以一礼,“不敢当,顾盟主,在下只是过去时了。”
    两相交涉,颇为熟稔的样子,尤清洄这才想起二人既是前后交替的两届盟主,应当是认识的,不止认识,还交过手。
    殷顾和黑神明不熟,不代表与宁轻合不相识。
    三人寒暄几句,就热络了起来,相谈甚欢,反而尤清洄被冷落一旁。
    其实不过是尤清洄妄自菲薄,顾松知虽口中与他们客气,可注意力都在尤清洄身上,殷傲遗更是,从尤清洄出现那一刻,眼神便不曾移开过半分。当触及尤清洄脖颈上并不显眼的粉红时,目光更是暗沉,胶着其上不肯离开,恨不能用眼神刻出更深的印记取而代之。
    黑神明目光在尤清洄三人中转了一圈,立时明白了这其中“两攻追一受”的把戏。
    眼中戏谑,黑神明轻佻的勾唇,“哟,小清洄,一夜不见,又漂亮了很多嘛。”
    这等调戏之语立刻换来两道不善的目光,和宁轻合看似平静内里却隐忍着怒气的视线,黑神明搂上宁轻合,安抚性的在他腰间捏了捏。
    尤清洄淡淡的扫了眼一副看好戏姿态的黑神明,“季铭,你也是。”
    黑神明倒不介意尤清洄讽刺他的那句,反而关注点都在前一点,“我不记得告诉过你我本名,你是从何得知的?”
    尤清洄嘴角微泛笑意,很有些得逞的味道,“客栈隔音不太好。昨夜老是听宁盟主‘季铭’‘铭’时高时低的叫,便猜是在唤你,怎么?难道我猜错了?”
    黑神明:“……”
    宁轻合的脸腾的一下红了。
    尤清洄故作天真道:“你们在做什么啊?一直要忙到天亮?”
    黑神明:“……”
    宁轻合脸红到像是要滴血。
    顾松知低笑,殷傲遗平静的喝茶,却抵不住眼底笑意。
    黑神明笑了笑,“清洄何必明知故问,不就是那两人会对你做的事么。”
    尤清洄:“……”
    尤清洄很好的诠释了何为‘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
    正当几人,准确来说,应当是尤清洄和黑神明你一言我一语互相调侃时,就见一小厮模样的人忽然奔至跟前,“几位少侠,可是尤清洄少侠宁轻合少侠黑神明少侠?”
    尤清洄看了他一眼,“是。”
    那人又道:“赵员外嘱小的来找几位大侠过去,说是杀害赵公子的人找着了。”
    尤清洄有些惊讶,“已是找到了?”
    小厮恭顺道:“是,就在西郊。”
    与赵员外相对那会儿,殷傲遗顾松知还藏在暗处,员外自是不知的,这会儿既然现身,自当一块儿前去。
    既然员外说已找到凶手,且不论靠不靠谱,至少很有可能真的不是殷傲遗。
    其实早在殷傲遗坚持着说不是他时,尤清洄便已将心中的秤偏向了他。殷傲遗一向不屑于说谎,他说不是他,那便十有八九不是他。虽然因为太相信那人,曾吃过一次大亏。但尤清洄从来都是不长记性的性子……而且说起来,殷傲遗好像也没那么坏,不过是将人认错了……不行!不能这么想!
