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离初来乍到,也不懂那么多门道,自顾自地走进了屋子里,四处看了看。
    摆设到还真不错,墙上挂着一些字画,花鸟竹梅样样有之,一张案几放在当中,桌子上笔墨纸砚样样齐全,还有一只红木太师椅。
    待遇不错啊,江离四处看了看,据慕绍说,这间屋子就是他作为客卿的落脚点了。
    当然慕绍并没有跟他爹说这事,慕家虽然不比唐家,但区区一间偏房还是抽的出来的。
    “少爷,陈先生请您去讲堂呢。”
    另一处独院,慕绍打着哈欠走在园子里头,迎面就传来了叫他去上课的声音。
    小脸顿时带上一抹不情愿,慕绍正要应声,灵光一闪却忽然想起什么,摆手道:“告诉陈先生,我今儿去江先生那请教。”
    “是。”
    那下人答应了一声便离开了,也未往别处想,慕家十几位客卿,原本也有一个姓江的。
    见下人离开,慕绍狡黠一笑,笑得眉毛都弯了起来,显然是得意极了。
    那些知乎者也治国安邦,他是听够了,现在他要听自己喜欢听的!
    “少爷,您可要想好啊。”
    回来的小厮看着慕绍那股得意劲,忍不住劝道:“要是老爷知道了,您跟小人都得挨打...”
    还有一句小厮没说,您挨打最多是挨两下,我挨打估计是挨两天...
    慕绍满不在乎道:“爹又不常在家,你不说我不说,谁会知道。”
    小厮苦着脸,您是主,怎么说怎么有理,小人我就只能担惊受怕了。
    慕绍到底还是个半大孩子,也不管那些有的没的,哼着小曲儿就去了江离的偏房。
    “先生,先生!”
    一早就被接来慕家的江离待了一会闲地无聊,正趴在桌子上打瞌睡,慕绍兴奋地跑了进来,“今天就在先生这听课了!”
    这话说的,好像是他被翻牌了似地,要是他上学的时候有着待遇可多好...
    受人俸禄,与人办事,江离坐直了身子,忽然想起一个问题:“还没说好,我来负责教什么?”
    慕绍怔了怔:“有什么区别吗?”
    “当然有区别!”江离讶然道:“语文和数学是两门课,教两门课当然拿两份工资。”
    慕绍不懂什么是语文,但听江离提过数学,思量了一会自己还剩的零花钱,恐怕只够付江离一份钱,只好道:“那就数学吧!”
    “行,”江离点点头:“我给你出一题,你解出来了我们就开课。”
    慕绍奇怪道:“为什么要解出来了才讲课?”
    “因为我困...咳咳...因为我要先测试一下你的天资水平,再因材施教,方显严谨,明白吧?”江离神神叨叨说的头头是道,听的慕绍万分钦佩!
    哪有学生教徒弟还要看天资的?府中那些客卿都是有什么就教什么,还是江先生负责啊!
    慕绍想了想道:“正好,昨日只有我给先生出题,先生还未给我出题呢,今日便一起算了。”
    小孩就是好骗。
    江离也不管那么多,开口便道:“那好,你且听题。”
    慕绍立刻坐直了身子,眼睛一亮,神情肃穆。
    “从前有个人,走在路上的时候忽然捡到了一枚铜钱,第二天捡到两枚,第三天三枚,重复如此,一年下来此人共捡到铜钱多少?”
    “这...”慕绍刚听一遍题,就觉得麻烦异常,深入想了想,更是冷汗直流。
    江离瞥了一眼傻眼的慕绍,自顾自喝着茶,真要是有那么好的事情,他也去了。
    “一日一钱,二日二钱,三日三钱……这……这……”
    慕绍握着笔,死死地盯着眼前的白纸,实在感觉难以下笔,这如何去算?
    “你慢慢算,我先备一下课…”江离一边说着,双手放在桌上,头趴上去小憩起来。
    慕绍讷讷道:“先生,您不是备课吗...”
    “是啊,”江离抬起头,“吾好梦中备课。”
    “先生大才……”慕绍看的傻眼,愈发觉得江离不仅有才,还是个真妙人。
    回过头,又将目光投向了纸上,思考着江离出的题目。
    他感觉这个题目实在有种特殊的意思,其中似乎有种关系存在着,但是是什么关系,慕绍还是说不出个所以然……
    ****
    不知过了多久,江离从桌上起身,悠闲地打了个哈欠。
    慕绍此刻正在喝茶,也是十分淡定,“先生备好课了?”
    见这小子一脸淡定,江离扭头瞅了一眼窗外的天色,问道:“算完了?”
    慕绍得意道:“呵呵,一共是六万四千九百八十文钱,折合便是六十四贯又九百八十文钱!”
    狐疑地看了一眼慕绍,江离随便取过一张没用过的纸,拿起笔划了几个公式,看着得出的答案,淡淡说道,“对。”
    江离算地轻描淡写,不想慕绍却看傻了眼。
    自己花了一个多时辰,用了无数纸张,前后演算无数遍得出的答案,江离竟然随便画了几个自己看不懂的符号就已经得出结果了!