    至于毒,也不是什么大问题,兴许只是毒性相像,尤清洄一时没分清呢?他也不能保证毒蜈蚣只有花母谷山下那处破茅屋有,或许别的地方也存在,也有别的人知晓这一毒性……总之,可能性有许多,不能全赖到殷傲遗身上。也并不是尤清洄偏袒殷傲遗或是什么的,他只是理性分析。
    只是昨晚他刚知道殷傲遗他们骗了他,一时气昏头脑,说话有些冲。
    待尤清洄几人赶到时,员外与县令和一众随从已在现场。
    双方再次寒暄了一番,尤清洄才得知,这家女主人陈氏早上醒来,发现睡在自己身边的竟是具无头尸体,而自家丈夫却是不知所踪。
    陈氏慌张之下报了官,县令听说整件事,尤其是听到无头男尸时,脑子难得灵光一回,立马想到员外公子那案子,赵是空不只剩了个头么,当即重视了起来,带着衙役仵作亲自赶了过来,经过证实,那具尸体确为赵是空的。县令不敢耽搁,立时派人去请员外,自己则去盘问陈氏。
    员外之子的尸体如何会出现在不相干的人家中,陈氏失踪的丈夫――一个普通樵夫无疑有很大的嫌疑。
    几经询问,陈氏终于哭哭啼啼的说出了一些隐情,说是前夜晚上樵夫彻夜未归,一直到次日也就是昨天清晨天未亮才回的家。一回家,便神色慌忙的嘀咕,说他杀人了,陈氏细细追问下他便又说没什么,逗她玩的,陈氏遂未放在心上。之后,樵夫的表现没也什么异常。一直到今早,竟是出了如此事端。
    陈氏还交代了,樵夫原先便是员外家中的后厨,因着赵是空百般刁难,吹毛求疵,忍无可忍出了员外府,是以一直怀恨在心也不无可能。
    县令一干便给樵夫定了罪,认为失踪的樵夫就是杀人凶手,动机罪证俱在,如今更是畏罪潜逃了。
    待抓到樵夫,案子便圆满了,员外公子也可安息。
    果真如此么?当然不,这其中还有许多疑惑。
    例如,樵夫是如何毒死赵是空的?樵夫不过一介武夫,身无半点内力,又是如何在赵是空身边还躺着一女子的情况下,神不知鬼不觉的砍下赵是空的头的?切口还如此平整?樵夫当真会为了这么屁大点事去杀人么?…诸如此类,许多问题。
    尤清洄见到了嫌疑人的妻子,陈氏。陈氏面容憔悴,双眼红肿,相貌算的上有点姿色。
    其身后还扭扭捏捏的躲着个白白胖胖的小孩子。小孩五官没有多漂亮,但一双眼倒是灵动的很,看起来很是可爱。
    尤清洄心中一动,蹲下身子摸了摸柳儿脑袋,“你叫什么名字?”
    柳儿眨了眨眼,也不怕生,“我叫柳儿,你呢?哥哥。”
    尤清洄笑了笑,“尤清洄。”
    柳儿想了想,手揪住尤清洄衣角,笑弯了眼角,“尤儿。”
    尤清洄愣了愣,思及日后只怕这可爱的娃儿便会被当成‘杀人犯的儿子’,心中又是酸涩又是怜惜,将小家伙搂过来,一手托着他屁股,一手扶着他柔软的背脊,将他抱了起来。
    柳儿肉嘟嘟的小短手抱着尤清洄脖子,扑倒在尤清洄肩头,待到尤清洄站了起来,他也回过头,睁着圆滚滚的大眼,声音软软糯糯的,“尤儿,你陪柳儿玩好不好?”
    尤清洄扬起唇,面上眼底不掩喜爱之情,当真抱着柳儿四处转悠起来。
    殷顾二人见他这般,知他定是想起了他们命短的三个儿子,神色也不免有些黯淡。
    “孩子,”殷傲遗忽然开口,表情晦明,“我与清洄方出生便夭折的孩子,我将他埋在院里的树下,第二日我便发现树下的泥土有松动的痕迹,再看时,孩子已是不见了。”
    顾松知愣了愣,皱起眉,“怎会如此?”
    “不知。”殷傲遗面色阴沉,“正在追查。”
    顾松知道:“暂时别告诉清洄。”
    殷傲遗:“正合我意。”
    ……
    美好的时光总是短暂的,取完证,对陈氏所在的村子进行排查,安排人手继续搜查以及留下监视,尤清洄一行便要跟着员外离开。
    柳儿依依不舍的拽着尤清洄衣角不肯放开,“尤儿,你还来陪柳儿玩么?”
    实话太伤人,尤清洄又不愿骗他,便只道:“待柳儿长大了,来寻尤儿好么?”尤清洄解下腰间佩戴的玉佩,“柳儿拿着这个,这样就算柳儿长成俊小伙儿了,我还是能认出你。”
    又和柳儿磨了一会儿,柳儿才哭着放尤清洄离开,眼泪啪嗒啪嗒掉的尤清洄很是心疼,“呜呜…尤儿…尤儿…”
    尤清洄叹了口气,没回头的走了,隔得很远,依旧能听到柳儿伤心的哭喊,抬头看了看天,乌云遮住烈日,世界转瞬暗沉。
    没多久,便传来消息,已是找到了樵夫的尸体,就在乱葬岗,姿势扭曲,表情狰狞,像是看见了万分恐怖的事。
    经仵作证实,樵夫确是被吓死的。
    县令便草草的定了案,认为樵夫因为私人恩怨杀了赵是空,后又因做贼心虚,抛妻弃子,畏罪潜逃,在途经乱葬岗时,因心中有鬼,被活活吓死。
    而员外竟也认同了这般断案,或许对于他来说,有个替死鬼,总比无人怪罪来的好。
    事情告一段落后,黑神明便携着宁轻合来与他辞行。
    临行前,还特地单独找了他,颇为认真的对他说:“有那么强的两个人追,而且他们为了保护你心甘情愿默默跟在你身后,更是夜夜宿眠于树上。要我是你,只怕开心还来不及。有什么误会有什么错误还不能原谅呢?”
    尤清洄只笑了笑,口上答应了,心中想得却是,如此简单就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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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五五章 寸步不离
    一时之间,又剩下尤清洄一行三人,应当说是尤清洄一人和暗自跟来的两位煞神。
    尤清洄看着他对面的两人,淡淡道:“若你们不是来跟我道别或者告诉我你们要私奔的话,那就什么都别说了。”
    “清……”
    “别跟着我行不行!”尤清洄强硬的打断顾松知要出口的话,“跟着我做什么呢?回花母谷么?花母谷小地方,容不得你们两座大佛。”
    “清……”
    “别跟我说什么刺客不刺客的!谁知道是不是你们新想出来的什么把戏!”
    “尤清洄!”不同于顾松知的温和,殷傲遗刻意压得低沉的声音听起来很严肃,甚至带上了些凶狠的味道。
    尤清洄这人,虽说吃软不吃硬,但前提是硬的那方与他相差不大,那他还能与之叫板几句,若说等级相差太大的…尤清洄于是噤了声。
    看着尤清洄一副似乎被吓到的样子,殷傲遗不禁后悔方才的语气过重了些,缓和了面庞,想放低姿态,到底稍显僵硬,“清洄,我不是…”
    尤清洄垂眸,“有事直说。”
    殷傲遗觉着有些堵,像是被心爱之人误会而产生的憋闷感,面上却没表现出什么,“我和…盟主发现……”
    “殷宫主叫那么亲切做什么,我与你很熟么?”顾松知本也因殷傲遗恫吓清洄,而清洄愿意听殷傲遗说话却不肯听他的等等诸多原因暗觉气闷,闻言不禁凉声道。
    殷傲遗正巧找到胸中闷怨的发泄口,一声冷哼,“本座不过是记不起你姓名,又觉‘武林盟主’四字太过傻气,方才这样说,你是不是想多了。”
    尤清洄蹙起眉,隐隐不耐,“你们就是想让我看你们调情秀恩爱么?”