    慕绍有些不甘心地看着江离,却看不出任何不对的地方。
    江离自然是看到了满地的草稿,还有小厮挎着的布袋,沉甸甸的模样一看就是装满了铜钱。
    江离略带好笑地说道,“你莫不是……”
    慕绍瞧见江离的目光,小脸顿时涨红起来。
    江离暗自发笑,这古今的数学差距可不是一般的大,慕绍能算出来就已经不错了,江离原本是打算用这一提拖到下班的...
    “慕绍有一事不明,请先生赐教!”慕绍憋了一会,眼看江离居然不像其它先生一样讲解,还是忍不住问了起来。
    “你说!”江离补足了觉,心情大好。
    “我刚才演算先生所出之题,隐隐感觉有种莫名的联系,却总是不得而知,请先生赐教解此题之法……”慕绍站了起来,在小厮不敢相信的眼神中,对江离行了正儿八经的弟子之礼。
    “你说的对,你看。”
    江离提起笔,取过一张纸边说边写,“第一日一文,第二日二文,到最后便是三百六十文,你有没有发现,第一日和最后一日所得之财为三百六十一文,第二日与第三百五十九日所得之财也为三百六十一文,其余也是如此……”
    “竟有此事?”慕绍眼睛一亮,夺过江离的笔就在纸上写了起来。
    “果然如此!”
    不多时,慕绍惊叹出声,看着江离的眼神有些崇拜。
    江离十分满意这个学生,“两日所加之财务才为三百六十一,所以,三百六十天取其半,也就是……”
    “一百八十天!”慕绍心中震惊了,“然后呢……”
    “然后?”
    江离无语地说道,“然后乘一下不就完了?”
    “乘?就是先生昨天与唐大哥说的那个“九九乘法表”?”慕绍念叨一句,才想起来昨天唐玉问个不停的东西。
    “对。”江离点了点头:“要是你能将这九九乘法表学好用好,你的算术在当世也算独一档了。”
    “真的?”慕绍惊喜一声,连忙按着记忆,将印象中的九九乘法表给画了出来,并在一旁潜心研究起来。
    江离微微咋舌,这小子也太勤快了,这班上的,两个字——舒服!
    府衙。
    慕克己结束上午的公务,伸展一番略有些僵硬的身子,随口问道:“绍儿呢?”
    一旁的官差道:“少爷今日在府中向江先生请教学问。”
    “哦?”
    慕克己微微出神,自家这个跳脱的小子,居然会主动请教学问?
    以往只要他一个不留神,肯定是跑出府玩闹去了,今儿倒是稀奇。
    想来应该是昨天那一顿训斥得到了效果,慕克己心中有些欣慰,转而问道:“失火案可有进展?”
    官差道:“据城防司和县衙的统报,怀疑是贼寇入室作案意外引火,那间铺子前几日生意颇好,因此引得贼寇眼红,目前两司已根据情报画出画像,缉拿贼寇。”
    慕克己听完皱眉想了一会,良久之后,摆手吩咐道:“去告诉赵坚,此事既在他的辖区发生,他务必要全力缉拿案犯归案,否则,对他多有影响。”
    “是。”官差拱手应下。
    正要离开时,慕克己又问了一句:“言同到哪了?”
    官差回过身想了一想,拱手道:“四日前已到丰县,估摸着明夜或后天就能到了。”
    “嗯...去吧。”
    慕克己摆了摆手,屏退了官差,沉着脸看案几上的书信。
    信是京城寄来的,透露了一些要紧信息给慕克己。
    新来的正监言同,这几年声名骤起,政绩斐然官运亨通,慕克己上京述职时曾见过他几面,却不曾深交。
    直到这一封书信来了,慕克己才知道言同的背景,也随之猜到,之后他将会有些麻烦。
    县衙。
    赵坚得到了慕克己最新的指示,陡然冷哼。
    这慕克己老奸巨猾,用他的官运仕途来要挟他,让他必须交人,摆明了是想看看他与王金贵暗中到底有无关系。
    “大人,我们现在就交人?”一旁的王金贵沉默了一会,出声问道。
    捏造出来的“贼寇”,王金贵早已准备好了人顶罪,他能保证此人嘴严,不会透露不利信息。
    说到底只是一个失火案,又无财物失窃,只要王金贵选择不追究铺子的损失,顶罪的人也不会有太惨的下场,关键是不能让赵家牵扯进来。
    “不急。”
    赵坚摆了摆手,“抓贼寇抓上三五个月,也是常有的事,难道仅仅因为一个贼寇,慕克己就向朝廷上书弹劾我?他如此做,徒惹人嫌罢了。”
    官场的道道王金贵不懂,但他却明白慕克己已经盯上了自己。
    “你也不用过于担心,老老实实做你的事。”
    赵坚似乎看出了王金贵的顾虑,淡淡道:“言大人已经给我来信,后天就能到达正台,到时候,他慕克己泥菩萨过江,还有精力管一件失火案?”
    王金贵闻言一喜,这尊大神终于是要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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