    两人表情一僵,立马偃息旗鼓,顾松知咳了一声道:“我们这一路…”收到尤清洄不咸不淡的一眼,立马改口道:“我和殷宫主跟着你这一路,遇上过好几波杀手。若按五级来分类杀手的话,那些人就应当在一到三级之间。明知不敌,却为何要来送死?所以,我与殷宫主觉得他们在拖延时间,结合此次行程的目的地,可以得知,结论便是有人不想我们回花母谷。”
    尤清洄眼神骤然一厉,又慢慢松懈下来,“这只是你们的猜测。”
    殷傲遗道:“宁可信其有不可信其无。”
    尤清洄静了静,道:“我知道了,我会联系他们的。”又看了两人一眼,“若是没事,我便走了。”
    虽然心底十分想挽留,但到底没出声阻止。
    由于上次尤清洄好心留下顾松知,反倒被他占了便宜,尤清洄遂不肯再留任何一人,装可怜卖萌都没用。
    两人因担心尤清洄,不敢住房间,便又恢复了风餐露宿的生活,私下里也想博点同情分,哪知尤清洄竟狠心的视而不见。
    两个无聊的人便在房顶上有一搭没一搭的聊着。
    “依你看呢,杀手是谁派的?”
    殷傲遗沉眸,“不好说。”
    “确实。”顾松知难得表示赞同,忽又问道:“那两个人呢?还活着么?”
    “没弄死。”
    顾松知:“从他们嘴里撬出什么了么?”
    殷傲遗微微摇头,“什么都不肯说。”
    顾松知冷笑一声,“楚云那家伙背后要是没个幕后之人,我跟他姓。”的确,楚和尤交换身份这事应当说从二十年前就开始计划了。不若,楚云为何要将自己的玉佩与尤清洄的对换,且从尤清洄不知情的态度来看,显然那玉佩早在二十年前也就是清洄失去记忆前便被掉包了。那么,又是谁故意抹去清洄的记忆?薛家灭门惨案又是谁做的?而且,那时提供假情报的那个樵夫,在殷傲遗再次赶去调查时,被发现已死去多时,是谁做的?这一切,无疑都指向了楚云背后有一个预谋多时的人,那人想干什么……
    殷傲遗道:“卫七提到过,他当年为一高人所救。”
    顾松知微微一眯眼,“和那幕后黑手是同一人?”
    殷傲遗:“很有可能。”
    顾松知点头,“和这次不想让我们赶回花母谷的,也可能是同一个。”
    殷傲遗道:“不过我查了楚云的身世。”
    顾松知:“如何?”
    殷傲遗接着道:“楚云生父于二七年前因不明原因一夜白头,遂抛妻弃子,不知所踪。此后,楚云生母便一直郁郁寡欢,在七年后也因病去世。”
    顾松知一皱眉,“二十七年前?楚云刚出生的时候?”
    殷傲遗摇摇头,“那时楚云已有三岁,因而他后来到薛家时应当是十岁,只因身量小,故而伪装成七岁。”
    顾松知陷入沉思,“很奇怪……”将不受控制的思绪从天马行空中拔出来,顾松知转而道:“还有此次的那个员外之子,凶手显然不是那个樵夫。但为何要嫁祸于他?”
    殷傲遗颔首,“那家人有问题。”
    顾松知赞同,“那个妇人太过冷静了。若是寻常女子,清晨醒来发现自己与一具无头尸体睡了一夜,还能如此冷静的向官府陈述事情经过么?而且她似乎有意将罪名推到丈夫身上。”
    “仅凭这一点不能妄加判断。”
    顾松知点头,又道:“其实那小孩也挺诡异的,听说是他最先发现的尸体,他竟还能像什么都没发生过一样,缠着清洄陪他玩。等等,清洄……清洄还把自己的玉佩给他,没事么?”
    “只是块普通玉佩。”关于玉佩有些不好的回忆,殷傲遗实不想多谈,反而突然问道:“现下官府已经结案了罢。”
    顾松知愣了愣,反应过来殷傲遗的意思,一勾唇,“可以一探究竟。”
    官府既已结案,便不会再派人盯梢,而没人看着时,人们总喜欢做一些不能摆在明面上的事。
    此时去一趟,再好不过。
    虽尤清洄收到罗度回信,称花母谷并无异常,与平日里无二,但未免有纰漏,尤清洄一行还是加紧脚步往花母谷赶去。
    那两人就像甩不掉的两条尾巴,尤清洄每动一步,他们就能‘咻’的紧贴过来,忒烦人。
    尤清洄索性听之任之,就当多了两个免费的小厮。
    路过青州时,尤清洄想起殷傲遗曾犹犹豫豫小小翼翼的说过,干娘和两个儿子便葬在那座他们一直居住的村子里,“我觉得他们应该会比较喜欢留在那里。”他那样说道。
    尤清洄面无表情,人都死了说这些还有什么意义。
    只是…他们走后,他还没好好祭拜过他们。不是不想,而是不敢。这一道疤刻得太深,他甚至不敢触碰分毫,只怕一触及,便是万劫不复……
    而那村子,便在青州。
    尤清洄眼中浓烈的情绪和面上化不开的悲伤触目惊心,仿佛下一刻,泪就会决堤。
    殷傲遗自然明白这是为何,霎时心疼的无以复加,也不敢轻易有肢体接触,怕更惹清洄厌恶。只能紧紧盯着他,哑声道:“停留一会儿不会耽搁行程。”
    尤清洄猛然看向他,有那么一瞬间,他眼中迸出的恨意几乎灼伤殷傲遗的眼。
    然而,这一段他们以为不会耽搁多久的行程却耽搁了许久,还收获了许多意料之外的惊喜。
    村子里与他离开时无异,只是那曾经称之为“家”的地方,已面目全非的横亘在废墟中,不堪入目。
    而那片焦黑的残骸边,竖起了两座小小的土坡,坡上插着两块墓碑,衬着旁边的景致,荒芜又悲凉。
    尤清洄忽觉脚步凝滞,再不能挪动半步。
    在这世上,每天都有很多人死去,每天也有很多人获得新生。
    活着的人祭奠死去的人,活着的人迎接新生的人。
    最艰难的,莫过于活着的人。
    该要报复么?冤冤相报何时了不是空口说说而已。
    真相,以及不原谅,便是最好的惩罚。
    活着,日日在后悔中活着,就是最好的报复。
    天空忽然下起雪,片片落了三人满身,他们的表情庄严肃穆,他们的眼神恍若死寂,他们,在漫天飘雪中凝成最凄怆的挽歌。
    很快,他们便悲伤不下去了。雪越下越大,甚至开始刮起了风,席卷起雪花,糊了满脸,大地和天空之间成了雪的海洋。
    顾松知和殷傲遗侧过身替尤清洄挡住扑面的寒雪,风将他们的衣带发丝缠绕在一起,好像彼此间从没有隔阂。
    不过好像,也只能是好像。
    由于风太大,顾松知说话不得不提高音量,“看来今日是走不了了。”
    殷傲遗也接着道:“清洄,你先回马车。”
    尤清洄眯着眼,又看了眼那两座墓,在这场突如其来的暴风雪中迈开沉重的步伐。
    殷顾两人护着尤清洄到了马车前,尤清洄一脚踩上踏板,倾身钻入车内,待他坐定,车帘便被放下,他不禁愣了愣。
    此次出行,尤清洄只带了辆不算宽敞的马车,殷顾二人千里追妻,为表诚意,更是只身前来。
    若将他安置在马车里,那两人又当如何?
    尤清洄撩开车帘,见那二人背着他依旧站在风雪里,肩头发上的雪已经堆积了起来。
    一阵寒风怒吼着钻进有了缝隙的车里,直直的拍打在他面上,尤清洄微微眯眼,提高音量,“你们呢?准备怎么办?”
    两人听到动静回身,见状赶紧将尤清洄塞回车里。
    顾松知:“你身体不好,小心着凉。”
    殷傲遗:“无碍,不必担心我们。”
    尤清洄没好气,“谁担心你们啊,我是怕你俩死了,我成了杀人嫌疑犯。”语毕,‘刷’的放下车帘。
    殷顾二人盯着还微微晃动的车帘,一个唇泛笑意,一个眼波温柔。
    尤清洄若看到这般情态,定又要喊道:不要随便脑补啊混蛋!
    比起外头,车内不知暖和了多少,尤清洄坐着坐着便打起了瞌睡,不一会儿,便沉沉睡去。
    带他醒来,已是傍晚,雪已经停了。
    晚霞浮在天际,为白茫茫的大地镀上暖光。
    但是,依旧很冷。
    尤清洄爬出马车,想活动一下筋骨,意外发现原来还是残骸的地方已经有了新的地基,那二人正忙碌着,盖房子。
    两人仗着内功强劲,摆在一处的木材稻草直接用内力吸过去,他们则借着轻功飞快的上上下下,一幢比原先小一些的房子已经初具规模。
    而且,这一切都是冒雪进行的,简直是不是人的节奏。
    尤清洄拖着步子缓慢的走过去,道:“你们这是?”
    “这雪下得太大,雪积的很深,马车难以行进,我们只怕得等到雪融的差不多才能走。”顾松知停下手头的事,拍拍手,走到尤清洄面前,目光温柔似水,“怎么出来了,冷不冷?”
    尤清洄摇摇头,微微垂眸,“我们要住这里么?”
    知他定是又想起那些不好的事,殷傲遗也走了过来,万般言语,只汇成苍白又无力的一句,“别难过。”
    静了半晌,尤清洄才道:“这村子似乎有问题。”
    “我……”殷傲遗含糊其辞的带过他先前来抓尤清洄的事,“之前查过。”
    原来几十年前,曾有个异教组织,教中信条皆是些极端思想,他们到处煽动百姓,吸收人加入,以天道试炼等为名,将短时间内让人潜能爆发却缩短寿命的药喂食给教众,让他们自残,烧死砍死无辜人,残害了不少百姓。后受到官府的绞杀,只有少数人逃逸。这些异教余孽便退居村落,盘踞于此,渐渐形成了个村落。
    村里上了年纪的人大多都是这个组织的,到底还是放不下那些个偏离正道的思想。
    尤清洄微微闪神,看来那时那些弄晕他的壮汉,定是已经爆体而亡。
    殷顾二人在盖房子,尤清洄便坐在马车上到处看看。
    天黑前,房子已经盖好了。
    尤清洄看了一圈,有些惊讶,“为何只有两个可以睡的房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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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五六章?虐攻进程
    殷傲遗凝视着他,“你定当不想看见我,所以…有顾盟主守着,应当不会出什么事。”
    尤清洄微怔,愣愣道:“既然你这么自觉我也不好拂你的意。”
    “……好。”殷傲遗缓缓转身,背影不掩落寞。
    收回投注在殷傲遗身上的目光,尤清洄望向窗外,这里,正能看见两座碑的全貌。
    结伴矗立,更显凄冷孤伶,皑皑白雪中,时刻提醒着他,失去了什么。
    ………
    尤清洄坐在床上,觉得有些不对劲,又一时想不起有何不对劲,转悠一圈,这才发觉床上竟铺着被褥。
    若说木材之类的可以现砍,那么被褥呢?哪儿来的?
    尤清洄走出门,在厨房找到顾松知,因是临时搭建,厨房连灶台都没有,顾松知正像在野外那样,燃起篝火,烤着什么东西。
    “顾盟主,被褥是如何而来的?”
    因着尤清洄对他的称呼愣了愣,顾松知难得没耍泼皮,认真道:“问村民借的。”
    他回答的这样正经,倒显得特地赶来追问的尤清洄有些无理取闹,避过顾松知的目光,尤清洄问道:“在拷什么?”
    顾松知垂下眼,掩住眸中的失落,“野兔。”
    尤清洄有些疑惑,“冬天也有野兔?”
    顾松知微微一笑,“世间本无难事,只要够用心。”
    陡然觉得今日的顾松知莫名的深沉,尤清洄没再说什么,静静的看着顾松知烤野兔,顾松知亦不说话,一时间气氛安静,落针可闻。
    尤清洄这个角度,看到的是顾松知的侧脸,背脊挺拔,有成年男子的力度。
    回想起过往种种,忽而升起些感慨。
    “顾松知,武林大会那日,为何没有来?”也许是受到触动,尤清洄问出了曾经盘亘心底很长一段时间的疑问。
    顾松知怔了怔,几乎是立刻,便反应过来尤清洄问的是哪天,尤清洄离开的前一夜,他差点遭人欺凌的那一夜。攥着插在野兔上木棍的力度更紧了些,顾松知没抬头,“我去了。”
    意料之中的答案仍旧给了尤清洄意料之外的一点点痛,“那个影子是你?”
    “是。”顾松知供认不讳,忽而,他猛然抬头,直直的看着尤清洄,“但那些人不是我指派的,是我爹那个幼稚的老家伙,其中曲折我改日与你细说。但你应当知道,欺负你的那群人的首领,我换了人。”
    尤清洄没表现出多大意外,只是淡淡笑了笑。
    顾松知欲言又止,终是没有说什么。
    转身离开的殷傲遗其实一直在。看屋内昏暗却温暖的烛光将那两人的身影投射在窗纸上。不十分近的距离,偶尔传递的双手交叠在一起,恰到好处,惹人钦羡。
    想到不久前尤清洄毫不留情的将他赶离,殷傲遗不由心中苦闷。
    他甚至都没关心一下他睡哪里,他吃什么,会不会冷,会不会饿…下一刻,又想到清洄经历的那些,重重叹了口气,自作自受。
    殷傲遗寻到那处尤清洄曾提及的山洞,心又狠狠的抽搐了一下。
    山洞低矮,洞里阴冷泛滥着湿气,洞壁上还在滴滴答答往下滴水。而他的清洄,便是在这样的环境下大着肚子等待生产…
    殷傲遗恨不得狠狠扇自己几巴掌。
    心中郁闷,殷傲遗吁了口气,走出山洞。
    山下的村落里点着零星的灯,夜幕上低垂着或明或暗的星,似乎为这个狂风呼啸的夜带来了一丝暖意,却如何都填补不了殷傲遗心底的漏洞。
    殷傲遗在空旷的夜空下站了很久,任寒风一寸寸侵蚀血肉之躯,任渐起的雪浸透本就不厚实的衣衫,纯粹自虐般的,自暴自弃。
    过了很久很久,久到村里的灯光灭的一盏都不剩,久到天上的星打了个哈欠翻身睡去,殷傲遗才拖着满身的痛悔和哀伤回了洞里。
    他蜷缩在山洞的角落,睡得很不踏实。
    他做了很多梦,他做了很多恶梦。
    梦里有个浑身是黑辨不清面目的孩子对着他哭泣,梦里的清洄衣衫褴褛的躺在冰冷的牢里,眼神空洞,浑身枯寂…
    然后他梦见了他自己,站在悬崖峭壁边,一步一步,步入深渊…
    梦惊醒,天依旧黑着。
    ……
    黑夜过去便是黎明,黎明展露过后就是清晨。
    大地仍是一望无际的白。雪又厚了几分。
    尤清洄伸了个懒腰,去隔壁屋里找顾松知,顾松知不在。
    刚出门,却被屋外满身白雪的人形物体吓了一跳。
    仔细一看,这人竟然是殷傲遗,尤清洄有些被吓到,“你…在干什么?”
    殷傲遗动了动,他这一动,发上肩头的雪便扑簌扑簌往下落,尤清洄顺着往下看,就见那人的两只腿已经深埋雪中,也不知站了多久。
    殷傲遗对着尤清洄笑了笑,“我想看看你。”眼前一阵晕,身形晃了几晃。
    尤清洄定定的看了他一会儿,脸上的表情一点点冰封成面无表情,“你就只剩下用这种方式博取同情了么?”没再看他,尤清洄背过身,走了几步,突然又回头,“你是傻了么?这种冰天雪地在外面傻站一晚上,也不能选个暖和点的角落么,非要在这么个漏风又漏雪的地方。不知道会着凉受寒发烧么,你……”话语被突如其来的拥抱打断。
    殷傲遗一把抱住尤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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